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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逃离

    “鬼才”沈昊的mv一经面世,便引起了巨大的轰动。
    除开沈昊一贯干净而又打动人心的画面之外,这次的mv简直可以说是给了国人一耳光。
    向来都是新单曲配mv,据说在风传他会拍一支mv之初,便有不少娱乐圈的大腕向他抛出橄榄枝,甚至有天王天后级的人物,希望能够以自己的单曲来配这支mv,但是都被沈昊否决了,众人纷纷猜测,是不是沈昊要力捧哪位新星出名……所以这支mv,从筹备初期,便有着无数的目光注视着它,或讥笑或质疑或是想看沈昊在阴沟里翻船。
    但是谁也没有想到,这支mv就只是一支mv!不是作为某支新单曲的陪衬,而是真真正正的一个个片段合成的故事。至于音乐,则由国内一流的钢琴大师操刀,还仅仅只是根据mv情节的需要,间或插配的钢琴曲。
    那位钢琴大师在多年前盛名享负,是娱乐圈神一样的存在。只是多年前便已闭门不出,不问世事。因为,这次的出山,足以让整个乐坛为之震动。
    mv的名字很直白:无可珍惜。
    mv由六个片段组成:青梅竹马。
    唯一贯穿始终的,是一笔水墨丹青随意涂成的绳,仿佛一条蛇,又似一叶轻舟,隐隐晦晦的,总似蜿蜒细长的一条。直到mv的最后,当放大的镜头聚焦,众人才看出来,那竟是一条疤痕,一条爬在如玉背上的丑陋疤痕,那是火吻之后留下的痕迹,从颈项一直蜿蜒到腰间,狰狞、丑陋而又永不会消失的疤痕。
    没人知道沈昊拍这支mv的深层含义,也不想有人知道。
    而这支mv最直接的后果,便是乔暮红了,红得一塌糊涂。
    娱乐圈美人常有,漂亮的脸蛋加上魔鬼的身材,这样的女星一抓一大把;娱乐圈气质独特,时不时玩个个性,装个面瘫脸的明星也是比比皆是。但是那种具美貌和灵性与一身,仅仅只是一个眼神的对视,便能看到一幅幅跳动的画面:暗恋时想要触碰却又缩回的手,失恋时隐秘而又悲伤的小心事。
    不是清纯,不是干净,不是只能仅供瞻仰的女神,而是知道她身在尘世,甚至尝尽世间苦楚,却依旧能够从眼里发出万丈光芒,给你呈现一幅幅最美丽的画面。
    她的眼睛,给人以希望。乔暮正是这双眼睛的主人。
    “你真的确定不再考虑一下吗?”沈昊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乔暮,带着自己也说不清的心情问。大红大紫,不知是多少人的梦想,他身在这个圈子这么多年,看过多少男人女人为了成名,利用各种手段拼命地往上爬,最后有人如愿,有人跌进尘埃,但即便面上风光,内在却早已伤痕累累。乔暮是有天赋的,可是这样一个复杂的圈子,确实不适合她。
    乔暮摇了摇头,用手将落在面颊上的头发拨弄到耳后,眼睛盯着某个不知名的角落,到里的亮光一闪,便有浅浅的笑意浮到了嘴角,她道:“沈总监,谢谢你。”
    沈昊苦笑,酌了一口面前的红酒,没有回答。他看向站在不远处等候的言非白问:“你是在什么时候清醒过来的?
    乔暮收回目光,双手抱住靠垫,整个人靠进椅背里,看起来小小的一只,让沈昊忍不住就想伸出手拍拍她的肩。
    “在拍mv火海中那位母亲为了救女儿过世的时候。”乔暮没有隐瞒沈昊,拿摄像机的人在第一时间发现自己“人物”的异常也很正常,尤其是像沈昊这么有才华的人,“沈总监,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一定要我拍这支mv,尤其在我……生病的情况下?”
    “不明白就不明白吧。”沈昊打了个哈哈,“人生苦短,想得太明白也未必是件好事。”
    知道进退是乔暮的优点之一,即便心里有再多疑问,也都一一按下了。
    “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他你醒了?”沈昊朝言非白的方向怒了努嘴。那个人显然已经等着不耐烦了,正频频地看表,看样子如果不是有约在先,他早就已经过来了。
    乔暮轻啜了一口咖啡,笑意只到嘴角便不再往上了。眼里原本的星光也黯淡了下去,变成了墨色的黑,寂寥得让人心疼:“……我不敢。”
    沈昊愣住了,他第一次见到乔暮这种表情,带着欲言又止的无奈,想要亲密,却本能地隔着距离。这样的感觉,他曾在叶晨夕的身上也体会到过。
    乔暮拨弄着咖啡杯的杯沿,道:“沈总监,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会不会轻易让你爱的女生走?”
    沈昊看了乔暮一眼,对方的注意力依旧只是在咖啡杯上,精致的侧颜在温柔的阳光下,仿佛发着光。
    “抱歉。”沈昊拿出一支烟,却没有点着,只是时不时拿在鼻子下嗅一下。
    这是第一次,沈昊在自己面前表现出焦躁的情绪:“如果,打个比方来说,如果是言非白,依照你对他的了解,这个问题他会怎么回答?”
    “他?”乔暮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言非白,他正一边接电话一边拉扯着领带,看来是遇到什么棘手的事情了。乔暮收回目光,浅笑着摇了摇头,“不会,他的爱情太霸道,除了生死,没有什么东西能够让他放手。
    “哦?”沈昊看着眼前的女人,漆黑似墨的眼睛里是旁人看不懂的情绪,“那你呢?”
    “我啊……”乔暮叹息似的开口,让沈昊以为自己马上就要听到她的答案了,可终究,乔暮什么都没有说,反而是反问道,“沈总监呢?你爱的人回来了吗?”
    沈昊一愣,虽然嘴角带着笑意,但是眉眼里确实掩藏不住的悲伤:“我可没有什么刻骨铭心的人。”
    乔暮低头喝了一口咖啡,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可是沈总监这么大张旗鼓地拍这支mv,不就是想让人看到吗?”
    “你……怎么知道?”沈昊的身子猛地一颤,杯中的咖啡荡起一圈涟漪。
    “这支mv从筹备到拍摄,吸引了太多的目光了,但据我所知,沈总监平时却是一个低调到不能再低调的人。还有上次的庆功宴,你看我的眼神,分明就像是在看一个故人。”精致的手指在杯沿滑动,乔暮的黑发滑落到肩头,干净的笑容里终于带了一点点的温度。“那个时候,沈总监的眼神可不是在看一个普通人。”
    仿佛是被乔暮的笑容感染,沈昊始终僵直的背往后靠到了椅背上,就连紧抿的嘴角也带上了浅浅的笑意,仿佛是初春破冰的水,清亮而又带着一丝晦涩:“难怪有人说,你是个很有趣的人。”
    这是沈昊第二次说这句话了,乔暮敏感地看向他,修长的手指紧紧地抓着咖啡杯,因为太用力,指节起了一层白色:“有人……那个人是谁?”
    沈昊看着乔暮,一直一直看着乔暮,就在乔暮以为他要开口的时候,他却只是闭上眼睛,摇了摇头。
    当年,认识叶晨夕是在一个心理互助组。他们那个组有六个人,每个星期见一次面,彼此诉说着这个礼拜的生活和心情,互相宽慰,互相帮助,互相扶持,希望以此缓解心理上的压力和痛苦。
    沈昊那个互帮组的组织者,和其他人不同的是,他的心理很健康,他只是出于调查研究的初衷,来组织这样一个活动。
    叶晨夕是最后加入的,但也却是打眼的。明明年纪最小,却仿佛经历过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每次来,她都只是安安静静地听着大家的讲述。沈昊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慢慢慢慢,一点一点地让她敞开心扉。
    “沈昊,乔暮是个很有趣的人,她很幽默,很会讲笑话。”
    “沈昊,是我对不起乔暮,那天如果不是我,大家就不会想在家里帮乔伯父庆祝生日,乔暮的背上也不会留下那么长那么深的疤……”
    “沈昊,我不该和言非白在一起,我明明知道乔暮暗恋言非白,我也明明知道言非白对我的‘喜欢’只到好感的程度而已,可非白太耀眼,我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
    “沈昊,我就算是对乔暮说一千句对不起,她也应该原谅我,可是,我真的希望她从身体到心理上,都能早日康复……”
    叶晨夕出车祸的那一天,沈昊就在站在马路对面等她。
    他眼睁睁地看着她对着自己露出笑容,然后朝自己飞奔而来,最后在自己面前飞起,重重地落下。
    那天早上,她答应他,会勇敢坚强地面对一切,即便乔暮不原谅她,她也要一直坚持,直到乔暮康复。那个时候,可能是她眼里的亮光太耀眼,沈昊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砰、砰、砰……
    “沈总监?”乔暮倾身向前,焦急地问道。
    沈昊睁开眼睛,看着面前的人,他有点遗憾,也有点庆幸:晨夕,你看到了吗?你最后的心愿,我帮你完成了,经过这次的事情,乔暮应该会更加坚强,善待生命。原谅我,没有告诉她,我和你之间的事情,也没有告诉她,你对她的愧疚……请原谅我的自私,可是,总要有人对你的死心怀不安吧,就算那真的只是意外的车祸。
    沈昊再开口时,声音有一点点嘶哑:“乔暮,这个话题我们下次再说吧。”
    很冷静地拒绝。
    乔暮看着他,终于坐了回去:“那么,是谁会同意我这个‘病人’来拍这个mv?这个可以告诉我吗?言非白不会同意的。”
    无论自己健康与否,他都不会让自己的女人站在聚光灯下的。
    沈昊的有点为难的样子,他犹豫了两秒终是叹了一口气,大概是想到自己刚刚拒绝了乔暮一次:“虽然他叮嘱我不要说,可是乔暮,我希望你不要错过属于你的幸福。”
    “是……”乔暮艰难地开口,“冯萧?”她想起了冯萧的那句“你还想做新闻吗?”
    沈昊点了点头:“冯萧坚持这样做能够让你清醒过来,他找到了负责你的医生,我只是提供了一个平台——也是帮一个朋友实现心愿。”
    朋友?
    难怪,难怪大名鼎鼎的沈昊会一直邀请自己这个名不见经传的人拍mv,而冯萧做这么多,不过是想让自己清醒,让自己挣脱现在的牢笼,自由地飞翔吧……
    同时,池立是自己的主治医师,又是言非白的死党,难怪能让言非白同意。
    “乔暮,言非白不是一般人,你能骗得了他一时,骗不了他一世。”沈昊笑了,“不过多骗骗他也好,这小子有哪里好,值得那么多女人对他付出真心。”
    “是啊。”乔暮也笑,说罢,她拿过身边的手包,准备告辞离开。
    沈昊一脸真诚地道:“乔暮,对不起,我知道上大屏幕不是你所想,可我真的太想要完成这支mv。你今后的生活,可能要被打扰了。”
    这支mv之于沈昊,是祭奠,也是纪念。自此之后,叶晨夕,便是他无数作品中,最惊艳的回眸。
    乔暮笑着摇了摇,站起身:“我说过的,我很喜欢你的作品,只要你需要帮忙,我一定会帮的。沈总监,再见。”
    这次之后,估计是真的再见了。
    沈昊在心底凉凉地长叹一声,半是赞赏半是可惜,这么一个闪闪发光,天生就适合舞台的人,却只留下一支mv。不过这样也好吧,俗红世绿,惊鸿一瞥才更能记忆长存。
    言非白正在接电话,多半是公事,因为他好看的剑眉正微微地蹙起。
    乔暮在距离言非白二十步的地方站定,看着他站在阳光下的侧影,笑意从心底荡开,直至嘴角。当年,爱上他的当年,多半也是这样的时刻吧,就那一瞬间,那个人便霸道地闯进了自己心底,连招呼都不打。自此以后,看到他,就仿佛看到了生命中最亮眼的光,于是本能地想要靠近,想要拥抱,想要拥有。
    所以,当那道光不属于自己的时候,自己便如同走在荒无人烟的黑暗中,寒冷沁骨。
    多年前,她已经死过一次,那之后,她便想好好地活下去,想要抱着此生最温暖地光活下去,她假装忘记母亲的死,假装忘记晨夕的死。
    他心里没有自己这件事情,她只要他在自己身边就好。
    可是乔暮,一切都结束了。
    那天晚上,当言非白抱着她哭得稀里哗啦,当言非白对自己说很爱她,只是没有让她明白自己的心意时,她突然醒了。
    当她感受到他同样的恐惧和不安,她终于明白了,这么多年了,母亲和晨夕从未离开,她们一直站在他们之间,进,进不了,退,舍不得。
    是该做决定的时候了,乔暮。
    沈昊的mv,是她自己要拍的。盛鼎高层开会时,她就在门外,她听到集团高管因为自己纷纷责难言非白。
    “言总,只是一支mv而已,外面不知道多少人想拿下那个项目。”
    “是啊言总,沈昊的名气那么大,只要能请到他,盛鼎就能更上一层楼了。”
    “目前对盛鼎最有利的办法,也是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让乔经理完成合约,拍这支mv。”
    “如果言总一意孤行,我们便只有请总裁来做决断了。”
    ……
    她默默地站在门边,从头到尾,她只听到言非白说了两个字:不行。
    洁白晶莹的手指紧紧地握成拳,直到指甲划疼了自己的掌心,她听到心底有声音说:够了,乔暮,这就够了。
    于是,她打给了冯萧。冯萧对她突然的恢复倒是没有太多的惊讶,只是在电话最后沉默了两秒,再开口时便有些叹息的意味:“乔暮,你确定想站在聚光灯下吗?”
    沈昊的mv,向来女主角都是性感火辣,可是乔暮背上的伤……
    乔暮站到了窗边,这个城市这么热闹,却终究没有她的立足之地:“冯萧,我的过去,并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所以,我不想再躲了,也不想它把我困在日日夜夜的黑暗里……我只是,想要一场声势浩大的告别。”
    电话里,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
    只是几句话,冯萧便已经明白了乔暮的意思。握住电话的手有微微地颤动,冯萧拉松领带,嘴角微微地翘起:“好。”
    言非白挂掉电话,这才发现乔暮已安安静静地站在自己身边。
    他自然而然地牵过乔暮的手,细心地将她散落在颊边的发绾到耳后,然后给她戴上帽子和墨镜,前后端详了半天,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走吧。”
    “真不懂池立那小子为什么一定要你拍这支破mv,还说什么对你的恢复有好处!我就看不出来有什么好处,医生怎么了,医生了不起啊,医生的建议一定要听啊……还有那个秃驴沈昊,拍就拍吧,把你拍这么美干什么,搞得现在走到哪里都有人认识你……”
    乔暮走在言非白身边,听到他不停的絮絮叨叨,笑意从心底一点一点地冒出来,直至眼里。
    这样的言非白,啰嗦而又热闹,仿佛是十几年前,同学让她帮忙将情书带给他的时候,他也是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一把撕烂情书,将她教训了一顿,同时还顺道逼问有没有人给她情书。
    正想着,身边的人突然停了下来,拿下乔暮的墨镜,于是,她眼里还未褪净的一点笑意便落在了言非白的眼里,仿佛是冬日雪地里的红梅,映得整个世界都格外的清香迷人。
    言非白顺着乔暮的眼角的弧度抚上去,眼里也带上星星笑意,不过,似乎想到了什么,他脸色突然一变,严肃道:“说,刚才那个秃子和你说什么了?”
    秃子。乔暮差点忍不住笑,大名鼎鼎的鬼才沈昊居然在他嘴里成了秃子,虽然说人家的头发的确不是很多……
    “明明知道你在生病,还说找你谈什么事情,和一个生病的人能谈什么事情?而且还不许我在旁边,肯定是心怀不轨!”言非白说完,也不指望乔暮回答,只是看着她的眼睛叮嘱道,“以后离那个秃子远一点,听到没有?”
    乔暮只作听不明白他的话,然后拿过墨镜带上。周围已经有人纷纷侧目了,他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
    “我们先去吃饭,然后回家。”言非白给乔暮系好安全带后,缓缓驶出停车场,自从乔暮生病之后,他便逐渐话多了起来,无论做什么都会和乔暮商量,虽然说这商量永远都得不到回答,“乔暮想吃什么?上次我们吃过一次的彩虹餐厅记得吗?那家的粥很好喝……”
    那家的粥确实很好喝,乔暮记得当时自己可是喝了两碗。
    “乔暮,你今天很开心?”言非白再一次看向坐在副驾驶上的乔暮,语气有点酸酸的,“看在那个秃子还挺会讨人开心的份上,我决定不和她计较了。”随后有看向前方,不开心似的自言自语:“拍这支mv真的对你的恢复有好处,看来池立那小子真说对了。可是以后怎么办,难不成那个秃子让拍什么我们就拍什么?不行不行,我得想个办法……”
    耳旁是言非白的自言自语,窗外,这个城市热闹的绿中,夹杂着各种喧嚣的笑声、哭声、吵闹声,乔暮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身体是热的。
    “……乔暮你给我记住了,以后不准再接近那个秃头,听到没有?”言非白犹自在自言自语,衣袖却突然被身边的人轻轻地拉了一下,乔暮正满脸期盼地看着他,那双之前写满茫然的眼睛,此刻却发出了亮眼的光。
    “怎么了?”言非白的声音不由自主地放低,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今天的乔暮和之前不一样,但是到底哪里不一样,他又说不上来。
    乔暮指了指车窗外,言非白顺着乔暮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超市?
    “你想买什么东西吗?”言非白探究地看向乔暮,这还是她生病后第一次明确提出自己要的东西,看来,拍mv确实对她的病有好处。只是,这种既想她痊愈,又不想她太快痊愈的矛盾心情,到底是为什么?
    这还是言非白第一次推着推车逛超市。
    乔暮走在前面,边走边四处张望,似乎在找什么。
    言非白则推着推车跟在她身后,这个时段,超市里的人不算多,但即便这样,言非白仍感觉不要少人对自己指指点点,他假装视而不见,目不斜视地跟在乔暮身后,直至她停在了蔬菜区。
    站在一堆食前,乔暮却不知道买什么,说起来,这么些年,他们一起吃饭多是在外面,至于家常菜,她根本就不知道言非白喜欢吃什么。
    一只手伸向她面前的黄瓜,挑起两根新鲜青绿的黄瓜放到推车里,随后旁边的小葱,姜和蒜。见乔暮惊讶地看着自己,言非白笑了,有些感叹的意味在里面:“把你丢在国外几年,你也会变成做饭高手的。”
    乔暮也笑了,美眼弯弯的,谁能够想到,众人印象中,向来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言非白,竟然会做饭。
    不远处,言非白正在水禽区挑鱼。乔暮从来没有想过有这么一天,自己会和言非白一起逛超市,一起买菜,一起回家做饭……乔暮垂下眼帘,自己竟然,从来都不知道言非白会做饭,他在家,从来都是连厨房都不进的。
    在国外的那几年,是谁陪着他吃饭,又是谁来洗碗?
    晚餐是言非白做的,三菜一汤,菜色都是乔暮喜欢吃的,而且,言非白还有心地弄了一个烛光晚餐。
    “我打电话问的乔伯伯。”言非白摘下围裙,坐到餐桌前,有些不自在地说,然后夹起一块鱼放到乔暮的碗里,满脸期待地道,“你试试好不好吃。”
    是自己最喜欢吃的鱼肚子上的肉。
    肉质不咸不淡,有酸酸的醋味,还有葱花的香味。真的很家常,很好吃。
    “你知道这个黄瓜是怎么做的吗?先把黄瓜切片,放到碗里,加入盐和白糖腌二十分钟,将里面的水分都逼出来,然后再将黄瓜捞起来,放进锅里炒,这样炒出来的黄瓜,才更可口,还有这个……”
    当晚,言非白一直在讲,而乔暮则不停地在吃,她细细地记住言非白说的每一个字,任由他将自己的碗堆得像小山一般高。
    “乔暮,我很开心,你开心吗?”
    眼角有微微的酸意泛起,乔暮低下头,假装吃碗里的鱼,漆黑如墨的头发挡住了乔暮的半张脸,正好让她掩去了眼里的湿意。言非白伸出手,将落下的发绾到乔暮耳后,温热的手指顺着乔暮的脸颊缓缓地抚上她的耳,而后,额头抵上乔暮的。
    乔暮拿着筷子的手一愣,耳边传来言非白叹息似的声音:“乔暮,如果时光可以就此停止该多好。”
    如果如果,“如果”这个词怕是世间最残忍的词吧,它给人以无限的期许,却又是在实实在在地否定现在。
    闭上眼,乔暮整个人埋进言非白的怀里,双手紧紧地环住他的腰。
    筷子落地的声音清脆而有短促,两个人都没有理会。
    橘黄色的灯光中,他们的拥抱第一次如此亲密而平和,就仿佛十二年前,彼此还是朋友时的拥抱,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但更多的,却是满心满肺的欢喜。
    “晨夕,抱歉,这么多年,我第才一次来看你。”乔暮弯腰,将叶晨夕当年最好的百合花放在她的墓前。墓碑上,十六岁的女孩灿烂地笑着,眉梢眼底都是掩不去的生机漂亮。
    “这是你最喜欢的百合花,每一年,你的忌日我都会买一束百合,可是我却从没有勇气来看你。”乔暮蹲在墓前,轻抚着墓碑上的照片,阳光下,照片里的女孩鲜活明亮,就仿佛她从未离开。
    “如果我一直不来看你的话,就可以想象你在另一个地方继续过着美好的人生,你会有一个很爱很爱你的老公,会有自己可爱的小宝宝……你的人生不会被我打扰,更不会因为我,戛然而止……”温热的泪顺着乔暮的脸颊流下,纤细的手指细细地抚摸着照片上,叶晨夕十六岁的脸,如果时光能够倒回,一切,会不会变得更好?
    “晨夕,你走的时候,心里有没有恨过我?”泪水不停地滴落在墓前,仿佛是当年的那场大雨,它冲刷掉那满地的鲜血,但同时,也冲刷掉了当年言非白和乔暮之间的感情,“晨夕,这么多年,我好累,所以如果我想逃的话,你会不会怪我?”
    呆在言非白身边,是爱,也是自我惩罚。
    他会一遍一遍地提醒着自己,母亲是因为自己而死,晨夕是因为自己而死。她明白言非白的自责,她不想他独自一个人难过,所以她想,也许他们两个人在一起就可以互相取暖吧。只要努力一点,再努力一点,他们两个人就能够放开芥蒂,也放开那段过去,好好地生活在一起。
    是她自以为是,是她想错了。
    “也许分开,对我和非白都好,只有避开彼此,我们才能不再回想起那段噩梦般的经历。”
    “再见了,晨夕。”
    “抱歉,我不会再来看你了。”
    百合的香味,在空气中经久不散,风过花瓣动,一如当年叶晨夕美丽的笑脸。
    最后一次看向墓碑上的女孩,乔暮站起身。
    不远处,冯萧正聚精会神地看着手机。
    “发生什么事了吗?”乔暮很少看到冯萧皱眉,仿佛在他眼里,从来就没有什么难事,可此刻,他好看的眉都起结了。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冯萧收起手机,看向乔暮,满脸认真地道,“如果言非白知道我帮助早已恢复的你潜逃,我会有什么后果?”
    “只是提早两天恢复而已。”乔暮回过头,远远地看着叶晨夕的墓,微风吹起她的发,只露出半张精致的脸,最后两个字随风,叹息似的吹到冯萧的耳朵里,“走吧。”
    “在你走之前,陪我去一个地方吧。”冯萧朝乔暮笑道,虽然是笑,可那笑意却不到眼底便被风吹散了。
    乔暮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她跟在冯萧的身后,一步步地踩在冯萧的影子里,阳光很好,乔暮仰起头,也只能看到他的后脑勺,不知道以后,会有怎样的人,站在他身边……
    “到了。”
    突然,前面的男人停住了,乔暮差点撞上他的后背。
    “萧?”乔暮看了看不远处叶晨夕的墓碑,然后疑惑地看向冯萧,这里距晨夕的墓才几百米。
    冯萧单膝蹲跪下,轻轻地抚着墓碑:“爸,妈,我来看你们了。”
    震惊之下,乔暮站在暮前,给两位老人鞠躬:“冯叔叔,冯阿姨,你们好。”
    冯萧闭上眼睛,再开口时,眼里已是一片清明:“乔暮,你去外面等我。”
    乔暮点了点头,再度鞠躬,才出去了。
    “爸,妈,这就是乔暮,一名记者,当年帮助我调查真相,还你们一个清白的恩人。爸,妈,你看她多粗心,连爸爸的名字上,这么大的‘肖’姓都没有看到。”有微酸的湿意涌上喉头,冯萧轻抚着墓碑上,父母的名字,“我原本决定,如果她问我为什么姓‘冯’时,便把当年所有的事情都告诉她,可是……”
    这么久一来,他一直在等乔暮认出自己,自从父母出事以来,在这个世界上,没有钱能够给他更多的安全感,可是,当他觉得有一个人比钱更重要时,那个曾经舍命救过自己的人,却连自己的脸都记不住。
    也许在乔暮心中,自己从头到尾,都只在好朋友的位置。
    “前不久,当年的姓沈的那个盐商出狱了,为了报复,他雇人制造了一起车祸,不过你们不用担心,我已经解决了。爸,妈,儿子会好好生活,你们放心吧。”冯萧站起身,久久地看着面前的墓碑,然后走向不远处,正等待着自己的乔暮。
    乔暮看着冯萧,欲言又止。
    冯萧忽略掉乔暮的表情,眼里是她看不懂的光芒:“乔暮,想做新闻吗?”
    乔暮本能地抬起头:“啊?”
    “无论在哪里,”冯萧的眼里是乔暮看不透的光亮,“记得做回你的梦想。”
    乔暮仔细地看着他:“冯萧,我们是不是见过?”
    冯萧抬头拨乱她的发:“这句话,你很早以前就说过了。”
    五年前,她为了帮自己调查真相,被那个黑心的盐商打成重伤,这么大的事情,她居然……不记得了。
    也好,相忘于江湖,也是一种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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