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交叠,回到那个夏天他的窗前,她一个一个折叠好的千纸鹤。
李绛君跟她道了别,然后回到自己未婚夫身边去。
沈岸走过来,问道:“这是什么?”
“千纸鹤,我以前的老师送给我的。”
“正好我们帐篷里比较单调,我去把它们挂起来。”
沈岸个子高,伸手就可以触碰到帐篷的顶端,江有枝就把它们串连成线,不到半个小时的工夫,帐篷的边上就悬挂了颜色各异的千纸鹤,被风一吹,飘荡起来。
夜晚,江有枝枕在他的臂弯里,睡得很沉。
沈岸难得喝了一点烈酒,朦朦胧胧转醒的时候,看了一眼身边,并没有人。
他坐起来,打开手机看时间,是晚上十一点四十分。
沈岸轻轻唤了几声她的名字,没有人应。他心里立刻警觉起来,套了个外套就往外走。
这里夜晚的温度低得吓人,沈岸裹了一层大衣,没有管迎面而来的萧瑟寒风,手里紧紧攥着手机。
给她打了个电话,但是铃声是在枕边响起的,她没有把手机带出去。
沈岸放大声音又喊了几声,却依旧没有人回应。戚因莱和陈延彻睡在隔壁的帐篷里,沈岸刚想走过去,转过头发现那边的小山丘上燃着微微的火光。
他看到一个熟悉的影子,连忙大步跑过去,握住人的肩膀,怒气遏制不住:“你乱跑做什么?知道这里有多危险吗?”
江有枝鼻尖被冻得红通通的,也没有气恼,拉着沈岸坐下:“哎呀,你坐到这边来。”
“不是,你到底有没有好好听我说话?”沈岸是气狠了,刚才那一瞬间没有找到她,他仿佛整个心尖儿都被揪了起来。
自从上次在清河县出事之后,沈岸越来越害怕,怕哪一天她真的出了什么意外。
江有枝摸了摸鼻子,连声说“知道了”,他才肯坐在她边上。
“冷不冷啊?”沈岸握了一下她的手,然后回到帐篷里去给她拿围巾。
再过来的时候,他看到江有枝正搓着手,弯腰去提了一下盖子。
火堆上有一口小石锅,里面腾腾冒着水蒸气,还有一种面食的香味。
沈岸把围巾给她围上,夜空之下,雪山山脚,二人并肩坐在一起。
“这里是我爷爷曾经守卫的地方。”江有枝转头看向沈岸,“杨翼挽老教授的女儿,还有你父亲,他们都曾经在这里,保护我们国家的平安。”
沈岸抬起头看向绵延无尽的雪山,似乎回到了年少时候,那些鲜活的记忆。
雪太厚了,过去那些人和事都被埋藏在底下,看不出任何痕迹,但是他们确实曾经在这里,留下令人称赞的丰功伟绩。
那场雪崩带走了太多人。
从回忆中抽身,沈岸听到江有枝倒计时的声音:“十,九,八……”
“怎么了?”
江有枝伸出一根食指放在沈岸嘴角,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然后继续倒计时:“三,二,一——”
“生日快乐,三哥!”江有枝扑到他怀里,语调上扬,欢呼道。
沈岸怔了一下,没有反应过来。
江有枝左手在他面前挥动两下:“……这不会是你过的第一个生日吧?”
沈岸深吸一口气,觉得心里好像被什么东西塞满了,很暖和,也很柔软。
“小枝,谢谢你。”他声音清冽而低沉。
“因为怕你不喜欢过生日,我就自己悄悄地跑到这里来的。本来想到十一点五十分的时候过去叫你,谁知道你直接走出来了。”江有枝挠了挠头,说道,“等下啊,我给你煮了一碗长寿面。”
她说完,把小石锅的盖子掀开,香气扑面而来,面条在沸水中滚动,上面又一个形状不大好看的煎蛋。
江有枝用勺子把面条和鸡蛋盛在碗里,又浇了一点热汤,捧到沈岸面前,笑意盈盈:“快许愿。许了愿再吃。”
沈岸就闭眼,过了几秒钟,他轻轻笑了笑:“其实我的愿望已经实现了。”
“啊?”江有枝把碗递过去,“你许了什么呀?”
沈岸还记得她曾经生日的时候说的话,学以致用:“说出来就不灵了。”
“嘁,我还不想知道了呢。快吃面吧你!”
沈岸就低头,用筷子将面条吃完,剩下一个煎蛋,分了一半,留给江有枝。
收拾好这里的东西,江有枝蹲久了腿有点麻,站起来的时候双腿一软,跌在他的身上:“哎呀。”
沈岸给她揉了揉脑门:“摔疼没有?”
“没有。”江有枝摇头。
沈岸就把一些轻便的东西递给她,在她面前蹲下:“上来吧。”
“怎么了?”
“还没背过你。”
江有枝轻轻笑了笑,跳到他的背上,凑近他的耳边:“我知道你又在吃醋。”
被人说中了,沈岸发出一声轻哂。
江有枝把冰凉的手伸进他的脖子里:“三哥。”
“什么?”他声音温柔。
她“咯咯”地笑了几声,又唤道:“三哥。”
这次沈岸没有回答,而是浅浅地笑了。
“你知道我第二幅画的是什么吗?”
“是什么?”
“画江水洗碧,江岸边伸出几道枝桠。”
沈岸背着她,在雪地里留下一串很长的脚印。
江有枝语气很欢快,眼睛里碎了星子似的璨然,在跟他描述那幅画的内容。
他一面点头,一面在心里默默地说
——小枝,我许的愿望是,天长地久。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