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苗讲完后,两个人各自陷入沉默。
半晌,孔见青才笑道:“谢谢你把他的事情告诉我。”
“孔见青……”苗苗犹豫了一下,“你知道我跟你说这些不只是为了让你知道他的情况。”
孔见青垂下眼眸:“我知道。”
苗苗也觉得她知道,毕竟她从小就聪慧过人。那,既然她知道,苗苗也不再支支吾吾,那天在咖啡馆里吼韩应的那两句,不只是故意刺激他,她是真的想劝孔见青。
“别再死守着过去了,人生那么长,总得向前看。”
孔见青乖乖地道:“嗯。”
苗苗瞪她:“不许敷衍我。”
“没有敷衍你啊,我觉得你说得对,”孔见青哑然失笑,笑完后轻轻地叹了口气,“很多人都劝过我的。但是,大家都只是劝我,却没有告诉我该怎样向前看。我也没觉得我在死守着什么啊,我知道时光不可逆,往事不可追,我每一天都有在认真过日子,可是,为什么你们都觉得我在等着什么?”
她这话把苗苗说得似懂非懂的。
“既然你没有在等着什么,那就好好珍惜身边的人吧。”
孔见青不明所以:“身边的人?”
“骆寰宇啊。孔见青,虽然你这人跟个闷葫芦似的,什么都不主动跟朋友讲,但是别以为我们看不出来,骆寰宇明显追你很久了。我的直觉,这个男生不错,他会对你好的。”
说到这个,孔见青有点不好意思:“他,他确实追了我很久,但是……”
这时,姚海峰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你说你,就回来几天,非得带来带去带那么多东西,你知道托运排的队有多长吗?欸,你俩在聊什么啊?”
苗苗忙不迭道:“没什么没什么,聊点八卦而已,你不会感兴趣的。”
离登机还有段时间,三人在机场大厅里找了间咖啡厅待了一会儿后,孔见青才跟姚海峰一起把苗苗送进了安检里。
苗苗跟姚海峰依依惜别的时候,孔见青默默地找了根柱子站着等。远远看着苗苗哭得稀里哗啦的,她也有点难受了。
机场和车站想是世界上最懂感情的场所,在这里,永远都一刻不停地上演着久别重逢和天各一方,它们该见证了人世间多少悲欢离合。
片刻过后,孔见青与姚海峰从机场大厅出来。姚海峰的学校坐地铁回去更快,孔见青则打车更方便,她便也不跟他客套:“那咱们俩也就此别过吧,各回各校,各自奔各自的前程。”
姚海峰白了她一眼:“算了,我还是先把你送回学校我再回去。”
费这劲儿干嘛啊?他俩认识差不多十年了,还需要搞这些虚的?孔见青说道:“倒也不必在我面前表演绅士风度,你啥样儿我还不知道?说真的姚海峰,当年我跟苗苗、赵睿他们在班里写期末评语,你在一旁不仅不帮忙还绞尽脑汁捣乱的场景,尚且历历在目。”
姚海峰哈哈大笑:“挺记仇啊物理课代表。”
“也不是记仇,就是记性好,什么都忘不了。”孔见青也翻了个白眼。
姚海峰却还是跟着她一起往外走:“行了,我还是送你吧。要是让我应哥知道这么老远的我让你自己走,他不得揍我啊。”
孔见青闻言,蓦然扭头看向他。
姚海峰不对劲。
她与姚海峰同在c市待了三年多,每学期也总会小聚个一两次,但是他从来不会在她面前提起韩应,哪怕关于韩应,他俩明明就有太多话可聊。姚海峰就像其他的沈中天、李莱茵他们一样,很善良地刻意避免提起那个人。
可是为什么他突然如此若无其事地说起了“我应哥”?
她正自疑惑着,就听见姚海峰淡淡的声音:“刚才,苗苗趁我去办托运的时候,跟你说应哥的事了,对吧?”
“你怎么知道?”
“我一过来,看见她慌里慌张那样,还有什么不知道的。不光说了她遇见应哥的事吧?还劝你忘了他,劝你接受那个姓骆的?”
孔见青:“……姚海峰,不得不说,你还真是把苗苗看得透透的。”
姚海峰道:“苗苗知道,我是站应哥的,我先是应哥的兄弟,后是你的老同学,我不可能那么大度地看着你跟别的男生好。苗苗的立场跟我不同,她是你的好朋友。但我俩已经达成共识了,互相尊重,互不干涉。”
“你们俩,真是一对成熟理智、求同存异的模范情侣。”孔见青发自肺腑地感叹道。
姚海峰笑了声:“那是自然。不过,我现在改主意了。”
孔见青不解:“什么意思?”
姚海峰突然站定,脸上的表情也渐渐正经起来:“孔见青,我也劝你别再等应哥了。你以前也跟我聊过一些,那个骆寰宇,真的挺喜欢你的,你可以试着给他一点机会。要是真对他没感觉,你们学校还有那么多男生呢,我给你介绍我们学校的也行。人家不是都说吗,忘记一段感情最好的方式是开启一段新的感情。”
“……”孔见青沉默了一会儿,“你的立场如此不坚定,倒戈倒得这么彻底,苗苗知道吗?”
姚海峰瞬间又换上吊儿郎当、满不在乎的表情,他瞪着孔见青:“你不许告诉她,她要是知道了不得嘲笑死我啊。”
回学校以后,孔见青神思有些恍惚。
她无法不去想韩应。
时隔三年多,她终于知道了韩应的下落,他在波士顿,在麻省理工学院,再精确一些,她甚至知道他就在机械系。曾经那么疯狂地想要找到他,曾经觉得,美国再大,只要她竭尽一生前去寻找,总有能找到他的一天;如今终于知道了他的所在,只要她办下签证、买张机票,一天以后,她就能找到韩应,可是,为什么她一点去美国的冲动都没有?
她思绪混乱,没留意到有人骑着共享单车从一旁的小路里冲了过来,差点就要撞上的时候,旁边突然有人拽住她的胳膊把她往后拉了下。
“想什么呢?怎么都不看路?”
拉她的男生语气有点急,孔见青扭头一看,是刚刚还被苗苗和姚海峰提到的骆寰宇。
骆寰宇是n大能源与动力学院的学生,他们的院楼就在学校西门附近,他此时刚做完实验,正打算去食堂吃饭,一出门就碰上了魂不守舍的孔见青。
认识她也有好几年了,虽然知道她除了学习,其他大部分时候都是魂不守舍的状态,但是像今天这种走在路上都不看车的情况,还是鲜有的。
孔见青瞥了他一眼,有些头疼:“怎么在哪都能碰见你啊?”
骆寰宇快被她给气笑了:“虽然以前的很多次偶遇,确实是我跟你室友打听了你的行程,特意制造的偶遇。但这次可真不怪我,是你自己晃到我们院楼门口来的。”
孔见青:“……”
骆寰宇对她穷追不舍多年,表白无数次被拒之后,不仅没有死心,言语之间反而可以十分坦然地自我调侃了。对此,孔见青着实觉得无语,但不得不说,这么一来,她与他相处时的尴尬倒是少了很多,便也不像从前那般刻意躲着他了。
说起来,她与骆寰宇最初的相识,很难说到底是缘分还是巧合。
那时候是大一刚入学不久,学校各个省份的老乡会便争先恐后地开始了迎新活动。军训结束后,孔见青被本学院的几个同省老乡拉进了本省的新生老乡群,后来是在第一次的新生老乡会上遇见了骆寰宇。
骆寰宇是那种在团体中很活跃的男生,同样是大一新生,孔见青还是一个默默地被拉群、被通知聚餐的时间和地点、聚餐后被通知交钱的小透明,骆寰宇就已然混成了群管理员和活动的组织者。
各个学院来参加新生老乡会的有近四十人,坐了整整四张大圆桌。聚会上,吃饱喝足后大家便以餐桌为单位,开始玩狼人杀、谁是卧底等游戏。到底是年轻鲜活的大学生,几轮游戏过后,饭桌上的陌生感已经少了很多,连孔见青也跟周围的同学们渐渐熟络起来。
她是狼人杀组的。第一次玩这个游戏,她并不懂得什么复杂的玩法,奈何她直觉好,大概就是,她当预言家的话,验两次出两匹狼;她当女巫的话,临死之前用毒药,毒一个准一个……结果就是,大家对她十分忌惮,预言家验人第一个就验她,狼人刀人第一个就刀她。新的一局,孔见青依然没有活过第一夜,她也不恼,刚刚好趁这个时候去上个厕所。
骆寰宇就是在这个时候找上她的。
孔见青刚从外面回来,迎面就见一个个子挺高的男生直直朝她走了过来。
她是认识他的,骆寰宇,毕竟是活动的组织者,大家刚刚集合的时候,就全靠他在管事。但她不觉得这个男生会认识自己,四十个人呢,才聚了这么一次,他再厉害也不可能把每个人都记清楚。所以孔见青觉得,他大概也要去上洗手间,顺道跟她问个路。
果不其然,走近一些时骆寰宇已然开口:“同学,请问一下……”
她的手几乎都要抬起来给他指洗手间的方向了,男生却话锋一转:“你就是孔见青吗?”
啊?
孔见青愣了下,还没反应过来他为什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就已经下意识地答道:“嗯。”
接着就看见骆寰宇朝她递出了手机:“能留一下手机号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