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苑猎场。
四周丘陵环抱,草深林密。
几顶豪华的帐篷散落在树林边缘。
“扑棱棱——”一阵拍打翅膀的声音振动了空气,一群雪白的鸽子从树丛中腾空而起。
皇后的帐篷内一片欢声笑语,有几个小宫女正在缝制绵鞍垫儿,一边干活一边谈笑。
耀眼的阳光从顶窗和侧窗照射进来,洒在红毡上。
“行了,就这样吧!”我吧唧着嘴巴,毛毛躁躁地想要站起身来,可是几个小丫鬟按着我不放。
佩玉正在帮我梳头,神态很认真很认真:“娘娘,您再忍耐一会儿,得梳得紧一点,否则上马一颠簸又得弄乱了……”她的语气是相当欢快的。
“哦——!”我无聊地安静下来,望着帐顶发呆。
这时。
“哗啦——”一声。
金色的软帘被一双细嫩的小手掀开,一个英姿飒爽的小身影冲了进来。
我扭头一望,是建宁。
穿着护卫服,小脑袋摇得跟小哪吒似的,她时不时抚摸着帐中的摆设,略含笑意,看不出她打算干什么。
“给公主备茶!”我略微怔一下,然后笑着吆喝,一派气定神闲。
“是——!”帐中的其他人从惊愕的边缘回过神来,小心翼翼地注视着建宁公主的一举一动。
“不用了,我不渴。”建宁公主用孤傲的目光四下里乱瞧一气,然后扭过脸,定定地望住我。
我回视着她,目光温和而平静。
那丫头咯咯一笑,扭扭捏捏地挪动脚步,一步一蹭的走过来,坐在离我不远的长凳上。
梳好了头以后,我站起身来,坐在她对面,随手端起一个果盘,递给她。
里面有花生,瓜子,还有话梅。
那丫头眼睛一亮,顿时喜上眉梢,很不客气地接了过去。
沉默。嗑瓜子。
我望着她笑。
建宁的神态开始还有些局促,渐渐的,她紧绷的神经似乎是放松了,频率更快的嗑着瓜子。
“比宫里炒得好吃!外面的吃食哪样都比宫里的好吃!”她面带笑容,摇晃脑袋。
“是吗?”我笑呵呵地捏起一撮瓜子,也跟着嗑了起来,心里却暗暗想着这些果品不就是宫里带出来的吗?
气氛缓和多了,我悠悠一笑,抬起手指,帮她揩掉下巴上的瓜子皮。
建宁红了脸,难为情地用袖子抹了抹下巴,冲我尴尬地笑了笑,忽然问:“以后,我是叫你皇后娘娘,叫你嫂子,还是叫你芳儿姐姐呢?”
“人多的时候叫皇后娘娘,叫嫂子都行!私下里,你可以叫我芳儿姐姐。”我扬眉含着笑,轻描淡写地回答。
“哦!”那丫头点点头,想了想,很有底气地道:“我还是叫你嫂子吧!这样听着亲切。”
“嗯!”
沉默。嗑瓜子。
“嫂子,你刚才好勇敢哦!要是换了我,肯定被吓死了。”建宁的脸上有明媚之色,她扬了扬头,唏嘘不已地赞叹道。
我沉默地笑着,不语。
“嫂子,其实我挺佩服你的,真的。”声音诚挚而坚定。
抬起眼睛,望着对面那双乌黑晶莹的眼睛,我心底一暖,忽然发现,其实这个丫头,也并不是传说中那么顽劣吗?
至少现在,我们两个已经化干戈为玉帛了。
——
远处层峦叠嶂,山明水秀。
正黄旗的纛旗随风卷浪,金黄色的御帐外,几名侍卫巍然肃立。
康熙驾马冲下了土道,图德海颠颠地跟在马屁股后面。
到了大帐前,小皇帝飞身下马,将马缰丢给身后跑过来的人。
纳兰容若,曹子清,岳乐……
一行几个人踏踏落马,尾随小皇帝进了御帐。
图德海卸下了马鞍,雪璁马摇头欢嘶,走到一旁吃草。
御帐内一片明灿灿的华光。
帐顶上是八面透明的龙纹旌旗。
地上铺设着红毡。
帐内的正前方安安静静地摆放着一张铺着硕大羊皮地图的书案,一张鹿角削制的圈椅。
康熙款步走到书案前,沉沉地坐下去,一仰头,手指重重地搓住眉毛,眼睛里有森冷的寒气。
纳兰容若低着眼睛,面容温润儒雅,身姿风流倜傥,似乎在揣测着什么。
曹子清抱着头盔,挠了挠脖子,一言不发,有些心不在焉。
安亲王岳乐动了动唇角,似乎想说什么,却没有酝酿好言词。
大帐内,还有两个陌生的脸孔,一个是平西王吴三桂的儿子吴应熊,还有一个是靖南王耿继茂的儿子耿聚忠。
此二人均为在京质子。
吴三桂因擒杀南明永历皇帝,将其赶出云贵,逃往缅甸,一举平定了西南,立下大功,清军入关后,被清廷封为平西王,奉命永镇云南,兼辖贵州。由于吴三桂兵精将壮,实力雄厚,威震朝廷,为清廷所忌。于是以睿亲王多尔衮为媒,将皇太极的十四女,顺治帝的妹妹、和硕恪纯长公主下嫁吴三桂儿子吴应熊,封他为“和硕额驸”,加少保兼太子太保衔,头衔是不少,不过必须长留在京城,实际是作为人质,是朝廷牵制吴三桂的筹码。
而耿聚忠,留待京城的时日也不下十载。
康熙二年,孝庄太后册封安亲王岳乐的女儿冰月格格为和硕柔嘉公主,赐婚给耿聚忠,令其长期留守京师。
质子在京师的生活并不好过:度日如年、如履薄冰。
如若三藩和朝廷的局势一有什么变动,质子的人头便要被放到金盘上被送回故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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