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居殿内空荡荡的,所有下人连同李德福都被遣了出去,齐烨端坐在案几的一侧,缓缓啜了口茶,抬起眼皮看向聿泽:“你来见朕到底何事?”
“皇上难道就不想见本座吗?”聿泽亦收起了以往的玩笑样子,显得清冷又孤傲。
齐烨哼笑一声:“若是为了离开一事,朕已言明,全凭贵妃自愿。”
“呵~”聿泽似是觉得好笑,他微微勾了勾唇角,挑眉看向齐烨,“冠冕堂皇的话就不必说了罢,皇上不如直说,你想从本座这里得到什么?”
“你这话什么意思?”齐烨蹙眉反问。
“大道正法,寿数永延,王朝长盛不衰”,聿泽缓缓道,“帝王的追求无外乎此。”
齐烨一下子握紧了拳头,没有压住心底的情绪,带了些急切的问:“你愿意帮朕?”
“帮?”聿泽浅淡的笑了,“本座更愿意称之为交换。”
他说着,伸手在桌面上一挥,本来干净的桌子上,立刻出现了三个不大不小的木盒子,盒子通体乌黑,却闪着冰蓝色的微光。
不等齐烨询问,聿泽再次一挥手,三个盒子打开,里面分别放了一株干枯的植物、一枚丹丸和一枚玉简。
“这些……都是何物?”齐烨忍不住询问。
聿泽倒也不吝言辞,一一介绍。
植物是灵珠草,百年之龄。
“皇上可还记得太后每日喝的果子酒吗?”他问。
齐烨点了点头,从前不觉得,知道了真相后再联想,便知太后所食所用,皆是尹灵鸢有意为之,所以才将太后原本不太好的身子,养的如今这般康健。
“取此草入药或者酿酒,每日饮用,可强健体魄、延年益寿”,聿泽淡淡道,“只是百年灵草灵气浓郁,如果不想暴体而亡,最好斟酌用量。”
齐烨精神一阵,刚要开口再问,聿泽紧接又指向下一个:“此乃洗髓丹,这枚玉简上则记录了最基本的修真入门之法,若是哪一日你这个皇帝当腻了,想要步入修道,凭借此二物,或可尝试一二。”
齐烨整个人都震惊了,没想到聿泽竟能拿出这两样东西来,原本的平静沉稳再也压抑不住,急切的问:“朕也能修真?”
“别激动”,聿泽淡淡道,“本座只是说有可能,至于能否踏入修途,还要看个人的天资命数,我只是给了你一种可能,结果全看你自己。”
齐烨紧紧盯着丹药和玉简,蹙眉深思,良久后,方才缓慢的开了口:“这就是你的交换‘筹码’?”
聿泽颔首,很欣慰对方的上道。
齐烨复又沉默,片刻后开口,已是恢复沉着:“这三样东西的确诱人,可若留你们在身边,朕能得到的更多。”
聿泽忍不住嗤笑一声:“皇上,做人不能太贪心,须知生死富贵皆有命数,本座机缘巧合重生在此,至今日与你对座而谈,的确是你与天齐的缘法。但凡事切勿强求,否则自食因果,善缘终将成为恶。”
……
“然后呢?”
三日之后。
帝京郊外的小路上,尹灵鸢偏头问身后的聿泽。
两人同乘一骥,尹灵鸢还不怎么会骑马,于是聿泽坐在她身后,带着她不紧不慢的走着。
另有一匹高头大马晃晃悠悠的跟在一旁,缰绳松松的牵在聿泽的手上。
“然后他便同意了?”尹灵鸢又追问道。
三天前,齐烨出尔反尔,聿泽说交给他搞定,两个人在养居殿里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尹灵鸢想去听,聿泽还不许。
总之等他从养居殿回来,齐烨便同意了放她安稳离开。
“是啊”,聿泽轻松的点点头,一派理所当然。
事实自然没有这般简单,在聿泽一番高深论道之后,齐烨的确有所动摇,但是还不足矣让他放手。
利诱之间,自然少不了威胁。
聿泽威胁过方吉平,对此驾轻就熟。
齐烨只觉自己被压的动弹不得,那种小命握在别人手里的感觉,令他从心底生出无限畏惧。
“凡人的性命于本座不过蝼蚁”,聿泽冷清的声音,如一根冰锥,直刺心底,“你想要一个强大的助力,前提是足够掌控。”
“别搬出尹家来,鸢儿在乎尹家人,并不代表本座也在乎”,聿泽锐利的目光直盯着齐烨的双眸,“你信不信,我有一百种法子,让尹家人消失,最后的罪责还能归在你的头上,你说到时候鸢儿会对你如何?”
……
“他是皇帝,自然要为天齐的长远打算。”聿泽从回忆中抽离,笑着对尹灵鸢道,“况且,尹安年和尹安禄的才干,他心里清楚,不会真的舍得舍去这两员能臣干将的。”
尹灵鸢闻言点点头:“说的也是。”
不过托齐烨的福,她倒是得以在走之前,见了大哥二哥最后一面,当面同他们告了别。
初辉跟了二哥离宫,裳香最终选择留在宫里,尹灵鸢把她留在了娴妃身边。
约摸是娴妃有所察觉,本来因为她“重病”担忧的不成,离开的时候反倒平静多了。
尹灵鸢躲在暗处围观了自己的“葬礼”,娴妃和三皇子他们,跟大哥二哥差不多,只有对于离别的伤感,而不是死亡的悲恸。
……
“我们去哪?”她转回头,微笑的看着聿泽。
“你说呢?”聿泽也笑起来,“你想去哪便去哪。”
尹灵鸢掰着手指头,开始絮絮叨叨:“我们先去越州看荷花,然后南下,到金陵听曲游湖,听说金陵的画舫很有名,这次一定要坐一坐……还有汕阳的茶、溪曲的芙蓉糕、东夷的早茶,我都想尝尝……”
聿泽就这样瞧着她,夕阳洒下余晖,映在她弯弯的眼睛里,仿佛缀满星辰。
“好。”他温柔的应着,揽紧双臂,一夹马腹,两人一骥,携手天涯。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