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世

    宋缺猛的从睡梦中惊醒,睁开眼,坐了起来,她无意识地抚上心脏的位置,若有若无的触动,就像山间的云烟,还没捉摸,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心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承认吧,她或许已经是个怪物了。
    黑夜依然笼罩着大地,眼睛适应了一会儿才能看清楚周遭的东西。抬头,透过床边的圆形窗看去,只能隐隐看见仍在施工的大厦。
    突然,一阵刺痛,她单手扶额,只觉脑壳隐隐作痛。
    睡眠不足带来的困倦让她感到烦躁,连带着身体感知似乎也不如往日灵敏。然而,她早已习惯了忍耐,脸上没有带上多余的表情,就像一个合格的战士。
    随手将别在两侧发间的治疗仪摘了下来,搁在床头,发卡一般的款式,做成小太阳的卡通形状,两个发卡之间用细铁链相连,看着就像个装饰品而不是什么治疗仪。
    虽然不怎么占地方,但是戴着怎么看怎么傻。
    她揉了揉凌乱的头发,长腿一迈,从窄小的单人床上走了下来,顺手将被子叠整齐,放在床尾,铺平凌乱的床单。她看了床对面的电子钟一眼,凌晨五点。
    上头分给她的房子是c区的胶囊大厦1号的精装胶囊房1058,虽然只是十平米的单间,却是五脏俱全。起居,独立卫浴,半开式厨房,基本能满足独居人士的需求。
    末世结束,威胁人类生命的丧尸被尽数消灭,然而,丧尸给人类带来的负面影响远远没有结束。被丧尸毒液污染的土地成了污染源,无法种植,也无法居住,没有被污染又适合人类居住的地方所剩无几。
    华国地大物博,受污染程度严重。
    她至今还记得,在狭窄的巷子里不断涌出来的丧尸,密密麻麻,前仆后继,枪声没有一刻停止,弹壳落了一地,枪管打得发热,烫的惊人,然而从巷子里挤出来的丧尸依然没完没了。
    死去的丧尸堵在巷子口,尸体被后面的丧尸踩在脚下,堆了近两米高。乌黑的血液顺着断裂的地方流了出来,汇成一滩滩血水,宛若人间地狱。
    当时的人类生存都如此艰难,完全没有想到丧尸的血液会造成什么影响,直到末世结束,聚集了各方面的专家,开展了专项研究。
    这才发现,丧尸的可怕之处,不仅在于牙齿分泌的唾液和变异的爪子上带的尸毒能够转化人类,丧尸死后,其血液经过一段时间的氧化,会变成毒液。
    而这毒液,暂时还没有解决办法。
    于是,人们不得不暂时放弃污染严重的城市,转而寻找适合生存的地方。
    地面的生存空间被压缩,自然需要往天上靠。为了节省占地面积,联合政府参照各方资料,设计了胶囊大厦。
    胶囊大厦1号,是最先建成的样品房,高64米,共15层,每层有60个胶囊房,占地面积约两千八百三十平米。
    从外观看,胶囊大厦大致呈圆环柱形。
    外边一圈整整齐齐地堆着箱式胶囊房间,底部有可转动的旋转盘,可带动胶囊房间旋转,更换房间朝向。
    内圈是等间距排列钢管,这些钢管从底部直通顶部,作为进出的“楼梯”存在,这个设计极其考验住户的攀爬和反应能力,以至于到最后,这栋胶囊大厦的住户都换成了具备一定身手的战士。
    拼成胶囊大厦的个体—胶囊房间,外观看着就像个滚筒洗衣机,圆形的位置是窗户,窗户对面是门口,窗户朝外,方便采光,门口朝里,门外就是一根光溜溜的钢管。
    单人床嵌在墙角,与其说是床,倒不如说是一个半米高的卧式储物柜上铺了一层床垫,为了美观,储物柜和床架做成了一体款。
    双脚落地,宋缺半蹲下来,摸索着床下储物柜外板的隐藏抽屉按钮,“咔擦”一声轻响,三排储物抽屉刷的弹了出来。
    掠过放在最上面的军式制服,她随手挑了一件背心,衬衫加长裤,换下睡衣,扔进料理台下的小型滚筒洗衣机里。
    洗衣机自带清洗消毒烘干功能,免了晾晒的功夫,洗衣服的水排到卫浴室的储水箱,以供马桶冲水使用。
    到门边的卫浴间洗漱完毕,理了理稍显凌乱的头发,看着镜子里眼底青黑,面容憔悴的自己,宋缺揉了揉发涨的额头,看来主治医生推荐的治疗方案没有他说的那样有效。
    穿上耐磨防震的军靴,带上身份识别卡,看着搁在床头的治疗仪,犹豫了一瞬,还是随手放进了口袋里,就算不管用,至少也得把东西还给正主。
    确认把不必要的水电开关都关了,只剩下洗衣机还在战战兢兢地工作着。她才打开门,门往外开,就看到一个倒挂的身影从她家门口的钢管滑下,她淡定地反手关上了门,“咔擦”一声,门自动感应上了锁。
    人多了,奇葩也多,下个“楼梯”炫技的人也不是没有。
    宋缺戴上手套,抓着栏杆,双脚.交叉,手脚一松,身体顺着钢管忽地下滑,眼前的画面飞快地闪过。下滑到一半,六楼有个身着军式制服的战士刚巧上钢管,堵住了她的去路。
    她也没减速,双手松开,腰身一转,勾脚旋身,单手抓住隔壁的钢管,身体贴了过去,脚背向里勾,鞋背挨着钢管,继续下滑,瞬间完成了“超车”动作。战士小哥冲她露出一个友好的微笑,跟着滑了下去。
    两人下坠的速度不相上下,几乎同时双脚落地,他们也没有停留,往外走了两步,两人对视一眼,互相点头打了个招呼。宋缺往左,战士小哥往右,两人就像碰巧遇上的不熟悉的邻居,各忙各的事情。
    就在他们刚刚落地的地方,又滑下来两个小哥,旁边几十根钢管也陆续有人滑了下来。
    宋缺低头,看了一眼手表,六点半。
    嗯,这个时间点,“交通”比较拥堵。
    易笙打着哈欠走进了办公室,迷迷糊糊地饶过挡路的办公桌,他半眯着眼睛,一屁股坐到了自己的椅子上。背靠在椅背上,等着预约的病人上门。
    末世结束,百废俱兴,他一个微不足道的幻术系异能者,手无缚鸡之力,干不了粗活,就被捉来当壮丁坐诊,还当了什么心理科的医生。
    换做是末世还没开始那会儿,他就是个赤脚大夫。无证行医,可是要吃牢饭的。然而这会儿末世结束了,活下来的人死一个少一个,他可不就是矮个拔高个,赶鸭子上架么。
    但是!
    救命,他真不懂什么心理学啊!
    万一把大佬们逼黑化了第一个死的就是他啊有木有!!!
    “唉。”想到自己最近水深火热的苦逼日子,他每天都要掉三公斤眼泪。
    “你的治疗没什么效果。”
    沙哑的女声突然在房间里响起,平静而冷淡。
    “卧槽。”易笙像只受惊的公鸡,猛的跳起来,连带着屁股下的椅子都踢翻了,他紧紧地抓着自己套在身上的白大褂,可怜巴巴地顺着声音望去。
    “抱歉,吓到你了。”隔着办公桌,坐在椅子上的宋缺微微颔首,以示歉意。
    易笙战战兢兢地挤出一个微笑,颤抖着声音道,“没,没事,是我没留意。”迎着女人波澜不惊的双眼,他颤颤巍巍地将倒地凳子拖起来,绷着脸,坐了上去。
    看主治医生似乎冷静下来了,宋缺方才重复着一开始的话,她坐姿挺直,目光锐利,言简意赅地陈述道,“你的治疗没效果。”
    “哈,哈哈,是吗?”易笙冷汗都要下来了,“能简单描述一下您如今的情况吗?我好调整一下后面的治疗方案。”
    宋缺眉头微皱,“头疼失眠,耳鸣幻听,心情烦躁,和之前没什么两样。”她捏了捏手指,强压住心中的暴虐,尽量心平气和地说道。
    然而,因为身体和心情的不适,她的脸上不自觉地带上了两分压抑的阴郁。
    黑洞洞的双眼正盯着他,说话的人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此时的表情多么可怕,眉头皱起,嘴角却是天生上扬,她语气平和,身上却散发着暴虐的气息。
    强烈的割裂感扑面而来。
    杀,杀气都要冒出来了啊!
    强烈的求生欲迫使易笙飞快地动转脑子,努力回想着零星的专业知识,他下意识地挺直腰杆,收起了浮夸的表情,端起来的样子倒也挺像那么一回事。
    他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解释道,“梦境是现实的映射,反过来,梦境也能影响现实。”
    说着,他强忍住心里的害怕,迎上了那双空洞洞的眼睛,高深莫测地说道,“想必,您在梦境里,经历了不太美妙的事情吧。”
    他不着痕迹地打量着眼前人。
    看看这黑眼圈,苍白的脸色,失眠导致脱发,脾气暴躁,神经衰弱,精神恍惚,这不都是老生常谈的事情了嘛。
    这么一想,易笙又有了自信,只要再给他一次机会,他心里握拳,充满斗志,他一定能治好大佬的!
    这么想着,后面的话也顺畅了。
    易笙双眼真诚地看着眼前如同困兽般的女人,极具亲和力的脸上带着安抚的微笑,让人很容易心生好感,他放缓了声音,“您是基地不可或缺的战力,大家都在期待着您的回归。”
    “相信您也想尽快摆脱这种困境吧。”
    回归?
    宋缺扯了扯嘴角,深深地看了易笙一眼,直把易笙看得心里发毛,就在他撑不住想要投降的前一秒,女人才平淡地收回了视线。
    她低垂着眼,像是应和,又像是敷衍地回了一句,“你说的有道理。”
    感觉到对方抗拒的态度,已然入戏的易笙苦口婆心地劝说到,“我是您的主治医生,我是来帮助您的,您完全可以信任我。”
    信任?与其说是不信任,倒不如说是对于失控状态的焦躁不安,这种情绪陌生又让人抗拒,很奇怪。
    很奇怪……
    宋散低垂着眼,看着自己搭在膝盖上的手指,虎口和指关节处布满了茧子,她擅长用枪,也擅长用刀,然而,枪和刀,通常只能用一种。
    易笙迫切地看着眼前的人,可对方低垂着头,一副不想配合的样子,也不和他做眼神交流,他也无可奈何。
    静默……
    两人都没有吭声。
    难不成,这次任务就算失败了?他有些沮丧地低头,果然,他一点不适合做什么医生。
    就在他想要放弃的时候,女人沙哑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
    “我昨晚做了一个梦,一个很真实的梦。”
    易笙喉咙微动,对于做梦的人来说,梦里的一切都是真实的,但只要醒过来,回想一下,就会发现,梦境到处都是漏洞。
    他无意识地捏了捏指尖,忍住,没有出声打断。
    宋缺将梦境中发生的事娓娓道来,就像在讲述一个无关紧要的故事。
    “我梦到自己成了职业选手。”
    她回忆着梦境的内容,神色平淡。
    一般的梦,最多延续到睁眼之前,只要睁开双眼,无论再清晰的梦境,都会轰然倒塌,剩下零星的碎片。
    可是,这一次的梦境,却是如此清晰。
    她干巴巴地描述着梦里的内容,事实上,这一切并不有趣,但是,梦境里面,有唐明……想到那个男人,宋缺有些晃神。
    梦里的“自己”做了什么,她记不清了,半梦半醒间恍惚就像个局外人,那是她,仿佛又不是她,醒来的瞬间却记得清楚,就像免费看了场电影,曲终人散,怅然若失。
    唐明,她的第一个队友。
    一个大神级电竞职业选手。
    唐明的自我介绍中的一段,至于是夸大其词,还是确有其事,宋缺并不在意。甚至,在逐渐褪去的记忆里,她就只记得对方当时说的这一句话了。
    在秩序混乱的末世,除了某些“有用”的专业人士,像他们这样的普通人,是三流大学应届生,还是电竞圈职业选手,又有什么区别?她是那样想的。
    她并不关心唐明是怎样的人,经历过什么,从哪来,要到哪去,有什么目的,为什么要救她……她从来不会去追问。
    她和唐明相识在末世初期。
    那时候,她还是个没经历过什么挫折,连工作都没找到的大学生。
    昨天还因为没找到工作的事情和父母吵了一架,第二天醒来,世界就变了。
    父母变成了行尸走肉的丧尸。父母的爱总是含蓄而矜持的,他们从不坦率地表达,也不热情地拥抱,有时候,陌生的如同路上擦肩而过的陌生人。
    然而,当他们睁着空洞的双眼,面容扭曲地向她扑来,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那般热切,宛若飞蛾扑火的热情和渴望,让她恍惚觉得,这样才是她想象中的父母。
    在和平年代安稳地度过了二十多个年头,突然面对这样的混乱场面,还没来得及悲痛,就要为活下去而挣扎拼命。
    她也记不得自己是吓到了,还是真的想感受一下别样的亲情,她保持着开门的姿势,五指握着卧室门的把手,没有动。
    没杀过鱼,没宰过鸡,连打个蟑螂都要做半天心理建设,在末世到来的第一天,差点就要成为至亲手下的第一个亡魂……
    “大概就是一起打游戏,然后夺冠的故事吧。”宋缺三言两语地概括了梦里的内容,将无关紧要的事情抹去,关于唐明,关于乱七八糟的比赛。
    ……唐明救了她。
    就是很突然的,“丧尸”父母便被崩了脑袋,像断了线的玩偶,倒在血泊中,了无声息。她甚至都没发现他是从哪里进来的,大门?窗户?总不能是早就藏在了她家里。
    但是,她并不关心这些细节。
    她活下来了,父母死了,就是那么简单。
    “你准备去哪?我选择北上。”男人看着她的目光有些复杂,他欲言又止,到底还是提出了结伴邀请,“你要和我一起组队吗?”
    “好。”她可有可无地应了,也不怕对方会打什么坏主意。
    “那我们就是队友了。”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对方说到“队友”这两个字,语气有些怀念怅然。
    她不善拒绝,讨厌人类,却害怕寂寞,总之,是个奇奇怪怪的人,和一样奇奇怪怪的唐明成为队友,好像……也挺好的。
    两人结伴上路,专挑人少的地方走,远远的看到丧尸群便跑,绕路也没关系,小路遇到的丧尸也不多,两人勉强能够应付。
    初期丧尸行动迟缓,弱点明显。
    只要克服了一时的恐惧,即便是体能相对较弱的女人,也能勉强保命。
    唐明的武器是把□□,她也不知道对方是如何拿到这样的违禁品的,至于子弹,对方总能从背在身后的登山包里拿出各种各样的东西,面包,矿泉水,折叠刀,自然也有子弹。
    而她……路过某家体育器材店时,顺手拿了一根棒球棍。
    也不知道是天生少了一根筋,还是因为父母的死,受到了打击,宋缺觉得,自己确实如同自己的名字那样,缺了某样东西,比如说……对死亡的恐惧。
    虽然拿着远程武器,但唐明总是自称近战法师,从不让她走在前头开路,然而,好几次,他都反应不及,差点被丧尸抓到。
    第一次用棒球棍敲断某只丧尸伸向唐明的脏手,她很冷静,第一次爆丧尸头,她甚至感觉到了一点兴奋。
    她救了唐明,可唐明并不因此觉得高兴,他又用那种复杂的目光看着她,半晌,才说道,“我们是队友,不是吗?”
    所以,不能抢丧尸头?
    理解了唐明的意思,她也鲜少抢在唐明前面爆丧尸的头了,只偶尔清理一下漏网之鱼。
    一切都是那样平静祥和,直到……
    丧失理智的丧尸伸着发黑的指甲,张着合不拢的大嘴,向她扑来,突然而来的,深深的疲惫萦绕在身上。
    杀了她吧,等到丧尸病毒侵蚀她的大脑,将她同化成丧尸,这样,便不会再痛苦了。
    可是……她并不觉得痛苦。
    这是不对的,这不正常。
    宋缺冷静地想着,腥臭味扑面而来,丧尸丑陋的面容倒映在她的眼中,然而,她心里没有一丝恐惧,甚至还有一丝兴奋,一丝解脱,还有一丝道不明的遗憾。
    这是不对的。
    “宋缺!”一喊一踹一拽。
    踹出去的是丧尸,被拽着冲出包围圈的是她。
    她又被唐明救了。
    “你为什么不躲?!”第一次,唐明冲着她发火,“就算不是真的死亡……”
    是人就会死,哪里会有什么不是真的死亡?
    看着她疑惑迷茫的双眼,好像意识到自己说漏了什么,他有些狼狈地扭头,“总之……我们需要更多的伙伴。”
    不知道对方怎么得出这样的结论的,他像老父亲牵着熊孩子的手一样,牵着她,走在前头,明明单手持枪并不方便,但他就那样做了,就像害怕她一个不小心又去“找死”。
    行走间,指关节处的薄茧摩挲着手腕的皮肤,灼热的温度透过皮肉传达到身体,很真实的触感。
    那时候,她就在想,她要活下去,和唐明一起活下去。
    绕了好一阵远路,他们才赶到了省道,靠两条腿北上是不可能的,他们需要代步工具,当然,像唐明说的,也需要更多的伙伴,她不需要,可唐明,或许是要的。
    他想活着,他想北上,他想活着北上。宋缺知道的。
    这样一来,她自己的意愿,也就无关紧要了。
    现在想想,如果当初,她固执己见,两人只身北上,他们就不会加入那支车队,唐明或许就不会死了。
    可是,哪有那么多或许呢?
    她甚至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见着,他什么都没留下,仿佛他们之间经历的一切都是一场梦,只有在回忆里,在梦境里,她才能确定,唐明,曾经是真实存在的。
    后来,她杀了所有害他的人,然后,活着北上,活着到了今天。
    宋缺捏了捏指尖,抬头,迎着易笙好奇的目光,平淡地说道,“比赛结束,战队夺冠,我退役,一家人出国了,遇上强气流,我坠机死了。”
    “然后,我醒了。”
    挺好的,死在对方看不见的地方,就算那是梦,也是最好的结局了。
    “这样吗?”易笙眉头微皱。
    这走向不太对啊。
    心病还须心药医。
    都说梦境是现实的延续,在现实中得不到慰藉的人,都能到梦里追寻。
    然而,因着人的大脑太过活跃,梦境大多都是杂乱无章的片段,这也使得做梦没有起到休息的作用,反而让身体更加疲惫了。
    而他的异能是引导梦境,安抚脑细胞,引导出病人潜意识里最难以释怀的片段,构建梦境,但是梦里的发展走向均由做梦者主宰。
    毕竟,即便是梦境,潜意识也是排外的……
    等等,排外?
    “异能会相互排斥,这一点,您知道吧。”易笙小心翼翼地看了对方一眼。
    宋缺抬头,看着眼前的人,不置可否。
    “即便是相性良好的幻术系异能,也是异能,所以,有可能和别的异能产生微妙的反应。”当然,更大的可能是对方的异能在排斥,甚至是吞噬他的异能。
    又或者是……大佬的潜意识太强大了,连梦都不想做。
    这样想着,易笙的双眼止不住往对方的发间望去,没有看到熟悉的治疗仪,他也不知道是失望还是松了一口气。
    “我已经没有异能了。”宋缺面无表情地泼冷水。异能排斥的猜测,并不成立。
    易笙悄悄地抹了一头汗,他总不能说大佬要不就是装病,要不就是不想治病,也不能说大佬的异能说不定只是暂时被压制了,还能救一下……那可是医疗队的诊断结果。
    虽然他是有很多想法,但大佬们的心思,还是不要乱猜的比较好。
    “您就当是免疫反应吧。”易笙破罐子破碎,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您要尝试一下接受我的异能治疗吗?”
    “不通过治疗仪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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