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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烨一直在静静等待。按道理,尚藩下令已撤,其余二藩的藩王应该有些表示。
可是好几个月过去了。
终于。
七月初三日,平西王吴三桂上奏,疏请撤藩。奏折曰:臣驻镇滇省,臣下官兵家口于康熙元年迁移,至康熙三年迁完。虽家口到滇九载,而臣身在岩疆已十六年。念臣世受天恩,捐糜难报,惟期尽瘘藩篱,安敢遽请息肩?今闻平南王尚可喜有陈情之疏,已蒙恩鉴,准撤全藩。仰恃鸿恩,冒干天听,请撤安插!”
紧随其后。
七月初九日,靖南王耿精忠疏请撤藩。
宫门大开,马蹄声紧急骤响,这两封奏折一入紫禁城,举朝上下掀起了轩然大波。
康熙喜出望外,立马就把熊赐履、索额图、明珠等人叫进宫来。
众人踏进乾清宫的殿门,三跪九叩之后,康熙赐了座,把吴三桂的奏折让大臣们传阅了。然后,胸有成竹地问:“众卿,依你们看,吴三桂是否有诚意?!”
几位亲王垂手静立,互相交换眼色,面色火烧火燎的。
熊赐履想了想,上前奏道:“圣上,吴三桂这奏折里说:‘臣一旦交出兵权,朝廷即无西南之忧。’似乎是抱怨皇上对他不信任。另外,字里行间似乎还夹杂着一点兔死狗烹的悲鸣。”
康熙会意地点了点头,目光投向索额图。
索额图阴沉沉地站着,不吭声,装作垂头思忖。明珠维持着镇静,抢先答道:“吴三桂拥有雄厚兵力,久据一方,坐地称霸,其势力已尾大不掉,奴才以为吴三桂不宜仍镇云南,应如所请,徙藩。”他第一个表明了自己的主张。
康熙居高临下地站着,背脊挺得笔直,目光变化莫测。
吴三桂和耿精忠的奏疏共同表述了自己一心为国,护卫边疆的一片“忠心”,既委婉曲折地表述了疏请撤藩并非所愿的心情,又解释了自己何以没有及早引退的缘由,用心亦可谓良苦。
不过,这两道奏疏给康熙提供了一揽子解决三藩问题的途径,康熙暗暗地下了决心,他要用最大的人力物力,迅速而妥善的安插三藩,换取三藩手中的兵权,以达到和平撤藩的目的。
大殿之上,一阵喧闹过去后。少年天子的目光沉毅坚定,下旨说:“今云南、福建已经底定,天下官兵家口作何搬移安插,着议政王大臣等会同户、兵二部确议具奏。”
年青的皇帝没有料想到,当自己将吴三桂自请撤藩的奏疏交给满朝文武讨论时,朝廷内部立即掀起了一场激烈争议。议政王、贝勒、大臣及九卿一议再议,意见始终无法达到一致。
时,以索额图,大学士图海为代表的多数大臣以为:吴三桂镇守云南以来,地方平定,今若迁移,令派官兵戍守,则兵丁往来,使沿路地方苦累,应仍由吴三桂镇守云南。
而兵部尚书明珠,户部尚书米思翰,刑部尚书莫洛等少数大臣则认为:苗夷既平,吴三桂不宜仍镇云南,应如所请,“力主徙藩”。
翌日早朝。
太和殿东侧的中左门,布置如坐朝形式,仿佛缩小了规格的金銮殿:正中设一小型宝座,座后有一扇山水屏风,屏前立两柄雀金宝扇;宝座前列有香亭熏炉,香烟袅袅,缭绕在丹柱之间。宝座两侧八字排开,摆着两列座垫。越靠近宝座,座垫就越高越精致,最后两张,雕龙绣凤,十分华美。这里就是议政王贝勒大臣会议之所,会议正在进行。
索额图跪地启奏,响亮的声音在太和殿大殿上回响:“奴才以为,一旦彻藩,吴三桂必反……”言语激烈而恳切。
明珠不甘示弱,瞟了他一眼,讥讽地道:“三藩每年要消耗朝廷兵饷两千余万两,今若不及早除之,使其养痈成患,何以善后?”
索额图气结,拱手一揖,争锋相对,冷眼道:“一旦战事燃起,若是真的要你明珠大人披甲上阵,只怕你还没那个本事。”
“索大人此言,莫非是在涨敌人的气焰,灭自己人的威风?!他吴三桂虽说手握重兵,可我八旗子弟数十万,各个骁勇善战,难道还怕了他不成?!”明珠轻笑。
两个人唇枪舌剑,水火不容。
文武百官肃立丹陛,惴惴不安,尽量缄口不言。
宝座上的康熙板着脸,嘴角抽了抽,眼内隐隐闪出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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