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关键拍板权力,却还要谨慎谨慎再谨慎,千万要注意避讳,千万不要让领导生出他的小辫子被你揪在手里了的错觉。
否则,真要弄巧成拙,形成揪到了领导小辫子那种错觉的话,可就糟糕透顶,可就不是给自己谋前程,而是给自己亲手挖坑,等着被坑杀了。
这些念头在李一田心里只是一个闪念而过,他可不敢这时候还思想走神,赶紧转身走回桌前。
李一田满脸堆笑应道:“贺局教训的是,我去给您打杯水来。”说着挑衅似的盯了夏凡一眼,这才抓起桌上的水杯,闪身出了房门。
自己的辖区发生涉枪案件,而且还被人捅到了网上,说实话他比谁心里都慌张。现在有顶头上司来挑头,官场里打混了这许久,他还不知这些门道。
早有耳闻,贺局有个不成器的妻弟,整日里惹是生非,今天抓到局子里的这七个,号称恶狼帮的笨贼,其中一个穿戴花里胡哨的小年轻,几次提名道姓想跟他攀关系,说是认识贺局,让自己务必给带个话什么的。
那小年轻,是七个笨贼里伤势最严重的一个,大腿上被捅了一刀,脸上也不知道是被人怎样给虐待的,左右两道奇怪的鞋底图案,恰巧在脸上打了个交叉,活似直接用烧红的烙铁新鲜烫上去的最潮纹身图。
而且整个儿鼻青脸肿、嘴眼歪斜,根本都不成人样了。
贺局的小舅子什么个德行,他多少也还有点印象,与那个最惨笨贼身形仿佛。
只不过他毕竟不是神仙,哪里就能认得出来此人真实身份。
而且又是涉枪案件,案情重大,他也就没敢去招惹。
现在贺局亲自跑上门来,虽然没有讲明,但是事实已经再明白不过了,贺局就是来捞人来了。
这么好的表现机会,他那里还敢错失不理。
所以方才在审讯室里,见到那小子一直打哈欠,贺局又是一副眉头紧锁表情,他这才灵机一动,故意指认此人涉嫌藏贩违禁品,目的自然是替领导寻找良机了。
这么阴损的事情,本来也犯不着他主动来提的,不过能恰到好处的为领导办一些棘手事情的时候先一步铺好路搭好桥,这等一本万利的买卖,还是很划得来的。
方才贺局不客气地训斥了他一通,他心里反而抹了蜜糖一般,知道自己这一次是押对宝了。
现在借倒水的功夫,给出二人独处机会,自然是老领导要私底下和那个不开眼的倔强小子谈条件了。
总之,接下来不管是在老领导的悉心教导下那个笨蛋小子最终屈服了变化口风,还是他一直死硬到底然后自己不得不继续出招使点手段让那小子的包裹里面真的‘长出’毒品来,反正通过这一次的亲密合作,他知道自己跟贺局之间的关系肯定是更加亲密一步了。
李一田去水房转了一圈,估摸着火候差不多了,这才端着水杯回到审讯室,还没等他上前开门,想不到门恰巧从里面打开了。
贺学刚自己一个人走出来的,面色阴沉,很有点吓人。
“贺局,您喝水!”李一田谄媚的笑道。
“不用了!”贺学刚摆摆手,冷笑道,“另外那几个人呢?带我过去看看,让我也见识见识,到底是怎么样的七个笨贼,被一个毛头小子打得稀里哗啦。”
“难道谈崩了?”
李一田闻言脸色一冷,心中大骂夏凡白痴死心眼。
略微沉吟了一下这才假装为难道:“贺局,那几个笨贼,哪里用得着您亲自去审查啊!”
贺学刚冷哼一声道:“小李,打什么马虎眼呢?”说罢很有些烦躁地扯开领带,眉头皱了起来。
李一田心说是时候了,表面却故作不解道:“贺局,我还是认为,里面这个有很大可能是个瘾君子,别看年龄小,现在的后生小子,越年轻越胆大包天。最好的办法,我认为还是直接把那七个嫌犯拉来跟那小子对质,一起审,让他们当面狗咬狗,看他还怎么嘴硬下去!”
“胡闹!”贺学刚喝斥道,“没证据的事情怎么又拉出来乱讲……嗯,不过让他们一起对质,这办法到也可取,最起码能让咱们尽快掌握车祸发生前客车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尽快向外界公布一个属实可信的结果,省的哪些唯恐天下不乱的网络暴民乱编一气,影响社会安定团结。”
“是是是,还是贺局高瞻远瞩,哎呀现在的网民真的是无知可怕到家,竟然将几个小流氓混混拿的玩具仿真枪,红口白牙硬要编排一个警用枪支大量外泄的噱头出来。哎呀呀,现在咱们双猴派出所的报警电话都要被打爆了,都快成免费声讯热线了!”
“行了!人们有不解有怨言,这表明还是我们警方的工作没做好,没做到位。现在,你的任务不是牢骚不是抱怨,你的职责就是,以最快的速度给社会各界一个明确答案!”
最缺廉耻的两个人当着下属的面,你来我往这就开始了冠冕堂皇的对口戏,不知就里的人乍一听到了,肯定会要为他们的高风亮节竖起大拇指来。
或许是觉着恶心程度已经差不多可以了,李一田很识趣地及时响应了上级号召,大手一挥,冲旁边两名下属道:“小马,小刘,去带那七个人过来。小张,你去里面稍微布置一下场地,尽量模拟一下事发客车当时的空间环境,一定要让这些人待会儿有身临其境的感觉,这样或许能帮助到他们早点回忆起来事发时的所有情节。”
贺学刚在旁很满意地点了点头。
很快,在两名年轻公职人员的带领下,恶狼帮的七个笨贼就列队而出,向着几人站立处缓缓走来。
队伍里,最显眼一个,自然莫过于形容最惨的花格衬衫男了。
这厮大腿上缠了一圈绷带,上面还渗出血迹来。脸上左一条右一道胡乱贴了好几道创口贴,将原本还算俊秀的脸皮整个儿贴成了一张垃圾筐里刚回收的烂面饼。
这厮眼睛虽然被打肿眯缝成一条缝,眼力劲却丝毫没有落下,隔老远就瞅见了将军肚高挺的贺学刚。张嘴才要高呼“姐夫”,痛哭流涕扑上前来,瞧见贺学刚双手倒背扭头跟人说话,立刻收势做声,变得比绵羊还要委屈乖巧了。
只不过,那眯缝的小眼睛里,却分明光彩熠熠起来。
“老大,姐夫捞咱们来啦!”花格衬衫男悄声给身前的憨子民工老哥递了个话。
憨子民工老哥不动声色点点头表示听到,然后又飞快向其余匪众递了暗语。
李一田道:“你们这些混子,究竟什么货色不用查我也清楚,整天吃饱了没事干,就知道瞎玩闹乱寻开心,跑去长途客车上玩什么‘易拉罐中大奖’这么老掉牙的游戏,你们以为现在社会上还有人会相信这一套?”
憨子民工老哥道:“政府深明大义呀!我们就是瞎玩闹寻开心来着!明知道没人相信还要玩,这说明我们出发点,根本就不是要骗人钱财,我们是义务给人科普防骗上当知识来着!”
李一田心说,这老货多半监房蹲久了,张嘴闭嘴喊政府,这不打我脸么。
而且这货太特么无耻了些,这种屁话居然都能说得出来,还是那么的慷慨正义,简直太王八蛋了!
不过,此一时,彼一时。
现在这情况怎样,其实已经不用再费脑筋猜想了。
想到此,干脆就不再玩那么多绕圈子把戏了,于是挑明了道:“你们是真玩还是假骗我不管,警方办案都要以既成事实为依据,所以,就是你们真的承认行骗事实,现在那也只能办你们个未遂。”
“谢谢政府,谢谢政府!领导您果然英明神武,目光如炬!”
“咳咳咳……先别着急高兴,本来嘛,经过调查,现在完全可以以事实不足为由放过你们一马,不过偏不凑巧,客车发生了车祸,很多乘客们,都在指认你们持枪抢劫,这个事情不说清楚,你们这一个两个的,下半辈子,可是要把牢底坐穿了。”
这群恶狼帮流氓没一个是蠢的,尤其是方才又得了花格衬衫男递话,有大佬亲自出马来捞他们来了。
他们唯一欠缺的,就是事情现在的发展态势到了什么地步。
俗话说闻歌而知雅意。
他们干下的事儿是个什么性质,自然是心中有数,持枪在公开场合里行凶犯案,而且枪支来源还是那么的敏感……撂在平日里,这种案子一旦被捉,真的是不死也要褪层皮。
今儿个这阵势嘛!
这些公职人员,平白无故会这么好言好语跟他们打商量似的说话?
嘿,多半都是,花牛哥的姐夫出马的缘故。
公职人员这么说话,肯定是别有目的……嗯,这是在给递台词,让大家,都有一个好的台阶下啊。
憨子民工老哥到底是见多识广,略一琢磨,便揣摩出来李一田所长的潜台词,面上却憨气未减分毫:“政府,老汉几个,哪有胆子弄真枪玩啊,我们都是跟电影里学的,在玩具城,买了几把仿真玩具枪,吓唬人用的……嘿,就是鬼迷了心窍,想着在车上弄几个小钱花,要有真枪,我们早就去……”
李一田喝斥道:“闭嘴,特么的,有了真枪就想去干嘛?抢银行?杀人放火?还是去沪海市内,支持哪家的大富豪去?特么电影看多了犯脑抽风怎么着?就你们几个鸟人的德行,有胆量持枪抢银行?有胆量劫持大富豪?仔细把话想好了再说,否则谁也救不了爷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