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卿瑶顺着他的眼睛,往下逡巡,看他喉结随着声止而停滞,看他胸口随着呼吸而起伏,最后停留在他的腹部。
“你这里,是什么枪打的?”
傅丞砚忽地一怔,这才想起来郑淏那个大嘴巴不经意间就说漏了他曾经中过枪伤,而闻卿瑶也是沉得住气,一直没有问。
那种被贯穿的皮肉之痛似乎早就磨灭在时间里了,他抵了抵下颌,道:“不记得了。”
你当我信?
闻卿瑶静静注视他,冗长之后,不紧不慢地收回了视线,而就在下一秒,傅丞砚转头去看窗外的时候,她忽地伸手就去撩他的衣角。
电光火石之间,傅丞砚眼神一凛,几乎在同一瞬间抓住了她的手腕。有所牵纵之下,他只淡淡回头道:“阿瑶,你这个行为,对你来说不太安全。”
闻卿瑶撅着嘴,视线擦过他的衣摆,虽然没看到他腹部,却一眼捕捉到他别在腰间的一把手|枪,她挑眉:“你不是什么都没带吗?”
“它,”傅丞砚垂眼轻瞥,摩挲着她的手,认真道:“不算。”
“……”行吧,还差别对待,你们军人也玩这招?
闻卿瑶不咸不淡道:“我知道枪对你们来说是第二生命,右手永远持枪,亲得跟兄弟似的。”
“那倒不是兄弟。”
“……?”
傅丞砚轻轻嗤笑一声,放开她的手腕径直握住了她的手,十指交握,勾了勾她的手心。
“是老婆。”
“…………”
闻言,闻卿瑶不自觉地眯了眯眼,整个人遽然而生一种十分无语的感觉。
她斜斜丢了个白眼,撇过脸去:“那你跟它过去吧。”
这明摆着就是堵气了,哄不哄就看男人会不会看脸色了。
察觉到闻卿瑶一时半会不会理他了,傅丞砚紧了紧身上的夹克,伸手捏着她的下巴,正想掰回来好好哄一哄,就见天窗划过一丝晶亮。
第一颗流星。
闻卿瑶也看到了。
她眼底倏忽有光,直接仰头看向天空,干净的眼睛和细密的睫毛在月色下冥冥稀稀,指尖缠绕,下颌角曲线在微弱的光线里也显得格外柔和。
傅丞砚微微一怔,他没有缩回手,只盯着她的侧脸,忍不住轻轻将她的脸转向自己。
眼神扭转,思绪瞬间放空又凝聚,闻卿瑶垂眼看着傅丞砚的手,顿了一秒,随即又抬眼去看他。
男人的眼底,就像刚才的流星落入眼眸,望着她的眼神,带着一丝暗暗的渴望,是她从未见过的炽热。
四目相对,有那么一瞬,空气都不自觉地凝固了下来,只余下心跳和彼此之间的呼吸。
良久,傅丞砚放开她的下巴,收回了视线,隐忍地掏出一支烟,点燃,猛抽了一口,哑声道:“许个愿吧。”
三年前,她睡着了,什么也没看到。
这次,她看到了,跟他一起。
闻卿瑶挪开目光,平静地看着一片星河的夜空,浅浅呼了一口气,“你想我许什么愿?”
傅丞砚:“都行。”
“你帮我实现吗?”
傅丞砚好笑地看着她,“可以,能力范围之内。”
“我想……”
“别说出来,说出来就不准了。”
“……不说,那你帮我实现什么?”
傅丞砚愣了愣,忖度几秒,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弹了下烟灰,没作声。
袅袅烟雾混着男人的气息,在这个空寂的夜晚,把人的眼眸覆盖得格外模糊不清。
闻卿瑶沉默了一瞬,缓缓靠了过去,然后伸手覆上他的胸口,按住那方紧绷,安抚着紧绷之下怦怦跳动的心脏。
她轻声道:“傅丞砚,你知道我的愿望。”
声线被放得很柔很缓,在尼古丁的作用下,更添加了几分若有若无的撩拨。
傅丞砚阖了阖眼,幽邃的眼眸被一瞬划过的颗颗流星迸入了火彩,那支快抽完的烟,忽然间就燃得更旺了。
指尖绕过他的心跳,逐渐下滑,慢慢滑落在他的腰间。
闻卿瑶缓缓拿出那把手|枪,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座位底下,“让你老婆休息会儿吧。”
“……?”
“今晚,我陪你。”
颤声说完,她不安分地抬头去看他,睫毛忽闪在胸口,略过了衣领,越来越近,直到吻上他的喉结。
这是个没法拒绝的夜晚。
傅丞砚低下头,捧住她的脸,没有丝毫犹豫地,吻了下去。
闭眼的一瞬间,仿佛看到烟头跳动的火花钻入了眼眸,随着心跳,越来越旺。
第48章 头顶的流星越来越多,越……
夜空中的流星, 一颗颗划过墨色的帷幕,羞赧地一闪而过,不敢多看一眼夜色下那辆白色的吉普。
延躺的后座, 交织着情和爱。
闻卿瑶紧蹙着眉,颤抖着, 努力抬起头去迎合星空里最滚烫的流星, 犹如睁眼仰望的银河, 滚烫热烈。
在为了缓解她的紧张,傅丞砚起初非常地温和, 就像是被温水融化一般, 柔软在怀,多一分都是疼惜。
然而当他发现她频频用挑衅的目光去看前座座底的那把手|枪,他用力顶着她, 额头相贴,沉声道:“阿瑶, 你不专心……”
她咬着下唇,紧紧攥着他的上衣,满面都是看不清晰的红晕, 颤道:“毕竟当着你'大老婆'的面……”
“……”
宣示主权吗?
那大可不必。
傅丞砚将手肘放在她两侧, 挡住她的视线, 又低头吻她的眼睛,压着声音道:“……那就别看它了。”
尽管夜里微凉,但也湿了上衣, 他的动作依然放得很缓很慢, 闻卿瑶将手伸入他的衣服里,抚上他的背,勾着嘴角问道:“你跑五公里的时候有的是力气, 怎么现在这么……”
她词穷,皱了皱眉,凑在他耳边,飘出一个字——“软?”
而这一声,着实让男人一腔热血冲破大脑,原来他的怜香惜玉,在她眼里居然是……不行?
他红着眼,强忍着,哑声道:“不想你哭。”
这句话没得到回应,反倒让闻卿瑶睁开眼,恣意挑逗地看着他,“骗人。”
傅丞砚微微停了停,眯着眼睛将炽热的急切暗暗隐藏起来,这女人,偏偏要在这种时候挑战他?
顿了几秒,他忽地腾出手,将她两只手都举过头顶按住,狠狠地证明着。
头顶的流星越来越多,越来越快,直至让她花了眼,有一种天旋地转的感觉。
她后悔了。
这男人,这些年的五公里,可没白跑。
也不知过了多久,傅丞砚倏地皱起眉,额头上的汗涔涔密密,几秒钟后,他深吸一口气,俯下身,去亲吻她的额头。
“我爱你。”
终于不是另外那三个字了。
闻卿瑶一手勾住他的脖子,一手探及他的腹部,拂过块块分明的腹肌,停留在那处坑坑洼洼的疤痕上,她问:“疼吗?”
“什么?”
“前年在黎巴嫩维和,被子弹打中的时候,疼吗?”
傅丞砚微微抬起身,离开她,将夹克给她披上,“疼。”
他穿戴好,从前座底下拿出那把手|枪,仔细地擦试着,“你呢?疼吗?”
闻卿瑶掖了掖他的夹克,小心翼翼地拉过了半张脸,只露出两只眼睛,“你这话问得有歧义。”
“……”傅丞砚眉头微拧,回过头揉了揉她的头,“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
她看着他手中的那把枪,被擦拭得锃亮,忽然想起那年的夏天,第一次触碰到它的时候,钢体冰凉贯穿全身的感觉。
“疼。”她屏气凝神,点点头,“子弹打进去好一会儿,我才反应过来中了弹,那个时候,人都是冷的,脑袋都是懵的。”
跟死神擦肩而过,被血水浓郁了眼睛。
那一刻,想着只要能捡回一条命,其余什么都不重要了。
她说完,看了看天空,流星雨早已消逝,漫天繁星又回归安静,月色皎洁挂在天边,那么的洁白,却照不亮一些被遗忘的角落。
她问:“傅丞砚,你当时害怕吗?”
“嗯……那是我第一次求我的战友带我回家。”傅丞砚眼神凝了凝,不住回忆了一下,“不过等我再睁眼,就在医院了。”
擦拭好手|枪,他把枪重新插入腰间,便俯身过来,伸手抚着她的脸颊,“该回去了,我帮你穿衣服。”
闻卿瑶看了他一眼,自顾自地坐了起来,披在身上的黑色夹克松垮地垂落,露出来一半雪白,她半闭着双眼,懒洋洋勾住他的脖子:“我更喜欢你帮我脱衣服……”
傅丞砚没理她,径直拿过扔在一边的内衣,拽着她的胳膊套了上去,“听话。”
闻卿瑶:“礼拜天啊,你不是休假吗?”
“那也得回去,难道你想睡外面?”
“求之不得。”闻卿瑶倔强地扭着胳膊,一个劲往他怀里钻,“一回营区,一穿上军装,你那张臭脸就摆出来了。”
她脸一横,“我要看你穿便装,温柔多了。”
奈她不过,傅丞砚停了手里的动作,捏了捏眉骨道:“你到底穿不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