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夜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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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了御赐令牌,轻轻松松地出了皇宫,约莫半个时辰后,小玄子好容易才觅到一辆车,他将我拉上了车,从袖口掏出一大定银子,直接吩咐车夫去嘉兴楼。
    “嘉兴楼是什么地方?”我心中好奇,便开口问。
    小皇帝不回答,掀开帘子的一角,望着外面,愣了一会儿才低低道:“一个听民生知民乐的地方。”
    他的回答很深奥,真的有够臭屁的。
    我眨眨眼睛,双手拖着雪腮,似懂非懂地笑着。
    马蹄声铿铿锵锵,车内一阵静谧。
    “这几天比较忙,稍微能松口气的时候,就想见到你,刚才确是被事情给绊住了,才让你久等了。”小皇帝忽然惆怅地笑着叹息,语毕,轻轻抬起手臂,揽过了我局促不安的身子,将我一股脑地纳入了自己的怀里。
    脸蛋蹭在了他的衣襟前,聆听着他激烈有力的心跳,我瞪大眼睛,呲牙咧嘴着,惊得差点窒息。
    古代的小孩子确实很早熟呢!!
    他的手臂在我的肩背上慢慢收紧,呼吸越来越滚烫,斜下眼睛,怔怔地注视着我的眼睛,见我似乎有些害羞,小玄子低低地笑了,越发放肆了,扬头一笑,索性越抱越紧。
    手指轻轻抓着他的衣袖,我的身子在他的掌控下轻轻颤抖着,悄悄低下眼睛,脸蛋烧得通红通红的,无奈的是心里却不知怎的,并不想排斥这份温存。
    就这样,微微笑着,懵懵懂懂地依偎在一起,像两个怕冷的孩子。
    马车急奔而去。
    又约莫半个钟头后。
    停了下来。
    嘉兴楼门口。
    侍卫曹子清早已在那儿双手垂立,恭迎着圣驾。
    说是侍卫,也不过是跟小皇帝一般大的一个少年,面色硬朗,一派气定神闲。
    小皇帝下了车,神色一凛,一个简单的手势便阻止了他行礼的动作。
    “少爷,伍先生就在里面,您进去了就能见到他。”曹子清拘谨一笑,客气地改了称呼。
    小皇帝悠悠地转过身,掀开了马车的门帘。
    我双手一撑,用马车上跳了下来,原地拍拍手,才敢抬起眼睛看。
    看了看匾额上那三个金灿灿的大字,再看看身旁目光冷锐的小玄子,我心底暗暗发毛。
    不知道他这次连夜微服出巡又是为了什么?
    一行三个人不再多言,款步进了嘉兴楼,跨进了正屋,找了一个僻静的角落坐下,我屁股着了板凳,美美地伸了个懒腰,斜了斜眼睛,却留神到小皇帝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并没有就座。
    大堂之上,人数众多,把酒言欢。
    小玄子双手背立,深不可测的目光直直地盯着一个大堂中央的布衣书生,神色动也不动,眼睛里有一股我看不透的漩涡在翻搅着。
    那人是谁,我挠了挠脖子,顺着他的目光,也呆呆地望向那个布衣书生。
    二十多岁,斯斯文文的,眼神深邃透亮,像是个做学问的。
    我正琢磨着,却听得那书生淡淡地笑着开口问:“这位少爷是跟随曹兄你一起来的吧?怎么看着有些面生!看来不是这儿的常客!”
    曹子清见问,忙笑道:“伍先生,这是我家龙公子,一同出来闲逛,不想就闯到这儿来了───我们也只是随便看看、听听,马上就走!”
    小玄子闻言一挑眉,拱手对众人一揖,笑道:“在下龙儿,既来之,则安之,小坐一会儿再去也不妨。”
    众人见他虽然年少,却举止稳重,落落大方,又见曹子清对他尊礼甚笃,也都不敢轻慢。
    伍次友先生颔首一笑,忙说:“请一同入座。”
    曹子清欲将小皇帝让至上首,淡笑着:“以位而论,少爷最尊,理应坐在上头。”
    小皇帝将手一摆,漠笑着摇摇头,有些无所谓:“这又不是在家里,你也太多礼了!”说完,轻轻一笑,便挨着我静静坐下,“我们已进来了多时,方才听伍先生高论说功名,有趣得很,请接着往下讲。”
    大家归座,酒楼的伙计又上了几壶好酒,添了几道小菜,大家把酒更盏。
    伍次友笑声明朗,看一眼龙儿公子,高声欢侃:“好,我就接着说这应考举人的没意思。柳河东说‘凡吏之食于士者,盖民之役’。既然做官是当百姓的奴才,就不该怕操心怕吃苦。”
    我听得迷迷糊糊的,小玄子倒似听懂了,闲雅一笑,收起折扇问:“我倒听说,百官都是皇上的奴才,怎么先生倒说是百姓的奴才呢?”
    伍次友垂下眼睛,浅呷一口酒水,笑道:“天子之命系于民命,相比起来,还是民命重要。谁得了民心,江山便稳了;谁失了民心,凭你天子皇上,也是兔尾难长!”
    哦!我恍然大悟,得民心者得天下,百姓是水,社稷是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我聪明得不亦乐乎。
    然,左侧的座位上,曹子清听了伍先生那话,端着茶杯的手指一颤,脸上不禁变色。他慌忙转过脸朝小皇帝看看,见小皇帝专心致志地听讲,并无厌色,便放下心来。
    我坐直了身子,看了看神色沉稳睿智的小玄子,然后乐哈哈地得瑟着肩膀,竖起两根大拇指,朝伍先生比划出‘真棒’的手势。
    伍次友怔怔地看了我一眼,笑着,视线又落在少年龙儿身上,接着侃谈:“咱们还是说功名。自古以来,选士之法,变了几变。由乡选制改为九品官人之法,由九品官人法又改为今之科举制。在先古之时,士子尚可傲公卿,游列国,说诸侯,择主而从。自唐开科举,风气大变,尚空谈,轻实务,文风浮泛,士品也日下,既无安民之志,又无治国之才,图虚名、求俸禄者日多。朝廷以此取士,欲求国富民强安能得哉!”
    端起仆人刚刚斟上的一杯热酒,伍先生讲得越发红光满面,笑了笑:“以士子入闱这事儿来说,就有七似。”
    小玄子听得有趣,低下眼睛,也端起一碗酒,喝了一口,然后低低地问:“哪‘七似’呢?”他的声音静如雨滴。
    伍次友大笑着扬眉,扳着指头,一一数道:“宣城梅耦长先生曾对我说过,秀才入闱,初入时,赤足提篮,似丐;唱名入闱,帘官喝骂,皂隶斥责,似囚;进了号房,孔孔伸头,房房露脚,似秋末冻僵的蜜蜂;考完出场,神情恍惚,天地变色,似出笼之病鸟……”
    听到这里,古文学得不错的我早已朗朗地笑出声来,想想高中课本那《儒林外史》选段中的范进,自然深得其中况味。
    伍次友笑着扫我一眼,又扳下小指继续道:“归了下处等候消息,如坐针毡,梦不得安,似猴子被系于绳;一旦榜上无名,神色猝变,如丧考妣;事隔不久,气平技痒复又衔木营巢,似抱破卵之鸠,这便是七似了!”
    堂下的众人听得入神,先是觉得好笑,后来神色一僵,却又不知怎地笑不出来。
    半晌,曹子清才低低赞了一句:“先生为此等人画像,真可谓是维妙维肖,入木三分!”
    小皇帝单手抵住眉宇,目光萧瑟,也淡淡地笑道:“听先生这番话,倒令人大失所望,从这‘七似’里要寻出周公、伊尹来,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众人听了,不禁大笑起来,有人一边笑一边对伍次友说道:“这位小哥儿,不过十岁吧,竟这等敏捷!真是妙语解颐,算是为大哥的话下了注解。”
    伍次友却没有笑,只是怔怔地瞧着曹子清口中的少年龙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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