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芒也笑着点了点头,“你这位求婚使者也辛苦了,早点回去补觉吧。作为阿布的好兄弟,我看接下来一定还有你忙的。”
埃米尔特露出一脸委屈状,“唉,谁叫我这么命苦呢。万幸不是在古代,不然让我赶着一群骆驼从这里穿越沙漠到中国,我非没命不可。”
刘芒和小安两人相视一眼,同时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这要是在古代,小芒怎么着也能先册封个公主然后送去番邦和亲吧。”小安发挥了强大的想象力。
“照你这么说,我母亲也算是和亲了?还番邦呢,将来小心你也嫁个番邦的。”埃米尔特笑着伸手敲了一下她的额头,“这两天就拜托你了。好好照顾我们未来的王妃。要有什么差错就唯你是问。”
“放心吧表哥。难道你还信不过我吗?”小安做了一个“包在我身上”的手势。
眼看着埃米尔特就要离开,刘芒有忍不住叫住了他:“对了,阿布他到底什么时候能回来?”
埃米尔特轻挑眉毛促狭地笑道:“才这么一阵子没见就想他了吗?阿布听你这么问一定会很开心。放心,我会把这话转告给他的。”
“哪有啊,我只是——随便问问而已。”刘芒的脸蓦地一红,下意识地想要否认。
“原来只是——随便问问?好吧,其实你也只是随便想想,对不对?”埃米尔特特别加重了“随便”这个发音,临走前还不忘调侃她一把。
仆人们随即就将她们领到了各自的房间,并很快送上了精美的食物。刘芒也并不觉得太饿,所以草草吃了一些就洗洗上床了。或许是因为这两天她压力太大精神过于疲劳,脑袋刚挨着枕头就进入了梦乡。
此时,在另一个房间的小安将这里的仆人都叫到了面前,用流利的当地语言冷声地说道:“之前埃米尔特殿下吩咐你们的话全都听清楚了吗?谁要是在未来王妃面前泄露了半句不该说的话,那就只有鞭刑伺候了。”
众仆人面露骇色,纷纷点头。
小安紧绷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一些,挥了挥手示意所有人都退下。她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拿起了一块糕点,放进嘴里慢慢咀嚼起来,却丝毫品不出是什么味道。
第二天的天气是典型的沙漠气候,晴朗干燥,万里无云。刘芒用完早餐觉得无聊,就来到花园里散散步。令她感到意外的是,花园里栽种的花草竟然不知何时都换成了她最喜欢的沙漠玫瑰。
她面带欣喜地摸了摸那柔软娇艳的花瓣,心里更是惦念起那个叫阿布的家伙。
真是的,明明是他让自己过来的,怎么偏偏这个时候出国了呢?
不过话说回来,身为王储还真是辛苦呐......等将来她嫁给了他,是不是也有很多日子要这样冷清度过呢?就在刘芒的内心又开始有点动摇的时候,他所说的话再次在她的耳边响起,“我答应你,将来绝对不会把你锁在深宫之内。”
这是他对她许下的承诺。
她应该相信这个男人的,不是吗?
这么一想,她的心情又变得阳光灿烂了。这时,正好有两位女仆迎面走来,就在距离刘芒还有几尺的地方停下了脚步,向她恭恭敬敬行礼。
刘芒也友好地朝她们笑了笑,随口问道:“对了,你们看见小安了吗?就是昨晚和我一起来的那个女孩?”
两两人面面相觑,显然对她开口说当地语言有些惊讶。其中一个女仆摇了摇头,不等刘芒再问下去,就急忙拉着另一个女仆离开了。
刘芒感到有点莫名其妙,怎么这两个人好像有点怕和她说话似的?不止是她们,用早餐时那几个仆人也是沉默寡言,问三句才答一句。怎么这里的仆人都这么奇怪?明明大家的态度都是毕恭毕敬,可却又透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气氛。
“喂!你是谁?”一个小男孩的声音忽然从她身后传来。
刘芒转过身,只见一个五六岁左右的男孩正好奇地盯着她。小男孩有着当地人普通多见的浓眉大眼和挺直鼻梁,尤其是那浓密卷翘的睫毛简直令人嫉妒得牙痒痒。
她不由玩心大起,蹲下身子笑道:“那不如你先告诉我你是谁?”
小男孩这下更是惊讶,“你也会说我们的语言吗?你看起来又不像是我们这里的人。”
刘芒眨了眨眼,又重复了一遍,“你告诉我你是谁,我就告诉你我是谁。你说好不好?”
小男孩托着腮考虑了几秒种,一脸骄傲地回答道:“我叫卡西,今天是爸爸到我来这里的。我爸爸是这里的园艺工人哦!这些花花草草全部都听他的话!”
刘芒轻笑出声,“你的爸爸这么厉害啊。他把这里的花草修剪得很漂亮哦。”
卡西用力点头,元气十足地答道:“爸爸说了,将来殿下的二王妃会住在这里,所以一定要把这里修剪得很漂亮,那二王妃就会喜欢这里了。”
刘芒微微一怔,“你说什么?二王妃?哪个二王妃?”
卡西困惑地摇了摇头,“我也不是很清楚哦,爸爸就是这么和我说的。”他又睁大眼睛问道,“那现在你该告诉我你是谁了?”
刘芒忽然觉得心里涌起了一种莫名的不安,她再也没心情继续开玩笑,没头没脑地应付了那个小男孩几句后起身就走。
二王妃?哪里来的二王妃?
为什么这个称呼让她的胸口这么闷这么难受呢?
经过厨房的时候,刘芒无意中发现刚才的那两个女仆正背对着她窃窃私语。尽管声音不大,但她也能勉强听个十之八九。本来她并不屑于偷听别人的私房话,但想起之前她们怪异的态度和小卡西所说的话。她也就不知不觉停下了脚步。
“我真是没想到,她居然懂得我们的当地语言。”
“是啊,所以安小姐才让我们不要在她面前乱说话。”
“我真是想不通,其实她这样的异族女孩能成为殿下的二王妃已经是够幸运了,为什么还要瞒着她呢?”
“我也想不通。你听说了吗?这次殿下的正妃人选也已经定下来了......”
刘芒呆呆地站在那里,双脚就像是冻僵般无法挪动半步,心脏就像是被突然淋了一场倾盆大雨,在寒冷彻骨的冰冻中不停颤抖,又痛又涩......
谁可以来告诉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那两个女仆蓦然一回头,看到她站在门口,顿时吓得说不出话来。
刘芒只是木然地看了她们一眼,就默默地转身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其实,自己早该察觉哪里不对劲了吧。可突如其来的幸福令她不能也不敢去朝那个方向想。阿布这么凑巧出国,埃米尔特偶尔露出的奇怪表情,女仆们的诡异态度......原来人人都知道阿布要娶正妻,只有她......只有她一个人还被蒙在鼓里,还傻乎乎地沉浸在童话里不愿醒过来。
可是......阿布不是有那个怪病吗?他又这么可能娶别的女人?
想到这里,刘芒的心里又涌起了一丝小小的侥幸,会不会是她的当地语言还不过关,所以会错意了?其实并不是这样的,其实是她听错了,其实她们所说的根本和她无关。
是的,一定是这样。
她深深吸了几口气,努力冷静下来,告诉自己在了解真相之前不要失去应有的理智。如果这当中有误会岂不是影响彼此的感情?她思索了几秒,决定还是先找小安问个清楚,接下来一个上午的时间,她几乎问遍了别宫里所有人,可怪就怪在谁也不知道小安的下落。拖着疲乏的双腿,刘芒只得先回了房间。不管怎么着,埃米尔特总不会就这样将她摞在这里吧?她就不信见不着这两人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刘芒始终保持着靠在椅子上的姿势,尽管内心的焦虑烦躁越来越难以控制,就像是着了火般几乎要从胸口喷薄而出,但她还是尽最大的努力克制住了自己的理智。仆人送进来的午饭也被她放到了一旁,一口都没吃。下午三四点左右,又有人送来了英式下午茶,她连头都没抬就一口回绝,“拿出去吧,我不想吃。”
外面有人笑道:“午饭不吃,下午茶也不要,你是打算做神仙吗?”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刘芒的精神顿时一振,蓦地从椅子上跳了下来,“埃米尔特,你终于来了!”
“我自然是要过来的,不然怎么放心呢”埃米尔特笑着走了过来。
“小安呢?怎么不见她?”刘芒迫不及待地想到知道她的下落。
“她去探望我的母亲。晚上就会回来。”埃米尔特将盘子放在桌子上,亲手替她倒了一杯热乎乎的红茶。
刘芒神色复杂地看着他的背影,心里翻腾了好几回终于还是问出了口,“埃米尔特......二王妃......是怎么回事?”
埃米尔特正在往茶里放糖的手轻微抖了一下,勺子里的糖一下子都洒在了桌子上。
“你都是从哪里听到了这些乱七八糟的流言?”他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并且迅速岔开了话题,“红茶里要加几勺糖?两勺会不是太淡?”
“埃米尔特!”她提高了音量,“在我心里,早已经把你当成了我的好朋友。所以,即便有什么我无法接受的事情,也请你告诉我,好吗?我宁可要痛苦的真相,也不要善意的欺骗。如果你还当我是朋友的话,就不要对我隐瞒可以,可以吗?”
埃米尔特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没动,沉默了片刻之后,才缓缓转过身来。
“事到如今,我也不想瞒你了。”他的灰色眼眸里闪动着令人看不清的神色。“其实,阿布的怪病......就在前不久已经痊愈了。”
如果说刚才还一直一直抱着那么一丝渺小的希望,一直一直都期盼是自己的误会,那么在她听到这个消息的瞬间,这丝希望就如同午夜的烟花般灰飞烟灭了。
他的病痊愈了。她比谁都要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刘芒抬起头看着埃米尔特,却不知为什么觉得他的样子好模糊,整个世界都好像在一片一片脱落,她怎么也看不清他的脸了。
“酋长和王妃已经决定了,让阿布迎娶阿比部落的阿丽娅为正妃。他顿了顿,“阿丽娅是阿布的表妹,也是阿比部落酋长最疼爱的外孙女。说白了,这只是一桩政治联姻。小芒,阿布爱的人只有你一个。”
他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好像一把把利刃残忍地刺入她的胸口,令她感到心脏一阵剧烈的疼痛。紧紧揪住般的疼痛,几乎要窒息般的疼痛......迫使她不得不急促大口呼吸着,似乎连五脏六腑也跟着抽痛起来。
“那么......阿布呢?他也同意了?”她费了好打劲,才从口中挤出了这么几个字。敢问出口,她又觉得自己真傻,这不是明摆的事实吗?
“其实,他这两天就是去阿比部落商量迎娶正妃的事宜。”埃米尔特不忍地看着她惨白的脸色,“阿布知道你的个性,他不想失去你。所以才让我代替他向你求婚,先将你带到这里来。”
刘芒安静地听着他所说的一切,似乎感觉不到心痛了。或许,是已经痛到麻木了吧。
“你的意思是,这次他真的想要把我禁锢在这里?”她只听到自己的声音显得好飘渺,就像是来自很遥远很遥远的地方。
“至少,要等你真正成为他的二王妃之后。”埃米尔特脸色凝重地看着她,“小芒,你别怪阿布。事情变成这个样子也不是他想要的。身为一国之君,他真的有很多无奈,你能过体谅他那?”
刘芒愣愣望着他,脸上忽然浮现出一个虚无的笑容,只是那笑容太过辛酸悲凉。
至少,她明白了一点——一切都已经没有意义了。
真的,毫无意义,包括她此时眼中泛起的泪光。
“可以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吗?”
埃米尔特没有再说什么,转过身就往门外走去。
看到房门被徐徐关上,她突然觉得好冷,冰凉的感觉直透心底。她突然觉得好孤独,周围的所有事物所有人都变得好陌生,整个人就像是孤零零地从这个世界抽离了。她默默爬上床,躲在角落里努力把自己缩成一团,就像是只受了伤害将自己保护起来的刺猬,因为只有这样她才会感觉到从心脏透出来的一丝丝温暖。外面阳光很温暖很灿烂,透过明净的窗子照射进来,可房间里的她却冷得全身发抖。她不想哭,真的不想哭,但是泪水还是不听话地一颗接着一颗从她的眼眶里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