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手中的手机,梦菡却开始犹豫起来,该怎样向青城解释电话断掉的原因呢?说真话是万万不成的,以他的脾气,若是知道今天发生的这些事情,一定会要求自己立即回国的,自己如果不同意,他恐怕就会任性地飞过来押自己回去。
不说真话,那就得编个合情合理的谎话。她站在那里想了一会儿,终于有了主意,好在是国际长途,手机上只会显示中转站的号码,而不会显示手机真正的号码。
电话刚一接通,梁青城焦急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喂?梦菡?怎么一直打不通你的电话?”
“哦,今天营地这边从傍晚起就一直在下大雨,你也知道,这里一遇到打雷闪电,手机的信号就时断时有。先前那个电话是你打的吧?我刚接起来,信号就断了。我怕你打不通电话会着急,所以等到雨一停就赶紧打给你——”刚说到这里,远处竟真的传来隐隐的雷声,梦菡偷笑着一缩头,心想,说谎话真的是要遭雷劈的。
梁青城虽然挑不出梦菡这番话里的毛病,但他还是感觉到哪里不对。若是在平时,他细想一下,就会发觉梦菡太急于向他解释,而且把理由说得太详细太具体,而她平时最不喜欢在电话里向他详细说明什么,总是三言两语那么几句,若是他表示没听明白,她就会不耐烦,发脾气。
可是,现在梁青城心里也正乱作一团,根本没想到要去仔细琢磨梦菡的话。这一夜可以说是他一生中最漫长也最煎熬的一夜,他一遍遍地拨打梦菡的电话,却在每次拨打前,他都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对她说些什么。
感觉到梁青城在电话那头异乎寻常的沉默,梦菡小心地问道:“先前你那么晚打电话给我,是不是有什么事?”
“梦菡,清容怀孕了——”梁青城没想到自己竟这么直接地对梦菡说了出来。
梦菡感到自己的心脏似乎一下子停止了跳动,浑身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梦菡?!”梁青城的声音里透着担心。
“你——打算怎么办?”梦菡终于控制住自己,勉强问出一句。
“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清容要留下这个孩子,我不能逼她,可我也绝不能让她一个人抚养孩子——”
“是的,你不能——,我也不能。”梦菡知道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了,虽然他口中说着不知道该怎么办,但其实他的心中早已做了决定。
“对不起,梦菡,都是我的错!”
“什么都不要说了,我明白。谢谢你亲口告诉了我你的选择,这样我们彼此都不会留下任何遗憾或者是误会,”梦菡深吸了一口气,勉强笑着,“我祝你——家庭美满幸福,相信我自己也会——也会找到属于我的幸福的。”
“梦菡——,今生我又欠了你,来生我们——,我们一定还会有来生的,对吗?”梁青城的声音中带着一种祈求,此时的他,也只能将全部的希冀寄托于所谓的来生。
“对,我们会有来生的。”梦菡轻声说,然后挂断了电话。
只怕,我的来生——将不再有你。
这时,一道刺眼的闪电划过黑暗的天际,沉闷的雷声伴着大雨倾盆而至——
雨落下来时,梁未正在车场检查那台高大壮明天要开的车,这车虽然一个月前全面检查过,但放了这么久,他想还是再看一下比较放心。
当他把车检查完时,雨已经下了一会儿了,他冒雨跑向自己的营房,到了门前,忽然发现梦菡正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怎么站在雨里?有事进屋说吧。”他拉开房门。
“不用了,来还你手机。”梦菡将手机递给他,看到手机上的雨水,她愣了一下,呐呐地说:“我忘了——在下雨,手机会不会被浇坏了?”
梁未一笑,“不会的,我这手机是防水的。”
“哦,那就好,谢谢你,我走了。”梦菡转身向自己的营房跑去。
梁未看着她消失在黑暗中的背影,慢慢皱起了眉头,梦菡——出了什么事?
第二天一早,梦菡照常组织完工人出工,没有去吃早饭,而是直接回了营房。她觉得头有些晕,而且浑身发冷,心想可能是昨天淋了雨,有点儿感冒。很多年没病过了,她都快忘了生病的滋味了,原来感冒也可以痛到骨头里,好在那颗心此刻还是麻木的,一点儿也感觉不到痛。
头越来越晕,恶心的感觉也越来越强烈,她忙跑去卫生间,扶着洗手池呕吐起来。她从昨晚就没吃过东西,吐出来的都是苦涩的胃液。
这情形——是不是像极了怀孕?她自嘲地笑了,眼泪却不断地顺着腮边滑落,突然感到心痛如割。
昏昏沉沉地躺倒在床上,恍惚间又看到那个人笑着吻向自己——“让我们再来一次同香共辣!”
仿佛已沉睡了一生一世,梦菡终于睁开沉重的眼皮,第一眼看到的是身旁挂着的吊瓶。
“梦菡,你醒了?”梁未的声音依旧清朗温润。
梦菡慢慢转过头,看着坐在床边的那个温暖的大男孩。
“这里是医院,你得了疟疾。不过别担心,医生说不严重,打几天吊瓶就能好。”梁未安慰地冲她笑了笑。
梦菡努力想回他一个微笑,却感到似乎自己身上的每一块肌肉都已不受自己控制了,又径自沉沉地睡了过去。
梁未的笑容慢慢从脸上褪去,眉头微微皱起,担忧地看着梦菡那张毫无血色的脸。
早饭时没看到梦菡,他就马上感到不对了,想起昨晚她失魂落魄地站在雨中的样子,他的双腿立刻不受控制地跑向她的营房。
敲了几下门,没人回应,他干脆推门而入。一进屋,就看到梦菡穿着一身工服倒在床上,他奔到床前,发现梦菡的身体在不停地发着抖,人已经陷入了昏迷。
他一把将梦菡抱了起来,冲到队上的医疗室。队医一看梦菡的症状,就知道是得了疟疾,而且是情况最为严重的恶性疟,需要马上送到兰城医院急救。
这是梁未学会开车以来开得最快的一次,本来一个小时的车程,他只用了不到二十分钟。幸亏送医及时,梦菡被从死亡边缘救了回来。
虽然知道梦菡已没有生命危险,但梁未仍旧十分担心,他能感觉得到,梦菡不是只得了疟疾那么简单,她应该是精神上受到了什么打击,才导致身体也跟着垮了下来。
“青城……,青城……”梦菡在昏睡中喃喃自语。
梁未轻轻握住她那只一直在不安抖动的手,原来,你并不是你尽力在人前表现出来的那种神经大条的女汉子,你的心竟是如此敏感易伤,那书中的阿娇,写的就是你自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