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二皇子的事儿,齐烨心绪不畅,连带着整个宫里气氛都很压抑,过年的喜庆荡然无存,后宫人人行事都小心谨慎起来,生怕不小心触了皇上的逆鳞。
偏在这个时候,就有人故意往枪口上撞。
余妙蕊为了复宠,触怒皇上和孙嫔,不只狠遭斥责,也为孙嫔所嫉恨,在重禧宫里的日子更不好过了。
“皇上本来是去孙嫔那看小公主的,偏她使了手段,将皇上哄到自个宫里去了”,裳香跟尹灵鸢讲述事情的前因后果,“虽然如愿侍奉了皇上,可是皇上并不领情,不只没有复宠的意思,反倒将人训斥了一顿,叫老实安分些。”
“她怎么将皇上哄过去的?”尹灵鸢好奇。
裳香摇摇头:“这奴婢就不知道了,但看皇上的态度,想必不是什么干净手段……”
尹灵鸢蹙眉,心中颇觉奇怪,余妙蕊并不是一个莽撞之人,明知道近日皇上心情不好,并不是一个好时机,还要还使手段妄图复宠,这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吗?
“娘娘可是觉得有不妥?”裳香观她神情,开口问道。
“只是觉得她这次过于莽撞了,不像她的性子。”尹灵鸢道。
“许是蕊美人真的着急了罢”,裳香猜测。
皇上甚少踏足重禧宫,蕊美人也一直在思过,出不来。
见不着皇上,纵使有无数个法子也使不出来,所以在皇上好不容易驾临重禧宫的时候,余妙蕊顾不得多想,不得不抓住眼前的机会奋力一试。
“或许罢”,尹灵鸢点点头,不愿多管。
余妙蕊闹出来的这点风波,也没在宫里掀起什么风浪,反倒是荷嫔和静贵妃之间,气氛变得愈发微妙起来。
这还要从四皇子殿下说起,二皇子屡次三番触怒圣颜,行为也不检点,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怕是没有前程了。
而与之相反的,四殿下却愈发显露出来。
皇上对二皇子有多几分厌恶,便对四皇子更多几分喜爱。
小小年纪便懂事知道礼,文章做得好,常得先生夸赞……自然了,所有这些优点,都离不开静贵妃的悉心栽培。
如果说从前大家还只是怀疑,抱着旁观者的姿态看戏的话,如今便是心知肚明了——静贵妃对四殿下的态度,绝不只是喜欢那么简单。
静贵妃无子,虽然掌管着六宫诸事,但是并不得宠,皇上对她可说是相敬如宾罢,平日里时常见到,却甚少召她侍寝。
而后宫嫔妃,想要保住自己的地位,最后势必都要依靠孩子。
有了子嗣便有了依靠,说句不好听的,将来有一日皇上不在了,有孩子的嫔妃还有孩子可以依靠,封王也好,继位也罢,总归是有倚仗的。
而没有孩子的,不管从前多么风光,只怕终落得个老死宫中的下场。
静贵妃的打算显然更长远,她下那么大的力气培养四皇子,让皇上喜欢、重视,本就是奔着那个最高的位置去的。
然而,这其中却存在着一个巨大的矛盾,随着四皇子的成长,日益凸显。
——齐玄瑜是有生母的。
他与生母荷嫔感情深厚,自小相依为命,静贵妃开始培养他的时候,齐玄瑜便已经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孩了,早已记事。
静和宫里,静贵妃斜倚在榻上,手中翻看着账簿,一页一页皆是内廷宫妃的侍寝记档。
崔美人安静的坐在她的下手,低着头伏案描摹花样子。
紫月轻手轻脚的进来,附到静贵妃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
静贵妃从账簿中抬起头,看向紫月:“当真?”
“宫人们看的真真的,不会有错”,紫月道,“荷嫔探望四殿下,母子两人很是亲密,四殿下还说想回去,不愿意呆在葳蕤轩,荷嫔也承诺,日后一定将他接回去。”
小瑜儿如今并不住在瑞祥宫,也不住静和宫,而是被静贵妃安置到了距静和宫不远处的葳蕤轩。
这也算是两厢妥协的结果。
一开始,静贵妃以做学问为由,将小瑜儿留在静和宫,天晚了便宿在此处,第二日再从静和宫去上书房。
但是荷嫔不乐意,从时常探望,到几次三番提出把小瑜儿带回去,两个人剑拔弩张,几次都险些翻脸。
静贵妃那时还不想失去荷嫔这个助力,便退了一步,将小瑜儿安置在了葳蕤轩,对外称是为了更好的学习,皇上也同意了,荷嫔自然不好再说什么。
可是很快她就发现,葳蕤轩离静和宫近,里面伺候的人也都是静贵妃安排的,她再想要见儿子一面都难,五次去有三次都推说四殿下功课忙,不叫她见。
反倒是静贵妃,时常探望,送吃食衣物,谆谆教诲,更像是小瑜儿的母亲了。
明明是她的孩子,如今倒快成了别个的了!这让荷嫔如何不愤怒,既然明着见不到人,她便悄悄的去,好在小瑜儿还是跟她这个母亲亲的,每次见了便撒娇抱怨,说想回去。
“呵。”静贵妃冷哼一声,眸色变得深沉:“她有这心思,本宫也不是第一天知晓了。”
“荷嫔也忒不知感恩了”,紫月撇撇嘴道,“娘娘这般提携于她,破例让她以嫔位之身,便协理六宫,还如此花费心思栽培四殿下,荷嫔却只想着她那点母子情深。”
“她们是母子”,静贵妃唇边嗪着一抹冷笑,“只不过本宫没想到,四殿下也是这般心思。”
“那娘娘您的意思是……”紫月试探着问。
静贵妃没有回答,就见崔美人停了手上的动作,起身拿着描摹好的花样子走了过来:“娘娘您看,嫔妾描的这幅石榴花如何?”
静贵妃接过,拿在手上看了一会,缓缓道:“石榴花是好,只是这小花苞一直藏在大花底下,自以为有依靠,有给遮风挡雨的,便永远也长不大。”
崔馨儿刚才虽然一直在画花样子,但是静贵妃主仆说的话,却是一字不落,全都听在耳里,怎么会不明白她的言外之意。
“娘娘所言极是”,崔馨儿想了想道,“娘娘若想要小花苞长大成才,必得先剪除了它倚靠的大花才行。”
静贵妃闻言淡淡扫了她一眼,唇边慢慢漾出笑意:“崔美人可有良策?”
崔馨儿心照不宣,微微福了一礼,低声道:“愿为娘娘效劳。”
尹安禄打算离京了,出了正月便正式启程,先去霍州,之后北上到直隶开建工坊,临行之前,特地入宫向尹灵鸢辞行。
二哥的打算他早就知道,来辞行倒不意外,意外的是,尹安煜竟也跟着一起来了。
“父亲的意思是,让三弟跟着我一块历练历练。”尹安禄解释道。
他面上说的轻巧,但其实在尹家,为着尹安煜这事儿,可是闹了好一阵子。
余氏自然是一味的迷信自个儿子能读书入仕,就算考不上状元,得个两榜进士也不是什么难事。但是尹盛却早就看清了这小儿子的本质,什么刻苦用功,不过是装出来骗骗他母亲,这次说什么也不肯放任他再这样混下去。
此次尹安禄离京,尹盛一定让尹安煜跟着,说是历练。
尹安禄也不愿意带他,但是这次尹盛铁了心,拿出封建大家长的权威,强势逼迫各方妥协。
“入宫也是父亲的意思”尹安禄又道,“你若有什么教导,也可说给他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