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心研抬头望向罗笑,“要听什么?梅三弄、高山流水?嗯……还是广陵散、阳春白雪?”
“嗯……梅三弄!”罗笑回答。
苏心研微微一笑,道了声好,于是手指抚动琴弦,一声声乐声响起,端的是行云流水。
乐声仿佛飞舞的蝴蝶在空中翩翩起舞,仿佛叮咚的泉水在山间流淌。余音绕梁,细细听来,一种幽深却飘然出世的感觉占据心头,仿佛一切尘嚣都已远去,只有耳边的天籁之音。
元策进来的时候,见到的场景就是如此——罗笑坐在太师椅眯着眼睛欣赏着,苏心研倾心抚琴。微风吹来,桂花树上残留的桂花被吹下来,落在地上……落在瑶琴上。
他对几个丫鬟比了个手势,示意不要出声,他自己便无声地靠近苏心研。
梅三弄,他也会奏。
于是,他靠在她身后,躬身,覆上她的手,手掌心的热量也覆在她的手背。
琴声戛然而止,短短一瞬,琴声又起。只不过,弹奏的人已经换了一个。苏心研被他圈在怀里,他将下巴抵在她的头上,认真地弹奏。
苏心研缓缓将手缩回来。
罗笑原昏昏欲睡,刚才声音断片,令她睁开了眼。见对面元策与苏心研的姿势,于是默默再闭上了眼。
“不妨我来奏乐,你来伴舞吧。”元策把下巴抵在苏心研的脑袋上说道。说话的时候手上动作可没停,流水的乐声依旧传出。
苏心研愣了一下,躲开元策的下巴,抬头看向元策一眼。从元策的眼睛里看到的满满是笑意,虽然她并不知道这笑意从何而来。她想了一会,然后从元策的臂弯出来,对他笑了笑。
苏心研一身绛紫色长裙,绣着富贵的牡丹,水绿色的丝绸在腰间盈盈一系,将其完美的身材勾勒出来。
暖洋洋的阳光底下,苏心研走到桂花树下,双手轻抬,晶莹的双眸扫了元策一眼,随即拉开双脚。
一首梅三弄已经到了尾声,干脆,元策将其烂尾,直接跳过这首梅三弄,弹奏另外一曲——高山流水。
轻步曼舞似燕子伏巢,疾飞高翔像鹊鸟夜起。她的妙态绝伦,桂花树下舞姿轻盈无比。时而抬腕低眉,时而轻舒云手。一双如烟的美眸欲语还休,流光飞舞,整个人犹如隔雾之花,朦胧飘渺。
元策如水的双眸将所有的视线都放在眼前舞动的女人身上,不愿错过一丝一毫似的。宽大的手掌覆在瑶琴上,手指行云流水地抚动琴弦,只是作出这般流畅动作的人并未将视线哪怕一丁点放在它身上。
志在高山表现峨峨之势,意在流水舞出荡荡之情。
琴声渐急,她的身姿亦舞动的越来越快,如玉的素手婉转流连,裙裾飘飞。
温暖的阳光下女子闪动着美丽的色彩,却又是如此的遥不可及……
寻常衣裳于身,随心所欲美轮美奂行;乐声奏响于耳畔,流水行云若龙飞若凤舞。
似乎有风吹过来了,桂花树上的精灵纷纷落下,散发着桂花清香的花朵儿飞下,落在苏心研发上、衣服上。落在地上的那些就不愿意起了,宁愿铺在地上让她的舞姿更加轻盈。
木下瑶琴,起舞一曲。
如此美景,难得一见。
太师椅上,罗笑已应着琴声睡去,几名侍女侍立一旁,欣赏琴声也欣赏舞。两人之间配合得完美,一奏一舞,没有丁点儿的错漏不妥。
高山流水遇知音,女儿起舞为君心。
一曲终了,苏心研停下所有动作,微chuan气。元策也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微笑着面对苏心研。苏心研看着看着就笑了,倒是元策渐渐抿起了嘴。
给罗笑披上一条毯子,又交代侍女好生看着之后,苏心研离开了——同元策一起。
亭中,二人相对而坐。只有他们二人,以及面前的棋盘。
“什么时候出使和亲?”苏心研落下黑子时问道。
元策执起一颗白子,“你急着要出嫁?”
苏心研也不扭捏,点点头大方地承认了,“的确如此!援兵已相助,总不能叫南华皇帝得不到相应的结果。况且,南华援兵相助的效果明显,是东宸百姓之福,百姓不知原由不得心安,更甚者,会以为我们东宸要变天了。”
天底下哪有什么白得的东西,援兵也是一样的道理。
元策在心里咽了口气,“其实,我上次就想跟你说的——南华派去的援兵,实则是我的人,不是朝廷的。”他上次的确是想说的,只是苏心研那时候喝了酒,他险些把持不住自己,强忍着都来不及,哪里记得自己是要说什么。
苏心研惊愕地望向元策,不可置信地反问道:“你是说,如今边境相助东宸的兵马不是南华的人,而是你的?”
元策颔首。
苏心研歪了歪头,“你哪来的士兵?还有……南华朝廷难道不知道你派人相助东宸吗?”
几个大国之间的战争,必然人人皆知,南华上下那么多人,不可能不知道有人以南华的名义派兵相助东宸的!如果有人知道的话,就代表南华皇帝一定知道。
“除了皇帝老头儿知道,其他人都不知道。”元策如实回答道,“十万兵马完全是我的人,跟南华没半点关系。”
这下子,苏心研对即将成为她的夫君的元策更加好奇了,这个男人,神秘得让她头疼。能够从一个世子想变就变成皇子不说,十万兵马也能够轻易拿出来,还有什么是他做不到的吗?
“南华皇帝也知道?那他就是默认了你的行为了?”苏心研诧异的不止一点两点,元策证明只是一个世子,有什么本事能够让南华皇帝对他另眼相待呢?
元策动作极轻地点了点头。
苏心研几次欲言又止,最终将手上的棋子扣在桌上,泄气地呼出一口浊气,“元策,我真的觉得我看不懂你这个人。这么久的时间了,我却还是看不懂你。”
元策孩子气地咬唇吐/舌,平时只能见到冷漠的眼睛浮现出做错了事情孩子般的不知所措,“我知道,我应该先跟你说的,但是……又不知道如何开口。”他顿了顿,又开口了,“再有,现在看不懂我没关系,以后有的是时间!余生那么长,有足够的时间让你看懂我了。”
苏心研唇边溢出令见者必怜的苦笑,这笑容让元策觉得好像有把匕首恶毒地插/入他的心。
但是这次应该怪他吗?元策没打算瞒着她,最后也的确没瞒着她。
这个人很神秘,自她第一次见到他就知道这个人很危险,那个时候知道需要躲避他。但谁知,最后居然要跟他结成连理。两人之间一幕幕甜蜜的景象浮现在她的脑海里,拨动她的心弦。
苏心研天人交战了一会,目光看向别处,“幸好,你并没有一直瞒着我。”
听到她说的话元策松了口气,幸好,她没有生气,他不用哄她。
苏心研没打算问他这十万士兵是从何而来,她觉得她没有必要问这个问题。
“夫人打算什么时候嫁给为夫?”心知苏心研并未生气,元策的话开始放松——不正常起来。这个问题,却是起先苏心研问的问题。
于是苏心研不雅地翻了个白眼,有露出得体的笑容,“如果没意见的话,我想等现在皇上退位了再嫁。”
“不行!”元策想也不想地反驳,苏心研淡淡抬头看他,只听他继续道:“你们东宸的皇帝才四十过半,如果要等到他退位的话,岂不是要等到猴年马月。太久了……”最后一句话像是情人间的呢喃,在对苏心研说他的意见。
苏心研忍俊不禁,“那你说怎么办?”
“那个二皇子,坐不上皇位的。”元策瞬间变得冷漠,微抬着下巴对苏心研说。苏心研颔首,“当然,他自然是坐不上皇位的。嗯?你怎么忽然这样说?你做什么了?”
元策神秘一笑,见到苏心研疑惑的目光时解释道:“在知道你不想扶持二皇子之后,我就让人找证据了。这人之前跟那个丞相有牵扯,而那个丞相是以‘私藏龙袍’的罪名被杀的,故,要将他搞垮很容易。”
话中的“那个丞相”指的就是东宸前丞相了。
苏心研冷笑,“这么说来,的确是这个道理。一旦能出他与丞相勾结的证据,皇上应该会对他不满。只是……没想到挣扎到最后的会是慕容立宏。”
“不会仅仅对他不满的,应该还会想杀了他。”元策用手撑着下巴,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为何?”
“一旦能够拿出他和丞相勾结的证据,皇帝十有八/九会杀了他。因为不仅仅是‘私藏龙袍’的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