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骆寰宇转身离开,孔见青这才垂下眼眸向韩应道:“你现在可以把箱子还给我了。”
“为什么?”韩应明知故问,挑眉看她,“你不是让我送你去车站吗?”
“……”他这是在装什么傻?孔见青冷冷地说:“我刚才只是为了拒绝他的好意,骗他的。”
“噢,利用我啊?”
孔见青:“是。”
韩应也不气恼,反而呵呵一笑:“没关系,随便利用,只不过利用完可没那么容易摆脱我。”说着,他左手拖着箱子,右手毫不客气地捞起孔见青的手,然后斜睨她一眼:“走了,女朋友。”
这特么的。
孔见青皱着眉头去抽自己的手,要是能抽出来才是见了鬼,男生的力气天生就比女生大得多,更何况他早有防备,紧紧地攥着不撒手。她被迫跟着他往前走,脑门上的青筋被气得突突直跳:“韩应,你有毛病吧?谁是你女朋友?”
韩应慢条斯理道:“谁刚才没有反驳我,谁就是我女朋友。”
孔见青气结:“我刚才没有立马反驳你那是因为……”
“还是利用我是吧?利用我拒绝那小子。”韩应替她说道。
孔见青低下头,声音里没什么情绪:“你知道就行了。我和你,本来就只是中学同学而已,这也是你自己说的。”
闻言,韩应的脚步顿住,撇过头看了她好一会儿,才低声笑道:“原来是在计较这个。昨天晚上我……”
孔见青突然冷冰冰地打断他:“昨天晚上什么也没有。韩应,我不明白你为什么突然这样。或许,以前我们还是‘中学同学’的时候,关系是挺好的,但是后来发生了什么,你自己都知道。已经四年了,你知道四年是多久吗?一切都不一样了。我现在没有精力、也没有心思应付你莫名其妙的示好,你明白吗?我只想自己回家过一个安静的五一假期,我不想让骆寰宇送我,也不想让你送我。请你把箱子还给我。”
她说这话时,不知道韩应是何感想,自己的心却先被刺得疼了一下。她第一次知道,虐人虐己,原来是这样的。
她怕再跟韩应待下去自己会原形毕露,一说完,伸手便从韩应手中夺箱子,出乎意料地,这次很容易就拿到了,韩应并未再跟她争夺。
她心中反而失落了一下。
她没再看他,只是低声道:“我先走了,要赶高铁。”
拖着箱子一路疾行,她侧耳留意着身后的动静,却什么也没有听到。韩应没再追上来。
是了,他向来骄傲,哪肯一而再再而三地低声下气,更何况她说的话着实拒人于千里之外,令人心寒。孔见青的心里涌上莫大的酸楚,刚才那些话,一个字都不是真的,可她偏偏那样说了,而他就那样信了。
她失魂落魄地走到校门口,出租车停下,她刚挪到后备箱跟前,旁边突然伸过来一只胳膊,先她一步提起箱子,轻轻巧巧地塞进后备箱里。
一扭头,是韩应。
孔见青承认,看见他的一瞬间,心里是开心和庆幸。
“你……”
韩应淡淡开口:“我不送你。”
“噢,”孔见青低下头,难掩眸中的失落,“那,再见,我就……”
谁知道韩应突然走到车门边,拉开门等她上去,然后说道:“我也要回l市,现在也去高铁站,蹭一下你的出租车,不介意吧?”
孔见青:“……”
韩应继续淡淡道:“要是介意的话,车费我可以跟你均摊。”
孔见青:“…………”
出租车上,两人沉默了一路,孔见青是因为尴尬,而韩应……她不住地偷瞄他,只见他的视线一直停留在车窗外,从头到尾都没有扭头看她一眼,也不知道车窗外有什么好看的。
以及,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生气。
嗯,他一定是在生气,那么骄傲肆意的一个人,哪里受得了她的冷言冷语。
奇怪,明明是他犯浑在先,此刻愧疚的为什么是她?孔见青气闷不已,一时之间都忘了琢磨他要去l市做什么。
到了高铁站,韩应四处张望了下,瞄到售票大厅,这才开口:“你是哪趟车?我去买张票。”
孔见青的眉头皱起来:“……你没买票啊?马上就到五一了,现在肯定没票了。”
韩应的脸色有点不好看,把她的行李箱递给她:“等我会儿,我去售票窗口问问。”说完,大步匆匆而去,走了几步后,突然又回头,目光深深锁住孔见青,不放心地补充了一句:“等我。”
认识他这么多年,孔见青何曾见过他如此没有安全感的时刻?
她像是突然被什么东西击中,心里又疼又难受,如果说刚才她心里还憋着什么气,现在也全部都没有了。她鼻子都有点酸了,远远地朝他点头:“我等你。”
语气郑重,像个誓言。
而她说的不错,当日c市去往l市的高铁票已经全部卖光了,韩应回来的时候,眉头紧紧拧着,神色有点着急:“我上网查查还有没有今天的机票,你先坐高铁走,我……”
孔见青突然把箱子推给他:“我去下窗口,你看着行李,等我一会儿。”说完,她抬腿就往售票窗口跑去,跟韩应不同的是,她没有停下来强调一遍要他等她,她知道韩应会等她。
她回来得很快,因一路急奔,停在他跟前的时候还呼哧呼哧的,抬头看他时,眼底却亮亮的:“好了,我们走吧。”
“走去哪?”韩应不明所以。
孔见青脸有点红,不知道是跑的,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她说道:“我把我的高铁票退了,我们去汽车站坐大巴吧。”顿了顿,她又补充了一句:“大巴票随时都能买到,只是路上时间要久一点,要五个小时。”
说完好一会儿,却没听见韩应回答。
孔见青心中咯噔一声,韩少爷莫不是不肯?想来也是,五个小时的大巴,会坐得腰酸背疼,他哪里受过这种罪。
没想到韩应从方才的若有所思中回过神来,他突然放松地笑道:“好,坐大巴。”
两人辗转去到汽车站,先吃了午饭,坐上大巴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点多。之后的一路上,两人都绝口没提早上的争执,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孔见青突然发现,她与韩应,都挺会装傻的。过去他们吵过很多次架,有时候和好是因为解释了误会,有时候和好就全凭两人装傻,因为有些矛盾的发生,本就只是情绪上头,无关谁对谁错。
大巴车远不如高铁坐着舒服,空间小,座位挤,孔见青坐在靠窗的位置上,韩应就坐在她旁边。他肩宽腿长,座位根本容纳不下他,坐着时四肢很是憋屈,胳膊只能跟孔见青挨在一起。
孔见青的胳膊被他碰到,她便往旁边挪了挪,收了收胳膊,于是韩应淡淡地扫她一眼,她挪一厘,他跟一厘,她收一寸,他追一寸。
“……”幼稚,真是幼稚!
孔见青无语,便不再理他,只是将头扭向一旁,去看沿途的风景。
车窗外其实没什么好风景,一开始是车水马龙和高楼大厦,后来出了城,便只能看到国道外青黄相间的麦子,看着看着,人便有些困。
她也确实是困,晚上本就没有睡好,上午又奔波辗转几个地方,此时到了午睡时间,大巴车摇摇晃晃,她的眼皮都快掀不开了,索性也不挣扎,自顾自地睡了过去。
而韩应本来戴着耳机闭目养神,过了一会儿,左肩突然轻轻落下一个温热的东西,他扭头一看,才发现孔见青不知何时睡着了,脑袋被车晃得东倒西歪的,此时不小心靠住了他的肩膀。
韩应眼底一片柔软,微微调整了一下坐姿,让她能枕得更舒服一些。
他知道她昨晚一定没有睡好,若是乍然见到他、与他在酒店拥抱亲吻,这些都不能让她失眠,那他才是真的没有希望了。
昨晚,他是真的喝醉了。四年里,哪怕是最痛苦的时候,他也不曾用香烟和烈酒麻醉过自己,可是昨晚看见她跟别的男生一起离开,两人还一副亲近熟稔的模样,他便觉得心火难消。他已记不清自己喝了多少,只记得后来,所有人都在拦他。后来是怎么到的n大和酒店,他也不记得了,只是半夜口渴醒来,下意识端起床边的凉白开灌进嘴里的时候,骤然想起怀抱里的温软身体和嘴唇上的香甜触感。
那时候,酒醉时的记忆才慢慢回涌,他想起他把她抵在门边,搂她的腰,拉扯她的衣服,咬她的肩膀,似乎还,吻住了她的嘴唇。
她抵抗了吗?不记得了,只记得这些事情他一一做了,并且余味悠长。
漆黑深夜里,他发疯一般怀念几个小时前的体验,甚至想冲到她的宿舍把她拉出来,让她给他消一消火,或者,索性再给他的火上添一把油。
至此,他已经彻底不打算再放掉孔见青。
哪怕她恨他怨他,她对他有气,她对他冷言冷语,哪怕追回她的道路艰辛无比,他也要定了她。
幸而,她现在还在他身边,靠着他安稳地睡着,仿佛没有中间这四年,仿佛两人从来不曾分开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