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见青回了学校,三天后,她在学校里见到韩应。
他明明一切如常,碰见她时照例会抬手在她头顶敲上一记,故意惹她逗她,可是孔见青就是觉得他哪里变得不一样了。
她有点担心他。她宁愿看见他是低气压的、暴躁的、阴郁的,也不希望他刻意掩藏那些不好的情绪,在她面前呈现出一片阳光灿烂。
这天中午,孔见青依然跟陆然、孟歌去食堂二楼吃饭,她们三人一下课就往食堂冲,所以有幸成为第一批吃完饭的人。孔见青跟在她俩身后,不紧不慢地端着空盘子往餐盘回收处去的时候,目光无意中扫到不远处,顿时定住。
桌子旁坐着的两个男生她脸熟得很,正是每天跟韩应同进同出那两位,其中一个还跟韩应是同桌。
可是,韩应人呢?
她看见聂帆和金佳华之后,第一反应就是搜寻韩应的身影,然而并没有在他们附近看到他。
陆然跟孟歌聊得正欢,聊着聊着,她扭头问孔见青:“你说是吧?咦,人呢?”她纳罕回头,却见孔见青脚步停住,不知道在发什么愣。
“孔见青,走啊!”
“噢,来了。”孔见青快走两步追上她俩,收了餐盘后,她便让她俩先回教室,而自己转身又朝用餐区走去。
她要去找聂帆和金佳华问问韩应哪儿去了。
其实孔见青从不善于跟陌生人交际,但这会儿连她自己都不清楚她哪来的勇气去跟两个从来没说过话的男生打听另一个男生的消息,不过,不管这勇气哪来的,她先借用一下再说——有些事情就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她不打算给自己犹豫的机会。
“打扰一下……”孔见青在他俩的桌边站定,稍一思忖,她觉得戴眼镜的那个应该比较好说话一些,便向他道:“聂帆,你好,你……”
她话还没说话,另一个男生突然开始爆笑:“聂帆?我说,你什么时候改成我的名字了,怎么不告诉一声?”
孔见青:“……”
完了,搞混了。
她有点不好意思:“对不起啊,你们天天都在一块,我有点分不清。”
聂帆挑了下眉:“分不清?我比他帅那么多,你这都分不清啊?”
“??”韩应交的朋友这都什么人啊。
孔见青脸都有点红了:“对不起对不起,那个,你们可能不认识我,我是二班的……”
“知道,侠女。”一直没吭声的金佳华说道。
侠女又是什么鬼啊……孔见青觉得自己有点跟不上聂帆和金佳华的思路。
好在金佳华没有难为她的意思,他甚至很友好地替她说了她问不出口的话:“你找我们,是想问韩应吧?”
“嗯嗯,韩应他……没来吃饭啊?”
“他说没什么胃口,提了篮球去球场了,”金佳华顿了顿,抬手扶了下眼镜,“韩应这两天都没怎么吃饭,你知道他的性格,我们俩怎么劝也没用。侠女,你要是真担心他,你就跟他聊聊,起码让他正常吃饭。说真的,我觉得估计也就你能劝得动他了。”
孔见青沉默了一下,重新抬头:“你刚说他去球场了是吧?我知道了,谢谢你们。”说完后跟他俩道了别,疾步往食堂外走去。
聂帆看着孔见青的背影远去,朝金佳华抬了抬下巴:“侠女对韩应挺上心的,看来韩应这是苦尽甘来了啊。”
而聂帆和金佳华口中的这位侠女,下了楼便急匆匆地朝篮球场的方向跑去,才跑了没两步,又拐回食堂打包了一个煎饼果子,买了两瓶水。
趁着午饭和午休时间去打篮球的男生很多,偌大的篮球场上,八个球筐全部都被占着,孔见青站在蓝球场外环视一圈,很容易就找到韩应的身影。他穿着一套白色的篮球服,手中正飞快地运着球,眉头紧皱,目光锁住球筐,像一头蓄势待发的捕猎的兽。
孔见青安静站在场外等他打完这一场,而旁边一早聚集了四五个叽叽喳喳的女生,凑在一起兴奋地讨论着什么。孔见青本来压根儿没注意到她们,奈何“一班”、“韩应”、“好帅”这几个字眼拼命往她耳朵里钻,她想听不见都难,索性便分了点神探听她们的对话,不听不要紧,一听就听见了一句虎狼之辞,一个女生说道:“咱们班怎么就没有这么优质的男生啊?看看人家,学习又好,长得又帅,在球场上挥汗如雨时简直就是一颗行走的春.药。”
孔见青:“…………”这特么的。
而韩应的一场比赛刚好打完,他跟刚结识的几个高二的球友打了声招呼,便打算撤,没想到一回头,就看见了球场外那个不知道在发什么呆的熟悉的身影。
不管学习任务有多重,不管严寒还是酷暑,他一周总会打个三四场球,他心知自己外形优越、球技又好,单说这两点,便能引得一大票女生过来围观他打球。而说来也是气,他却几乎从来没有在球场外见到过孔见青的身影,极偶尔的一两次见到她,他还以为她是特意过来看他的,立时便丢了球,按耐住心头的得意,别别扭扭地过去找她,谁知孔见青就淡淡地跟他打个招呼,说是路过,然后头也不回地走掉。
韩应不紧不慢地朝孔见青走过来,如果这次她依然不是特意来找他的,他决计饶不了她。
“你怎么来了?”说着,他自然而然地从孔见青手中接过一瓶水,拧开盖子便往头上倒,酣畅淋漓地洗了把脸。
旁边围观的几个女生本就全程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见他接了孔见青的水,无不小声懊悔道:“失策了,咱们怎么就没想到给他送水呢!这么好的机会白白让给那个女生了。”另一个女生说道:“送水也没用,他每次打比赛的时候,给他送水的女生都快排到校门口了,就没见他接过谁的水。”“那他怎么接了那个女生的水啊?他俩认识?”“肯定认识啊,说不定……”
韩应嫌她们吵,皱了皱眉,拉过孔见青便往人少的看台去。
孔见青跟着他:“我在食堂碰见聂帆和金佳华了,他俩说你不吃饭就跑来打球了。”
“多嘴,”韩应不高兴,“他们俩还真是出息了,都会跟你告状了。”
孔见青忍不住替他俩说话:“他们也是为你好啊,要不是真把你当朋友,谁管你会不会饿死啊。”
韩应瞥了她一眼:“你也怕我饿死?”
“当然了,”孔见青诚实地点了点头,把煎饼果子递给他,“我在食堂给你买的,还是热的,你先吃吧。”
“不吃,不饿。”他一点胃口也没有,不过刚才打了球出了汗,这会儿倒是十分口渴。刚才那瓶水全倒了,瓶子也丢进了垃圾桶,他见孔见青手里还有一瓶水,便毫不客气地拿了过来往嘴里灌。
孔见青呆了呆:“这,这是我的水,我喝过了……”
“噢,还给你。”韩应不以为意。
“……”孔见青,“你还是留着吧。”她才不喝他喝过的水呢。
顺带把煎饼果子也塞他手里:“我看着你吃完再走。”
“我要是不吃你就不走了是吧?”韩应装模作样地抬起手腕看了眼表,“行啊,那你自己待着吧,我可是要回去上午自习了,噢对了,需要我帮你请个假吗?”说完,他作势就要走开。
孔见青忍无可忍,冲着他的背影吼:“韩应!”
韩应大笑,折返回来,从她手里接过煎饼果子:“夹了什么?”
他自然不会让孔见青替他担心,她怕他饿坏了身体,想让他吃饭,那他就吃,哪怕他是真的不太能吃得下东西,这三四天里,他几乎是吃什么吐什么,唯一的一次正常吃饭还是那天跟孔见青分食的牛肉面。
不过,她肯这样对他上心,韩应觉得挺受用的。
但他没想到,孔见青对他的上心远不止于此。
当天下午放学后,班里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韩应本打算在教室里睡会儿觉,却突然听见有人远远地喊他的名字,一抬头,就看见孔见青站在一班的后门口盯着他。
结果他刚出来,孔见青就柳眉倒竖将他瞪着:“你是不是又不打算吃饭?”
奇怪,他竟然有些心虚和气短。他不自然地咳了一声:“中午吃你的煎饼吃撑了,还没到饿的时候。”
“那晚上就吃点开胃助消化的好了,我们去吃食堂二楼的酸菜鱼吧?”
两个人一起?韩应挑了下眉:“行啊,走。”
之后每一天,到了饭点同学们都饿狼一般涌向食堂以后,孔见青就淡定出门,站在班门口等韩应一起去吃饭。
一天两天,三天四天,整整一周过去了,韩应跟孔见青面对面坐在食堂,忍不住问她:“青青,以前我说要跟你一块吃饭的时候,你还死活都不肯。平时跟你在班门口说两句话,你都紧张得不行,生怕被哪个路过的老师当场捉奸,怎么着,现在跟我同进同出的,不害怕了?”
捉……奸……这说的是什么鬼话,有这么说自己的吗?孔见青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她和他是能被捉奸的关系吗……
但孔见青想了想,正色道:“我说过,你从来都不是我的麻烦。韩应,我很早之前就把你当成很重要的朋友了。如果真的被老师抓到,怀疑我和你怎么怎样的话,那就解释呗,反正我们两个清清白白、坦坦荡荡,我们一没有影响学习,二没有逾越男女生之间的正常交往,我觉得我们是占理的。”
韩应默默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然后无奈地笑,男女生之间的正常交往?他和她才不是男女生之间的正常交往呢,傻不傻啊青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