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严肃地开口:“朕最后再问你一个问题:和亲的事是否是南华皇帝所授意?”
“皇帝老儿现在还不知道,但是,想必你也知道只要是我,他不得不同意!”元策大言不惭。
皇帝不语,因为他知道元策有这个本事。他想了想,最终拍板决定道:“那好吧,这事朕会尽快处理的。元策,朕就信你这么一回!”
火红的夕阳占满了半片天空,它在不断地往下沉去,在它的对面,黑色的云雾狰狞地欲侵占整片辽阔的天空。得意的月亮慢慢地爬上来了,它在这黑暗的天空中宁静地守着它的位置。
前有查处贪官一事,朝廷命官人人自危,后有西源北绍合攻东宸一事,又将众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朝廷中,查处朝廷贪官污吏的人有三:一是三皇子慕容成洋,二是言御史,三是年轻的周御史。
一行三人,按理说做主的人理应是三皇子慕容成洋,可惜慕容成洋经验不足,做事没有条理,惹得其他二人不满。于是,渐渐的,言御史和周御史二人不约而同地将主动权放在自己身上。慕容成洋的权利随着时间的推进,慢慢被架空了似的。
久而久之,慕容成洋也察觉到了自己在队伍的地位降低了,难免心有怨恨。自到了徐州时,就自称身子不适,整天待在客栈,不肯外出,心里的怨恨便对着手下人出。
手下人一直被当成出气筒,心里自然也不爽,在慕容成洋斥退他们之后,几人就到客栈楼下吃酒。
一个五大三粗身有武功的大汉狠狠地吃了半碗烈酒,粗声道:“俺说,三公子的态度真是叫人不爽,跟两个大人斗嘴斗输了,咱们就成了出气筒!整天整天生气,黑着张脸,搞得咱们兄弟几个欠了他银子似的!哎呀……气!”说吧,将碗里的酒一饮而尽。
出门在外,手下人称慕容成洋一律称为“三公子”。
“欠着张嘴吧你!小心被三公子听到了!”旁边的人往嘴里扔了颗花生米,又拿了颗往大汉头上扔,“这话,可千万别在其他人面前说,也就是咱兄弟几个话不多!”
倒酒的人同意地点头,“哐当”一声把酒放桌上,道:“不过,要俺说吧,三公子跟个娘们似的,打人居然还用指甲!往俺这脸上挠,嘴里还嘀咕着两个大人。嘿,心不大吧!”
“不大!真心不大!俺都见他好几次生气摔坏杯子啦!看他,俺觉得不靠谱!都不知道是啥人跟俺说三公子能成为主人的。”大汉摇头,低头又是一口烈酒。
吃着花生米的人提醒道:“你们两个注意点吧……”然后他给自己倒了杯酒,看向同桌一言不发的人,“小郑,今夜是你和老五守夜,我呢,明日早上去给你买几个包子,你待会就上去,别待会三公子找不到人又要发脾气了!”
被叫做“小郑”的人点了点头,“好!先谢谢你了!我这肚子饿,先吃点东西……”
在角落独自吃酒的一名男子,身披黑色披风,一顶黑漆漆的帽子放在桌上,盖住了剑的一半。桌上,一酒两小菜,清酒已饮去过半。男子默默地吃酒,直到清酒吃完,他才从怀里掏出几枚碎银扣在桌上,拿起东西起身往外走去。
两盏灯笼下,晕开的光晕洒在他身上。男子将帽子往头上一扣,四下看了下,一个转身,即无影无踪。
“咚……咚……咚……”
来自行廊的脚步声传进房间,独自在房间里吃酒的慕容成洋醉醺醺地眯了下眼睛,破口大骂:“什么人啊!敢……嗝!敢跑到这里来!这……层几个房间被我包了、嗝!不知道吗?”
脚步声戛然而止。
慕容成洋咧嘴大笑:“哈哈!这等龟孙子,竟也敢对我不敬!想本皇子在京城,连丞相……不对,连罗独也得恭恭敬敬的对我,哼……区区两个御史,竟然也敢对本皇子不敬……吃了、嗝!熊心豹子胆了不成?哼哼,龟孙子……”
“龟孙子……”慕容成洋嘀咕着,勉强给自己再倒了酒,牵长喉咙,把酒一饮而尽。
“他娘的……本皇子可是人人都得扶着的人……”
一名男子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烛火下,黑帽黑披风,手执长剑,目若寒冰。
慕容成洋隐隐知道面前有人,眯了眯眼,定睛仍看不出来是什么人,搅动不自然的唇,开口道:“什、什么人?”
“咚……咚……”男子迈开脚步靠近他。
慕容成洋扬起头,想要接着烛火的光亮看眼前是什么人,可惜他的眼里,眼前有好几个影子。什么人?他不知道自己是否问出了这话。
男子手上一动,桌上燃着的蜡烛忽然灭了。瞬间,室内一片黑暗。
“嘿嘿,什么……”慕容成洋在黑暗中忽然出手,抓住黑暗中的什么东西。
接着,他眼睛刺痛,黑暗的痛、尖锐的痛,构成了响彻云霄的叫声。可是,他连叫声都喊不出来——他被打晕了。
蜡烛又燃了起来,房间回归光明。
男子冷漠地看着倒在桌上的慕容成洋,看着鲜血不停地在他的身上流出来,冷冷一笑,看到慕容成洋握在手上的东西,一把将东西扯出来。
手上,只是一枚普通的玉佩,随即,他从怀里掏出一枚精致的白玉玉佩,塞进慕容成洋的手里。
徐州,地广人多。言御史、周御史二人,在地方衙门过夜时,半夜三更被叫醒,匆忙赶到客栈。
慕容成洋是被前去守夜的侍卫发现出事的,这个时候,慕容成洋已经流了不少血了。从相对干净的房间来看,房间里并没有经过任何打斗。
两位御史赶来的时候,已经有连忙被请来的大夫在为三皇子慕容成洋包扎伤口。狰狞的伤口却是在眼睛,一圈又一圈的布蒙在他的眼睛上,遮去了伤口。
年长的言御史分析完形势,走到慕容成洋的几个侍卫面前,“你们几个难道没有守在三公子的身边吗?怎么三公子在这个时候被伤着了?”
四个侍卫面面相觑,脸上都是一片无奈。小郑脸色难看,勉强往前走了一步,“回大人的话,三公子大概是心情不好,嫌我们看着碍眼,于是都把我们斥走了。又是今日才到徐州,赶了一天的路,我们几个也没吃什么东西,所以就想着到下边去吃点东西,应该没事……谁想到就出了这样的事情!”
言御史也是知道慕容成洋对他和周御史心有不满的,来徐州的路上还起了分歧,所以他很相信小郑的话。
眼看着大夫做完手上的动作站了起来,周御史忙不跌地走上去,询问道:“大夫,他的伤势如何?”
慕容成洋眼睛被蒙上布,但红色的鲜血已经从白色的布渗了出来。他还在睡,一动不动。周御史扫了他一眼,又看着大夫。
“唉!只怕以后眼睛要看不见东西了!”老大夫叹了口气,惋惜道。
“什么?”房间里不少人异口同声,其中包括周御史。
言御史忧愁地轻轻摇头,“这是怎么回事?”
大夫又叹了口气,“看这位公子身上的气质,怕是身份不低。只可惜了,以后这位公子怕了很难能看到东西了!单单是被伤到眼睛,最多也就是去找神医谋谷子了,可是,伤了这位公子的武器上抹了毒。”
众人不禁错愕,言御史先反应过来,悻悻开口:“好狠的心思……”
一个皇子不能视物,那么也就失去了继承皇位的可能!没有一个双目不能视物的人坐上皇位,以前不可能,以后也不可能。
言御史忧虑地皱了下眉头,给周御史使了个眼色,二人一前一后地走出去。二人在行廊末端站定,言御史透过窗户看向外面月色,周御史则是站在他身后。
“言御史,您对这事怎么看?”周御史心情复杂地发问。
言御史已有一定的年纪,月色透过他瘦弱的身体把影子打在地上,瘦弱,背直直的挺着,像是松柏。
言御史凄切地发笑,对着外面的风景,“小周啊,我当初以为皇上派人来查各地的账目是因为国库亏空不得已为之,所以,那时候才会引荐你。三公子虽说是皇子,但皇上派他下来应该是为了锻炼他……”
“难道不是吗?”周御史不解的反问。
言御史一动不动,半晌轻轻摇头,动作之轻,几乎不动。他凄切的感情融入声音,“不是!不是!我堪堪知道不是!”
周御史沉默半晌,“还请大人明示……”
“查各地的账目不是皇上的主意,把三公子派出来也不是皇上的本意。或许……或许是有人要对付三公子,大都在皇上眼皮子底下,难以出手,所以把他调出大都——容易下手。”言御史如松柏似的一动不动,“我已经老了,朝廷中有我的友人,敌人也不是!想要我的命的人数不胜数,左不过是一条命,倒是没什么。”
“大人!”周御史逐渐反应过来对方的意思。
“是我的错!不该把你拉进来的。”言御史说完这句话就住嘴了,一言不发。
慕容成洋出事,他们同行的人也有责任。再有,他们二人因为未以慕容成洋是从已经得罪了慕容成洋,现在又有显然要对付慕容成洋的人……
他们与慕容成洋同行,后者出事,皇帝定然会要把他们叫去问话。而要害慕容成洋的那人要是担心他们二人知道些什么,就是性命不保的事。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这么简明的道理摆在眼前,背后的那人肯定会对他们下手。到时候死无对证,得利的只会是背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