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皇后退步的话,苏心研倒像是做错了事情的孩子,难为情的低下头。
不一会儿,丞相夫人便提出离开。她是今儿上午进宫的,拜见过太后,才过来结绮楼,午膳是同皇后用的。这么一算,留在结绮楼的时间也不短。
“依秀!你送丞相夫人出去吧!”皇后吩咐着,又对苏心研道:“单子可核实好了?可与之前你母亲的嫁妆单子一样?”
“核实过了,一模一样,并无出入。”苏心研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看她快速的同苏心研说话,丞相夫人也不耽搁,欠身离去。斥退了结绮楼里的宫人,只留下由子一人。
皇后蹙了一下眉头,随即沉下脸,冷声道:“我原以为你是个聪明的,看得清楚如今朝廷中的局势!却不想你竟如此愚昧?皇上正值壮年如日中天,纵然朝廷中的局势千变万化,可是说句难听的,再怎么变也是在皇上的意料之中。丞相权倾朝野,皇上早已经将他视为眼中钉,恨不得除之而后快!你倒好,竟背着我,同丞相夫人有所接触!”
“皇后……”苏心研忙不迭的开口,对方却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
“你可别跟我说,你想不透跟丞相一党有所接触的话,我们顾家也会收到牵连!”皇后也是急了,一想到苏心研背着她跟丞相夫人接触,更可能会连累到安国侯府,控制不住的生出怒火来。
由子生出了为难之色,心知或许过后皇后会后悔,她只能先加以劝慰,“娘娘!您先消消气,听姑娘怎么说!”
“消气?要本宫如何消气?”皇后觉得脑袋突突的疼痛,按着脑袋看着苏心研,“你难道不知道,丞相的心思吗?他已是权倾朝野,却仍旧野心蓬勃。如今东宸正是盛世,他自然不得动手,所以他的心思才放到一众皇子身上!”
苏心研这才刚回到京城,就是这第一天,听她们说话的态度,竟是已经达成共识许久了!皇陵一行三年多,只凭这一点,她们达成共识也该有三年多了!
好一个苏心研!
“娘娘!”苏心研高声叫了一句,见她情绪愈发激动,她的心里也很不是滋味。趁着皇后有一瞬间的停顿,降低了声音,却又透着坚定:“若是我做的事会连累到安国侯府,则天打五雷轰!”
皇后呼吸一滞,狐疑的看着她。
“还请娘娘消消气,先听我一言,可好?”苏心研见对方终于稍微冷静下来,不由得送下一口气。
由子见状,忙接口道:“是啊,娘娘!您先听姑娘说几句吧!说不定姑娘是有自己不能和别人说的苦衷!”
苏心研感谢的看了由子一眼,这才道:“娘娘你是否还记得大理寺少卿嫡次女的死?”
皇后略加思索,终是点了点头。
“那个时候,我曾听闻丞相夫人出了事,死在丞相府里!”苏心研平和地开口,“但出乎意料的,丞相半点消息都未透露,直到一次偶然的机会,我才得知此丞相夫人非彼丞相夫人!”
皇后侧了下脑袋,因为不解,所以轻轻皱起了眉头,“什么意思?”
“娘娘,刚才和你在说话的丞相夫人,可不是以前的那个!”苏心研不动声色的说。
这个消息的冲击性太大,由子不由得吸进了一口气,却是碍于身份,只能把疑惑压到心里,忍住想要向她发问的冲动。
而皇后只是垂着眼睛想了好一会。张家小姐死去的事情已经三年多以前的事情了,按照她这么说的话,岂不是三年多前,顶着丞相夫人头衔的人早就已经换了?可是,明明一样的脸,能够做到令所有人都没有怀疑,她的本事也是不容小觑啊!
心里头像是打翻了五味瓶,其中的滋味无法言明。皇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白了脸,明显对于她刚才说的话感到不好意思。“可是,是谁假扮的?又有什么理由来假扮成丞相夫人呢?况且,依你这么说,已是三年前的事情,在这段时间里,根本就没有人有所察觉,你又是如何知道的呢?”
听到皇后这么说,苏心研心里清楚对方已经大抵相信了她的话。原本还犹豫着是否要说实话的她,决定选择性的告知。“娘娘可知丞相夫人有一个同父同母的妹妹?可惜妹妹的生活并不如意,后来更是丧夫成了寡妇。我那时候,偶然得知丞相暗中将妹妹接进府里,让他顶替丞相夫人的身份,而他的正宗夫人,却是,被他一卷席子卷了去,扔到乱站岗了。”
皇后错愕的倒吸一口凉气,平时丞相和丞相夫人夫妻之间恩爱是众所皆知的,可即便如此,丞相还是能够为了他的权利,在丞相夫人之后让她连个最基本的安身之处都没有!这是何等的凉薄啊!
“那你又是如何得知那人就是丞相夫人的妹妹呢?”得知了一件接着一件令她惊讶的事实,皇后的声音已经越来越小。
“那个时候逍遥谷谷主在东宸。”苏心研模模糊糊的作出回答。她只是说白墨然那个时候,就在这里,并没有说就是白墨然查出来的。但很明显在她有意的误导之下,皇后误信了。
午后的娇阳,微风和独属于紫禁城的宁静威严,紧紧包裹着看似拥有独立思想的人。
午后的娇阳,微风和独属于紫禁城的宁静威严,紧紧包裹着看似拥有独立思想的人。
安国侯府是一个百年世家,直到现在已有几百年的历史,像它这样的世家,家道殷实,底子深厚,动不动都是如千年古树树根般错综复杂的关系。即便是在刻意的经营下未置于宝塔顶端,但就是在刻意经营得平淡之下,世家的内蕴之深才慢慢的体现出来。
当时,老安国侯嫁女儿,大女儿和小女儿的亲事相距不过一两个月,若换了其他家族,为女儿出的嫁妆会让他们需要一段时间的休养生息。可是,老安国侯在大女儿嫁给当今皇帝时一百八十抬嫁妆后,又给小女儿准备了一百六十八抬嫁妆,十里红妆之下,是安国侯府殷实的家道。
在家妹撒手人寰之后,身为国母的皇后,选择将家妹一百六十八抬嫁妆暂时收管起来,等到家妹顾银莹唯一的女儿苏心研长大之时,才尽数交给苏心研。
如今,看着已出落的侄女儿,皇后忍不住露出欣慰的笑容。
一个下午的时间,苏心研尽将时间放在嫁妆上了。一百六十八抬并不完整,其中有一些是顾银莹当初补贴了苏利华的,但自被皇后待为收管之后,东西是一样不少。笼统算起来,仍有下次一百二十八抬。
皇后偶有提点,苏心研则以一副受教的模样虚心听着。
当夜,苏心研以不同以往的绝对姿态回到东宸上流社会中。
宴会为两个人而办,一是太后,二是苏心研。
将络绎不绝的说话声隔开,看着人与人之间的接触,苏心研唇角不觉泛起了一缕讥笑。
宫女将皇帝特意吩咐的两份践行的汤羹送来,一份被送到太后的桌上,一份则被放在苏心研的桌上。由八样食材做成的汤羹看起来颇为美味,苏心研抬头看向上位的太后,后者正喝着果子酒。苏心研拿起勺子,舀了半勺浓稠的汤羹送进口中。
当时是,舞娘穿着统一的衣服进来,宫乐奏起的时候,舞娘翩翩起舞。训练有素的她们每一个动作都好似经过了精确的测量。
欣赏着舞娘舞蹈的苏心研忽然觉得口中弥漫着腥味,下意识忍下这不舒服的反感,这才觉得不妥。猛然垂下眼睛看了桌上的汤羹一眼,桌上,是已被吃了半碗的汤羹!
再抬头时,见到太后端起金碗,手执金勺子,正要食用。
“太后,不可……”纵一开口,苏心研唇角溢出鲜血,接着,大口大口的鲜血争先恐后的吐出。手上无力,身子也因为姿势而向前倒,放在桌上的手一把扫倒了桌上的不少东西。
瘆人的鲜血染红了她的衣裳,随着太后手上金碗的掉落声和宫人的惊呼声,眼前的一切,仿佛失去了色彩。
“快!太医!快宣太医!”皇后高呼,门口既有人匆忙跑出去找太医。
正对面的慕容立宏波澜不惊的看着她,面不改色。勉强端住身子,苏心研无力的磕上眼睛的那一刻,似有似无的看到了他一抹讽刺的笑容。
为什么?
是哪里出错?
旁边的大公主慕容依秀扯住了她的手,用染上了血的手用力的拍打她的脸,“研儿!研儿!你不能睡!千万不能睡……”她的声音在苏心研听来,仿佛在百里开外,遥远而空灵。
皇帝沉着脸坐在龙位上,一动不动的。秦有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即便皇帝圣明爱子,也不能说明他能够忍受有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作威作福。这简直是在拔老虎的胡须。
皇帝坐在那儿,凭谁也是不敢轻易离开。况且,坐在这儿的人一个个都是人精,谁不知道这个时候离开就会背上嫌疑?
苏卫鸿慌了神的从对面跑过来,由于常年行军在外,多少有急救的本事。他几乎是将自己所知道的急救的本事都用上了,可苏心研就是毫无反应。心里一急,苏卫鸿急切的喊着苏心研,期盼从她的名字里寻得力量。
不知道过了多久,四周终于安静下来了。苏心研被搬进了后室,慕容依秀和几个侍女跟着一同去了。而宴会上,再找不到刚才热闹喜庆的气氛了。
看苏心研的座位上,太医检查着桌子上的东西。棕色的桌子上白色的盘子上几样未动的食物,被喷溅上了鲜血,皇帝特意吩咐人摆上的汤羹只剩下半碗,却因为刚才苏心研的东西而尽数落在桌上。
太医将碰到了汤羹的银针放在眼前,银针并未变黑。太医又用银针去测桌上的其他东西,出乎意料的,银针并没有在桌上任何东西的测验下变黑,太医皱起了眉头。
正当时,太后身边的玉姑姑领了几个宫女进来,进来的几个宫女不约而同的跪在地上,只听玉姑姑道:“太后、皇上、皇后,老奴已将碰过汤羹的人都带来了。”
早在刚才,太后就吩咐了人去把和汤羹有接触的人都找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