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两人先前所商议的,尹安禄要在皇上的寿宴之前,尽快寻到一处铺面,将“织悯阁”开起来,他在帝京经营多年,根基深厚,又有足够的银钱,几日时间内寻到合适的铺面倒也不难。
装潢细节来不及布置,只是挂上了“织悯阁”的牌子,却并不着急开张,只等寿宴一过,再行售卖。
之所以这样安排,是因为送给皇上和太后的两件毛衣,尹灵鸢本打算由她在寿宴之上进献,但是如今尹安禄也能参加寿宴了,便由二哥呈上,再合适不过。
届时寿宴之上,京中王公贵戚皆至,皇帝就是那活招牌。
敢拿皇帝打广告的,古往今来,怕也只有她一人。
毛衣初兴,首先要满足军中需求,北疆的两批只是应急,明年势必还要继续增加;更有其他守军将士,也都要慢慢配齐,毕竟有冬天的不只北疆一处。
尹灵鸢和尹安禄粗略算过,至少前两年,毛衣是不可能大规模流入市场售卖的,大笔的银钱成本决定了在至少两年之内,毛衣只能是一个大户人家才买得起的稀罕物。
因此,齐烨这个活招牌,是最合适的。
自然了,宫外也要做些准备。
“织悯阁”的牌子挂起来之后,并没有急着为自己宣传,开张定在十月初三,皇帝圣寿的次日。
之前几日,尹安禄在仙茗小筑和仙客楼最显眼位置设置了木牌,留专门的人讲解,介绍“织悯阁”,并且在开张那日前往织悯阁,可以领一块独特的小木牌,此木牌能作为凭证,购买桃子酒可以有五两的特别供应权。
所谓特别供应权,便是无论何时何地,只要你想买桃子酒,凭借此木牌,即刻便可买到。
要知道,仙茗小筑的桃子酒一向是千金难求,每日售卖自有限量,卖完了今日的,任凭你有多少银钱,都只能明日请早。
而桃子酒也多是大户人家购买,刚好是织悯阁的潜在客户。
织悯阁后院,尹安禄面前的桌案上并排摆开了好几个木牌,大小相同,花纹各异,都很复杂凌乱。
这是他跟木工铺子定做的木牌,要在织悯阁开张那一日发放的,为了防止仿冒,样子需要做的尽可能复杂,并且在细节处做好防伪处理。
木工铺子做了好几块,送来给他挑选。
正看的认真,外头进来个伙计模样打扮的人,俯身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尹安禄眉梢微挑,等对方说完了方问:“人呢?”
“被掌柜的抓起来了”,伙计道,“人赃俱获,要不要送官?”
“先不要”,尹安禄摇了摇头,选出其中一块木牌交给伙计:“你去趟木工铺子,让他们按照这个做。”
伙计拿着木牌子去了,尹安禄则独自前往仙客楼。
他是从后门进去的,直接便到了后院,守门的见到他来,忙躬身请尹安禄进去。
这是仙客楼用来堆放柴草的杂物间,屋内掌柜的并几个伙计挤挤挨的围成一圈,中间五花大绑的躺着一个人。
他的手脚被绑住,嘴巴也塞着,整个人只能在地上挣扎蠕动。
“怎么样?”尹安禄进来便问。
“人赃俱获”,掌柜的道,“好在东家早有交代,没把事情闹大。”
事情要从楚美人探访钟秀宫说起,尹灵鸢看出她知道了一些事情,便提醒二哥小心,冯二也叫赶紧移送到了纪家手中。
本来,人是被藏在仙客楼的,他收到尹灵鸢的消息不敢耽搁,即刻便将人转移走,同时让掌柜和伙计们加倍留意,近几日可能会有事发生。
果真今日事发。
开始的时候是守备营的几个兵将在仙客楼吃饭,因为一点小事发生了口角,越闹越大竟至大打出手,掌柜的和伙计自然要劝,但是根本劝不住,这几个人从拳打脚踢,到开始摔东西砸凳子,闹得前厅鸡飞狗跳。
这架打的莫名其妙,更何况仙客楼是什么地方,几个小小的兵丁竟然敢在此闹事,掌柜的瞬间察觉到了不对。
遂一边命人赶紧去报官,一边提高警惕,留意着后厨的一举一动。
“果真就叫捉住了这贼子”,掌柜的忍不住狠狠踢了一脚地上的男子,“他趁着前头混乱,竟在后厨投毒,被抓了个正着。”
掌柜的说着,将一小包药粉递给尹安禄,小心翼翼的打开:“东家小心,是砒霜。”
“把他嘴巴松开。”尹安禄示意地上的男子。
立刻有伙计上前扯掉了男子嘴巴上的布巾,赛的太紧太大,男子忍不住发出一阵干呕。
尹安禄蹲下身:“你主子有没有告诉过你,若失败了会怎样?”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男子生硬的回道。
尹安禄也不会什么严刑逼供,而是转向掌柜:“那几个闹事的守备营兵将,可查出身份了?”
“查出来了。”掌柜的刚要回答,尹安禄便替他说了:“想必皆是楚至楚都伯的麾下罢。”
“东家怎么知道?”掌柜好奇,跟着肯定道:“的确是楚都伯的麾下。”
“恩”,尹安禄颔首,复又吩咐众人:“你们都先出去。”
掌柜的连同伙计一并退下。
“你可知道公然投毒,是个什么罪名?”尹安禄复又转向男子,“你们家都伯安排你做此事,你便真的敢来?”
“难不成你还想将我送官?”男子有些有恃无恐。
“自然不会”,尹安禄道,“我们开门做生意,最忌讳的便是食物不洁,别说是没出事,就算是有传言出来,对我这酒楼也是个打击,将你送官治罪,我得不偿失。”
男子冷哼一声,似乎在说算你聪明。
“不过……”尹安禄却是一顿,接着话音一转,刻意压低了声音道,“将你交给皇上,你犯的另一桩罪,却足以诛连满门。”
“我……我哪有犯另一桩罪?”男子佯装镇定,但是颤抖的声音已经出卖了他。
尹安禄复又压低了声音:“楚美人为何要杀冯二,你知道吗?”
此言一出,男子眼珠子瞪得溜圆,一眨不眨的盯着尹安禄。
楚至是楚美人的族兄,早就出了五服的亲戚,原也没什么来往,只不过一个成了皇帝的嫔妃,一个是帝京守备营的小官,硬是拐了十八道弯攀上了亲戚。
楚至宫中有人好做官,短短两年时间,从一个小小的伍长爬到了如今的从五品都伯的位置;而楚美人也利用楚至,替她在宫外办了不少事儿,两人算是互惠互利。
这次的事情自然也是楚美人交代他办的,一面派兵丁在前头闹事吸引注意力,一面又让人在后厨投毒,意图毒死冯二。
后者挑唇笑了:“冯二曾经干过什么,想必你这种奉命行事的小兵一定不知道罢……”他声音越说越小,到最后几乎是贴着男子的耳边说话,将冯二受楚美人指使所作所为简单说了。
男子越听越是心惊,这其中隐藏的内情显然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
“是要成为这滔天罪名的同谋,还是戴罪立功、老实交代”,尹安禄盯着他的双眸,幽幽道,“自己选。”
男子心中已掀起惊涛骇浪,眼神几经变幻,从最初的震惊,到绝望,再到慢慢平复,终于最后下定了决定,缓缓开口:“小人名叫迟一,是楚都伯的手下,此来原是受都伯指使……”
夜已深,尹安禄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从仙客楼出来,将迟一也一并带走了。
另一边,在仙客楼前头闹事的兵丁,被官府抓了之后以寻衅滋事的罪名各打了十个板子,并赔偿仙客楼砸坏的桌椅碗碟,最终放了回去。
可是负责投毒的迟一却迟迟没有回来,也没听说有什么官府的处置,甚至连仙客楼都一点风声没传出来,围观众人知道的也只是几个兵丁聚众闹事,再无其它。
楚至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如此情形,怕是迟一已经被抓了,冯二更是生死不知。
“都统,要不要告诉宫里?”手下亲兵小心翼翼的询问。
“不成。”楚至立时拒绝,楚美人本就嫌他办事不利,如今这最紧要的事情若还办不好,楚美人怕是就要另寻他人了,家里虎视眈眈的兄弟可是不少呢。
“我自己想办法。”楚至最终决定,望向屋外浓沉的夜色,口中轻声呢喃:尹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