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煜没有开灯,摸着月光夺过萧溪手里那盏可怜兮兮的灯,放回了床头,然后把人圈进自己的怀里,用温柔禁锢住他。
萧溪半垂着眸子,无力的往后靠,声音呜咽。他能清晰的感觉到,安煜的手有些许的磨人,不断刺激着他的神经末梢。
……大概快疯了。
可那个让他神魂颠倒的罪魁祸首,脸上依旧保持着一副天外之人的清然模样,窗棱斜切进来的月光照在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的红晕,就连呼吸的节奏都没有乱,唯有眼底凝聚着叫人看不清的神色,又深又沉。
此时此刻,安煜给人的感觉像静谧的海水,表面波澜不惊,但萧溪知道他的内心早已波涛汹涌。
安煜只是习惯了用这幅淡漠无求的样子伪装自己、保护自己,眸色微沉已经算是一种很明显的情绪波动了,一旦撞进去就出不来了,只想无限的沉沦。
所以,萧溪总是喜欢刺激安煜,在他的心弦上反复跳跃,试图做一个彻头彻尾的混蛋,把人拉进欲·求的泥淖,坠入光暗交织的喧嚣凡尘。
萧溪一直以来都有个自私的愿望——想要安煜陪着他,年年岁岁一起走这交替轮回的四季。
春风、繁花、枯叶、霜雪,只有看见这个孤寥寥的身影,他才感觉自己活在了人间的某一个角落。
对不起,我好像爱惨了你,忍不住变成自私的魔鬼。
萧溪仰头抵在安煜的肩上,颈线拉长,调整呼吸。安煜忽的抬起另一只空闲的手,在他的眼角蹭了一下,然后放在唇间抿了一下,在他耳边明知故的开了口:“为什么哭?”
你说呢?
耍流氓对于萧溪而言可能手到擒来,但吐露“情不自禁”这样的词竟然有点羞于启齿。
他直接偏头吻住了安煜,拒绝回答,手胡乱摸了两下和安煜碰过他眼角的手缠在一起。
这事真的很奇怪,明明主动的是他,可到了最后,主动权永远都被安煜捏在手里,他好像一个自讨苦吃的笨蛋,可每次都食之味髓、乐此不疲。
别问了,他有病,已入膏肓!
然而,这场病持续到天光泛白之际,竟悠然转好、沉入长梦。
*
天彻底亮透了,lisa提前半个小时到了公司,她把连夜整理好的监控资料发到了萧溪的邮箱,想等着他来了,再汇报一下各种媒体那边的烂事,毕竟乱糟糟的,隔着电话说不清。
然而,她等到中午都没有把人等来……lisa女士终于忍不住打了一通电话出去。
铃声响到快接受才被人接通,lisa“喂”了一声,叫道:“萧总。”
安煜抬头往浴室的方向看了一眼:“他在洗澡。”
“……”
lisa差点把手机从20层的窗户扔出去,这个声音她打死也忘不了,“出去”那两个字给她的印象太深了,冷的她仿佛脖子架了一把闪着寒光的刀。
而且——
大中午的洗个鬼的澡!!!
安煜见这边突然没声了,问道:“有事吗?要是很急可以告诉我,我转告给他。”
lisa缩了缩脖子,她哪敢有事,还是去找何琛吧。找到了出路,她立刻怂兮兮的说:“没事,打错了。”
说完,lisa拿出自己单身二十多年的老狗手速飞快挂了电话,心说:秘书果然是个高危职业!
电话断的太快,安煜有点反应过来,以至于萧溪拉开门就看见了这一幕,他男朋友左手拿着手机贴在耳边,右手拎着锅铲,唇抿成一条缝站在床边,有点不知所措的意味。
萧溪直接倚靠着门框笑了起来,抬了抬下巴:“谁的电话?”
安煜把手机扔到了床上:“你秘书。”
“哦。”他和安煜的手机是同款,只有壳子背后的字不一样,萧溪这才看出来是自己的手机,擦了两把头发:“有事吗?”
“她说打错了。”安煜看着笑成花的萧溪,眼神里流露出几分生无可恋的气息,认命的拎着锅铲往外走,准备继续做午饭。
就算萧某人皮上天,他也不能把人饿死了。
不过,路过浴室门口的时候,安煜用小拇指勾了一下萧溪围在腰间的浴巾。萧溪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光了,然后又听见他男朋友说:“别笑了。”
安煜还把锅铲在他面前晃了一下,明明威胁意味十足,结果萧溪直接抵着他的肩,抖着腿笑弯了腰。
“……”
安煜扶住他显薄却不显瘦的腰,无意瞥见瘫在地上的白色浴巾,表情有些微妙。过了一会,他把人从自己的身上扒拉下去,强行塞进了被窝里,又找了一套衣服盖在他脸上,才走出卧室。
刚一踏进厨房,就听见卧室里传来某人嚣张的笑声,安煜突然很想给他下锅炒了。
好在笑声持续了一会就停了,萧溪似乎和谁打上了电话。
隔着客厅,声音并没有难么真切,但朦朦胧胧间他听到萧溪喊了一声“爸”。
安煜放盐的手抖了一下,选择性失聪,把空间留给萧溪。
卧室里。
萧溪穿衣服的动作卡了一半,卫衣松松垮垮的搭在脖子间,简直不敢相信老同志在说些什么。
刚刚接通那会他们称呼了一下,就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是萧仁河主动开的口:“等你的麻烦忙完,一起吃顿饭。”又别别扭扭的补了一句:“带上安煜一起。”
萧溪愣住了,站在床边连衣服都不会穿了,聪明的脑袋直接死了机,张口就问:“你真是我爸?”
“……”
萧仁河差点气吐血:“你再找第二个爸试试。”
这横了吧唧的劲是他爸无疑了,就是这转变……萧溪抿了抿唇,手指摩挲着安煜拿给他的衣服,还是不太敢相信问:“爸,你今天有没有吃什么不该吃的药?”
萧仁河直接吼了一句:“小王八蛋!你是不是想讨打!”
萧溪被吼清醒了,但实在想不通他爸为什么就同意了。刚想问为什么,老同志似乎被他这两个煞笔的问题惹毛了,甩下一句“寰宇的竞争资格让给你,别给我丢脸。”就匆匆挂了电话。
萧溪基本重复了安煜刚刚的动作,似乎更夸张一些,嘴巴一张一合发不出去声音。
忽的手机又震动了两下。
考同志发过来一张图片,下面还有一句话。
老顽固:路你自己选的,别后悔就行,我不干涉了。
这话前前后后都挺别扭的,但谁都能读出来里面的妥协之意。
到底是什么让他爸变卦变的这么快?
萧溪疑惑的往上滑了一下屏幕,点开图片,看到第一个字就有些站不稳,他扶住墙缓了一会才鼓起勇气往下看。
但阅读的观感有些差,信纸被水渍模糊了字迹,只能断断续续的看清一些内容。
【虽然我知道你这么做是出于责任,出于爱,可是我觉得你应该学会放手和尊重。】
【人生是他的,不是你的,走什么样的路都是他自己的选择,无论是错的、对的、拐弯的、平坦的,他有权利自己去闯荡。】
【或许这是我作为母亲唯一能为他争取的——放放手,把未来还给他,好嘛,亲爱的。】
【当我是匆匆而来的过客便好】
【我爱你们——】
看到最后一个字,萧溪胸膛里那颗心重重的跳了起来,眼眶有些热,鼻子有些酸,也不知道是不是昨晚弄过了头,他这会腿软的完全站不住,“噗通”一声直接跪坐在了地上。
安煜听见这声音就恢复了听觉,匆匆跑进了卧室,到门口的时候人顿了一下,他看见萧溪整个人坐在地板上,脸埋在床单里,裸露出来的肩膀耸动着,脆弱的仿佛一碰就碎。
萧溪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望过去,软绵绵的抬了一下手,模模糊糊的吐出一个字:“抱。”
安煜突然想起,他曾经心情不好的时候,萧溪总是会探过身子来问他:“需要抱吗?”
这是被那个同样爱着萧溪的人,养出来的习惯吧。
从小到大的那种。
安煜抬脚走过去,手穿过他的腋窝将人捞了起来,刚把人抱住,萧溪却推了一下他的肩膀,指了指床沿:“坐。”
安煜点了一下头,照做,萧溪扁了扁嘴,坐在了他的腿上,搂住他,脸深深的埋进了他的肩窝,不在说话,开始微微颤抖。
安煜一手搂住他的腰,一手拍着他的背脊顺气,过了好一会,人不再抖了,才忍心开口说话:“把衣服穿上。”
“不。”萧溪鼻音浓重的应了声,又来回蹭了蹭脸,用手指在他的后背上画起了圈:“除非你帮我穿。”
“……”
安煜有些无奈,但还是开始给他套衣服,心里突然有一种“我是他妈妈”的心酸感。
为什么不是爸呢——因为安煜想起了某个萧溪叫他“妈妈”的场景,真是哭笑不得。
穿好衣服,安煜看着晃脚丫子的人,仿佛看到了萧溪儿时的某一刻,有些错乱的问:“你今年几岁?”
“大概——”萧溪想了想,脚尖从他的小腿往上蹭,又伸出三根手指,理直气壮的说:“三岁。”
“……”
安煜觉得自己看错了,抓住他作乱的脚,扣了一下他的脚心:“别惹火。”
萧溪不知道怎么缓解心情,觉得只有玩一玩男朋友才能舒畅,结果突然闻到了一股刺鼻的味道:“什么玩意糊了?”
话音一落,就见他男朋友黑着脸开始往外走,厨房很快就响起了锅铲和锅相互碰撞的声音,然后又响起稀里哗啦的水声。
萧溪的肚子又开始乱叫,但他知道这顿午饭可能一时半会开不了……
忍受着饥饿的折磨,他捞起手机,把老同志的微信备注和电话备注全改了,变成了朴实无华的“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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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这章写了大概半天……我是个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