他后悔了，原来是本有一双手，是将他从地狱拉出来，是他……愈推愈远了。
苏瑾叶落下泪来，脸上却没有半点表情，只是咬牙切齿怒视着他：“我要的不是你这个回答，你告诉我，藏了药瓶的人！是不是你！”
“是我，都是我。”
他那么轻巧的承认，倒是让苏瑾叶一无所从，半晌，她站起身奋力扯着陆聂琛的领口道：“陆聂琛！我到底造了什么孽！我到底造了什么孽！”
陆聂琛无动于衷，只是安静看着她，仿佛是将她的脸，用力刻在自己的脑海之中。
“对不起。”
认识整整六年，时隔三年，这一声对不起，终究还是可以滚出胸腔来，陆聂琛释然，倒也不是那么艰难，只是眼眶发热，光是想着面前这个女人，心里再没有他，是泛着强烈的煎熬。
苏瑾叶瞳孔抖了抖，怒吼：“没用了陆聂琛，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你知不知道，我已经在酒水里下了药，我要带着你这个恶魔去地狱，去和父亲赎罪！”
这话一出，陆聂琛震鄂的从位置上站起，苏瑾叶忍不住想笑，终于坐不住了，终于慌了。
谁知陆聂琛死死抓紧她肩膀，第一句话便是：“解药呢！你留了解药对不对！你快吃了！”
她？她吃了？
陆聂琛第一次眼眶发红，薄唇抖动着，裹着怒意的声音忽近忽远：“你怎么能这么愚蠢！你给我下药，我死就好了，我写下遗书，这本就是我欠你的，我来还！”
苏瑾叶心乱了一瞬，冷静下来，平静的看着他：“没有解药。”
陆聂琛瞳孔震着，反手从桌子上拿起手机，拨起120，只是因为药效的缘故，手指一直不听使唤，按错好几次，他全身失力跪在地上，苏瑾叶也跌坐在位置上，坦然的笑：“陆聂琛，你赢了。”
再接下来，陆聂琛眼前一黑，就这么倒了下去。
醒过来，已经是半个月之后，陆聂琛从医院病床坐起，宥铮赶过来，陆聂琛顾不上其他，忙问：“苏瑾叶呢？”
宥铮欲言又止：“苏小姐，已经离开这座城市了。”
离开了。
陆聂琛怔了一瞬，又带着几分释然，自然要离开，否则留在他一个罪魁祸首的身边吗？只是胸口闷着的感觉，就仿佛是窒息了一般，木着的躯体，和死人没什么不同。
终究，一无所有，最后还是一无所有。
她没杀他，骗他说下了毒，实际上只是迷、药，在那之后，她拿走了一份文件，就此离开这座城市，远走高飞。
陆聂琛自然是能找得到她的，时不时看侦探寄回来的几张照片，仿佛从生活中，感受到了一点有她的气息。
直到一天，私家侦探寄的照片里，有了一点与众不同。
苏瑾叶怀孕了，她去医院孕检，已经四个多月，再迟一点，打掉就危险了。
陆聂琛看着她下、腹隆起的照片，沉思了良久，眼眶积着雾气，最终欣慰一笑。
宥铮出主意：“要不先生，我们派人将苏小姐接回来？再怎么也怀上了你的孩子……”
“不用。”陆聂琛放下照片，目光眺望远处，“孩子是她自己的，她要留下还是拿掉，都只和她自己有关，我能做得，就是不打扰。”
也不是不奢望，在看到照片的那一刻，孩子是何模样都想得差不多了，想着有朝一日，也能将那小小的身子碰在手心上，无所适从，再被苏瑾叶瞪上一眼，耐着心思教他，直到啼哭的婴儿展露笑颜。
可，终究只是奢望而已，奢望太厚重，心闷痛，躯体再宽大，也驾驭不住。
……
六年后。
苏瑾叶在小众的舞台弹完一首钢琴曲，谢幕刚下台，就有一个五岁大的女孩儿跑过来，咧嘴露出有一半门牙的牙齿，“妈咪，你真是太棒啦！”
苏瑾叶弯下腰，女孩儿顺势抱住苏瑾叶的脖子，苏瑾叶将她抱起，忍不住掂量了一下重量，“咱们家小公主，又重了。”
女孩抓着糖果撅嘴：“妈咪，是又长高了。”
苏瑾叶忍俊不禁，正要离开，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她接下，在听到里头的话以后，顿住了。
半个小时以后，苏瑾叶和女孩出现在咖啡厅，身侧坐着的是剪了短发的盛初淼。
苏瑾叶点了一杯果茶，上下打量着盛初淼惊奇道：“大变样了，这几年没见，去哪鬼混了？”
盛初淼摆了一个优雅的pose，志得意满道：“去给人当了半年的保镖，又在东南亚跟人合作干个小公司，这些年刚回来，挣了一笔资金，就赶紧过来看看干女儿。”
她说着，目光落在女孩脸上，值得庆幸的是，没几处是像陆聂琛的，顶多是眉毛，除此以外，完全和苏瑾叶，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活泼可爱，聪明可人。
“叫什么名字？”
不等苏瑾叶回答，女孩儿就直径道：“干妈好，我叫苏尧尧，今天五岁半啦，我最喜欢的是糖果，最爱公主裙，你要是想要关心我，可以给我买糖哦。”
“还糖呢。”盛初淼笑道：“牙都掉了，再这么吃下去，早晚要全部掉光。”
“不会的，我每天都有刷牙，而且这个门牙是磕掉的。”小丫头心情乐观，闹腾了一会，又去儿童区玩了。
盛初淼目送着身影远去，这才笑容平缓了一点：“怎么考虑的，我承认孩子很好，可你一个人，不辛苦吗？而且你也不和我说一声，走了，谁都不知道你去了哪里。”
“是太突然了。”苏瑾叶也不知道要如何回答，她本意要为父报仇，结果到最后，还是没能下手，她羞愧不已，抛下一切来到了新加坡，想要忘记过去，而这个孩子，让她本茫然的生活，突然抓到了一丝光亮。
她思虑再三，笑着说：“但是我不后悔。”
盛初淼叹了一口气，晃了一下神，拿着勺子在咖啡杯里搅动着，犹豫着开口：“其实……我这次过来，还有件事一直想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