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出现了一个韶华不再,略显臃肿的老宫女,正在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孩子月份尚小,衣裳宽松,自然看不出什么。她思量自己并无不妥,看来是这个地方有什么古怪。
果然,老宫女走上前来,用一种生硬地口气问道:“不知这位贵人是谁?如何会来这个地方?”
暮贞一时不知自己该如何回答。
那宫女又看了看暮贞,接着说道:“贵人气质出众,想必身份不凡,此处不该是您出现的地方,还是快些离开吧!”
说完,她便欲离开。
不得不说,她的话勾起了暮贞的好奇心。
“这是何处?我如何不该出现在这里?”暮贞追上一步,问道。
老宫女打量了暮贞半晌,摇摇头,语气颇不耐烦:“您还是快些离开吧,圣上和娘娘都去了大明宫,这里留下的自然是娘娘不想见之人,您又何必多问!”
人的好奇心越被拒绝,越会炽烈的不可收拾。
“我也是被贬到这掖庭宫的宫人,只是想多知道些宫里的人事,还请相告,省的今后再闯出什么祸来,更被天后和陛下厌弃。”暮贞尽量叫自己看上去是真诚的,以掩饰说谎的紧张。
她此行未带任何人,这更好地帮她掩饰了谎言。
“你也是被贬到这里的?想必是哪个宫的娘娘吧?”那宫女看着暮贞,神态忽然没有了先前的冷漠,好像还生出了几分同情,“真是可惜了这个模样了。你可知如今这掖庭宫早沦落成了冷宫,来了这里怕是再也出不去了。我若不是因错被处罚,如何做了现在这个苦差事。不过说来还有更可怜的,我不过是贱命一条,里面住的那两位可是真正的金枝玉叶,她们不也要受苦吗?”
“金枝玉叶?”暮贞追问。
“还不是萧淑妃留下的两个公主嘛。谁让她们的娘得罪了天后娘娘,现在都成了老姑娘了,还待在这里,没人敢问也没人敢说的。”看到暮贞也是同病相怜之人,宫女的话顿时多了起来,也没有了先前的防备。
“从没有人理会过吗?陛下也没有问到过吗?”
“陛下哪里管得了这么多,其他人谁还敢拂逆天后的意思。”老宫女撇了撇嘴,好像在嘲笑暮贞的不识时务。
想知道的都知道了,暮贞笑着告辞了老宫女。
看着近在咫尺的宫殿,扑面而来的便是一种衰败之感。它的主人本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可惜一生中最美的年华便葬送在了这个牢狱一般的地方,独自凋零,无人问津,只因为她们的母亲是宫廷斗争的失败者。同样是公主,令月却能得到万千宠爱。可见人生境遇大不相同,命运不会眷顾到每一个人身上。
话虽如此,可是她怎么也压抑不了心中升腾而起的同情之感,她决定去看一眼。
宫殿里面比外面还要不堪。
蛛网横亘,灰尘堆积,像是从没有人打扫似的。门窗皆是破败不堪,还未入冬便已能感到凉意袭人。
她向内走去,忽闻得几声惊叫。
暮贞借着幽暗的光望向声音的来处,湿霉的墙角瑟缩着两个枯瘦的身躯,细细望去,是两个女子。她们的头发几乎全部花白,干燥地蓬乱着,乱发遮蔽的脸上两双带着怯意的眸子,闪躲着望向自己。
她们就是曾经的金枝玉叶吗?
没有人会把她们和地位尊贵的公主联系起来,只因从未听过哪朝的公主会有如此不堪的遭遇。
天后恨透了她们的母亲,便迁怒了她们,但是真正逼迫她们到这种境界的不会是天后。暮贞清楚,天后为人虽然睚眦必报,但是绝不会花心思去折磨两个对她没有威胁的人。定是那些奴才们看她们失了势,便想法儿轻贱她们。所谓的墙倒众人推说得就是这样的惨剧吧,同样身处卑下,本应相互扶持,何苦相互为难?
宫闱之中最缺乏的便是良善的人性,暮贞没法冷眼旁观,此情此景只让她觉得悲凉入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