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绿跟方吉平的事儿,在前辈子叫自由恋爱,尹灵鸢不觉得有什么,但是在宫里,往好了说是两情相悦,往坏了说便是私相授受,有违宫规,所以她从不在人前说两人是老早相识于宫中,对外只道南巡路上,两人相处,渐生情愫。
太后虽然疼她,但也是最重后宫礼数法度之人。
“是出巡的时候”,尹灵鸢笑吟吟的说,“方太医每到一个地方,便给当地百姓义诊,有时候人数太多忙不过来,臣妾便派含绿帮着打打下手,这一来二去的……”
话未尽,听者已然明白:“怪不得呢,郎才女貌的,这也是顺理成章。”
太后如此说,便是心里认了这门亲事,静妃于是也跟着笑。
又上上下下打量了含绿一会,太后忽然扬声唤了福熙进来。
后者闻言入内,听候吩咐。
“去把福州总督前几日进贡的珍珠拿来,赏给含绿。”太后道。
“是。”福熙心中微诧,却在听到吩咐后即刻应声去了,含绿却面色变化,连声辞谢:“奴婢不敢当太后如此厚赏。”
“你是毓妃身边的,方吉平近些日子照应哀家的身子亦十分尽心。”太后笑吟吟的道,“哀家阖该赏赐你们些东西。”
说话间,福熙已经取了一个小盒子来,打开里面大大小小的散落着七八颗珍珠,虽然大小不一,但是个个圆润透亮。
太后拿起一个放在灯下细看,又在含绿鬓边比了比,满意的点点头:“是好看。”
这赏赐太过贵重,含绿坐立不安,偷偷看自家娘娘。
“太后……”尹灵鸢开口,只是话未出口,便叫太后打断。
后者状似玩笑般的语气对尹灵鸢道:“怎么,你这个当主子的还嫉妒了不成?”
“臣妾哪敢啊”,尹灵鸢跟着笑道,“只是含绿到底是个丫头,怎当得起您这般大礼。”
“哀家说当得起,她便当得起,这礼既是赏赐含绿,也是嘉奖方太医。”太后将珍珠放回盒子里,递给含绿:“哀家老了,这珍珠就得你们年轻些的戴才好看,大个的镶在冠上,小的做个耳坠子或者钗环都使得。”
说着又看向尹灵鸢:“什么时候你给哀家生个小皇孙,哀家便十倍百倍的赏你。”
后者哑了火,面对含绿投来的急切的询问眼神,只得微微颔首示意。
“奴婢,多谢太后娘娘赏赐。”含绿于是跪下,重重磕头谢恩。
“去罢”,太后笑吟吟的点头,复又叮嘱:“以后跟方太医好好过日子。”
“是。”含绿笑着应了,才要退回尹灵鸢身边,却又叫静妃牵了去:“本宫瞧瞧,让方太医非君不娶的姑娘,长个什么模样?”
含绿此刻的心情就像被驾在火上烤,当丫头这么多年,从没这样被人打量过,还是两个天底下最有地位的女人。
她心中紧张,面上还得恭顺安静,个中滋味,实在难以言表。
静妃看了一会,不住的点头称赞:“是比紫晴俊俏些,性子也好。”
“奴婢怎能跟紫晴姐姐比呢”,含绿忙道,“静妃娘娘谬赞了。”
“到底是紫晴没福气,不及你福泽深厚。”静妃状似感慨的说。
尹灵鸢不知道静妃此刻提起紫晴意欲何为。
“其实在南边的时候,皇上就知道了,且有意赐婚,只是回来后事情一桩接着一桩,一时没顾得上”,尹灵鸢道,“也怪臣妾疏忽,忘记同静妃娘娘说了,以至于闹了那样一场,辜负了静妃娘娘的美意。”
她这样一说,太后自然好奇:“怎么,这其中还有什么波折吗,紫晴又是哪个?”
静妃方要开口,尹灵鸢抢先道:“是静妃娘娘身边的宫女,也曾仰慕方太医,只是方太医早已心有所属,这才作罢了。”
太后顿时哈哈大笑:“也难怪,方吉平青年才俊,多几个人仰慕实属应当。”
“这丫头芳心暗许,听到方太医心有所属仍不死心,情愿为妾室丫头伺候在侧,臣妾实在可怜她这份痴心。”静妃似感同身受,语气也变得期期艾艾。
“紫晴姑娘是娘娘的贴身侍女,怎能委屈当妾室?”尹灵鸢接口道,“且方吉平也不愿意委屈了含绿,这才拒绝了。”
她说着,不等静妃再开口,便笑呵呵的转向太后:“太后见多识广,臣妾可不可以拜托您一件事?”
“说说看。”太后很感兴趣的样子。
“替紫晴姑娘寻个好婆家。”尹灵鸢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道,“含绿这丫头心善,虽然是方太医严词拒绝的,但平白伤了一个姑娘心,总觉得过意不去,不如早日为紫晴找个好婆家,既不至让她整日沉溺在伤心中郁郁寡欢,又能安了大家的心,岂不美哉?”
“是这个道理。”
太后刚一点头,尹灵鸢便打蛇随棍上:“那您是答应了?紫晴的姻缘可就拜托您老人家了。”
“你倒是会给哀家找事儿。”太后笑着点点她,终是认了下来。
话说到这个份上,静妃也只得起身谢恩,毕竟紫晴是她身边的丫头。
“臣妾谢太后”,静妃笑着道谢,又转向尹灵鸢,“谢谢毓妃妹妹替那丫头考虑。”
“姐姐不必客气。”尹灵鸢回礼,她不知道静妃此刻提及紫晴,是不是想让太后出面,将紫晴赐给方吉平,但是这一番话下来,总算是彻底绝了最后的一点可能。
慈安宫的晚膳做好了摆上来,用的是尹灵鸢今日新送来的菜蔬,制了两道清新可口的小菜,毓妃静妃同时起身告辞。
“陪哀家一道用些罢,这时候回去,也误了晚膳的时辰了。”太后邀请。
这里的晚膳因着后来加了菜,比平日里用膳的时辰晚了些,她们三人说话,一时间也忘了时辰。
“不敢打搅太后娘娘用膳”,静妃笑吟吟的道,“臣妾明日再来看您。”
太后复又看向尹灵鸢,静妃不留,她也不好独自留下,只得道:“今日送来的菜蔬少,臣妾可不敢跟您抢,待改日多送些,臣妾再陪您一道用罢。”
太后哭笑不得,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由得两人告辞。
钟秀宫和静和宫分列东西,是两个不同的方向,行至慈安宫大门口,两人正欲道别,各自离去,就见一个小太监急匆匆的奔至静妃面前,语带焦急的道:“娘娘,您可出来了,孙嫔娘娘请您救命!”
“什么?”静妃神情一紧,看向自己的宫女:“孙嫔怎么了?”
“奴婢也不甚清楚。”宫女紫月回道,指着行色匆匆的小太监说:“这人方才就来了,说重禧宫里楚美人和孙嫔闹开了,孙嫔娘娘受了好大的委屈,请您赶紧过去,可是您陪着太后说话,奴婢们实在不敢打搅,只好等您出来。”
静妃面容肃穆,对小太监沉声吩咐:“你带路。”扶着宫女的手快步赶往重禧宫。
尹灵鸢此刻也不好没事人似的独自离开,想了想便只能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