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霈扬走后不久,医生过来通知,纪叙梵已经醒来。
夏静宁立刻随护士离开。
萧坤和庄海冰自是跟去,临行前,两人奇怪地看着苏晨,萧坤低声问道:“夫人,不过去看看纪先生吗?想必他醒来第一个想看到的就是你。”
苏晨心事复杂,闻言道:“你们先过去吧,我一会儿再过去。”
庄海冰察言观色,微微冷笑道:“夫人是不满意夏小姐也在,不满意总裁心里还记挂着夏小姐吧?怎么总裁容得夫人心里有个凌总,夫人便不能容夏小姐去探一探看他?这未免失之公道了吧?”
苏晨听着,心脏一阵悸动、抽搐,脸色更苍白了几分。
方琪大怒,猛地站起来:“姓庄的你找揍!”
萧坤横身插进二人之间,面向着庄海冰,已是厉声道:“海冰,你立刻向夫人道歉,否则,以后也不必再在纪先生身边办事了。”
苏晨看庄海冰低头道歉,但眉梢依旧冷漠讥诮,她知道庄海冰对纪叙梵的忠心,她低头道:“没事,坤叔言重了,我去去洗手间,一会儿过去。”
方琪一把挣开苏晨紧握住的她的手,又心疼又恼火:“你何必跟那姓庄的客气?咱们这就过去,还怕了那夏大小姐不成?”
苏晨摇头:“琪琪,你在这里坐一下,我去趟洗手间。”
“我陪你去,去完就去看纪大总裁。”
“我自己去。”
方琪虽是粗枝大叶,却对这唯一的朋友知根知底,知她难受,点了点头,放了她去。
苏晨跑进洗手间,这时,天色尚早,左右没有人,她对着澄亮的大镜子,终于忍不住失声哭了出来。
她实是比谁都害怕,怕纪叙梵出事,就此不治。
方才不敢哭,仿佛一哭就有秽事发生。
庄海冰无疑说中了她的心事,此前,她对自己说,只要他好起来,他和谁在一起都没关系。可现在……
兜转一圈,她明白了自己的内心。
觉得愧对行,亦无法接受,他心里还爱着夏静宁的事实。
于是,再没有办法,去面对他。
她在洗槽里拼命洗脸,让凉水浸透着脸颊,让自己从几乎无法呼吸的心疼中清醒过来。
“苏晨。”
这时,洗手间的门被人用力推开,方琪走了进来,眼睛亮晶晶的,喘着气道:“小晨,快来,纪叙梵在找你。”
苏晨一愣,轻声问道:“夏小姐呢?”
方琪急了:“谁知道她哪里去了?我刚才过去看看动静,也没见着她,在门外就听到纪叙梵一个劲地问坤叔你去了哪里。”
苏晨一抹脸上水珠,夺门而出。
方琪在背后松了口气,笑笑跟了出去,却没跟上去,给二人独处机会。
加护病房外,苏晨看着那微开的门,想也不想便要进去,却在一声沉斥之下松开了握住门把的手。
“坤叔,夏静宁那里,不是让你们派人守着吗?怎还会出这乱子!”
“属下已派了人过去,没想到还是让纪叙弘……是属下失职。”
“算了,也不怪你,我哥哥联合了那边的人,我们又不在那边,人力有限。”
…………
苏晨慢慢退了出去,她在走廊慢慢地走,看着一对男女在身边走过,看模样是对小夫妻,男人体贴贴替女人拿过手中大包小包的药品,两人微微笑着走远。
刚擦过的眼泪又涌了出来。
她捂着嘴巴,突然想,若是她更早一点便原谅了纪叙梵,现在他们是否不会再有夏静宁的阴影?可是,他心里始终爱的还是宁。
醒来后,他念念不忘的是没有守在宁身边。
“夫人,纪先生找你,请进去吧。”她自嘲一笑,正想走回洗手间洗洗脸,萧坤的声音从背后焦急传来。
她只好站住,随他进了去。
庄海冰站在床侧,纪叙梵本闭着眼,听到动静猛地睁开眼,一脸胡楂一脸憔悴的,却看到比他更苍白难看的苏晨。
她满脸泪痕,他心里顿时便狠狠一抽,忍着麻醉过后的剧痛,用力往前探身,柔声道:“苏晨,你过来我这里。”
他这一动,扯到手上的正吊着的点滴针头,手背一下溢出一片红液。
众人一惊,庄海冰赶紧替他扶好针头,用胶布贴好。苏晨点点头,立刻走到身边,在床沿坐了下来。
“怎么哭了?我不是没事吗?别哭了,伤也不重。”
那有些蹩脚的谎言说得急了,低声咳嗽起来,他却仍伸手去替她抹去眼底的湿痕,而后扣住她背脊想将她拥进怀里。
他右手吊着点滴,用的是左手,却一声闷哼,并没成功,他盯着左手看了好一阵子,苏晨定睛看着,他对着她轻轻笑着,镇静的眼里看不出任何悲伤,只有他一贯深邃沉思的神色。
他骤然悄悄紧握成拳的右手和上面再次溢出的血水,却让苏晨几乎心碎。
医生必定已将情况告诉他了吧。
她方才本来想先不要将这事告诉他,却又想,他那么骄傲一个人,未必愿意他们隐瞒着他,越晚知道,对他的打击也是越大。
她主动依进他怀里。
明明是自己想要的,温暖入怀,纪叙梵却是一震,心下又怒又心疼,怒自己,心疼她,他是半个废人了,她如今这样顺从,是同情他、可怜他?
“我知道苏晨为什么哭,庄海冰欺负她。”
一声低哼,打破这片并不安宁的甜蜜。
方琪跳了进来。萧坤和庄海冰本打算悄悄走出去,这时,庄海冰一怔,直直地立在门口。纪叙梵脸色一沉,冷冷道:“海冰,若你看重我们之间的关系,也请对苏晨尊重点。”
庄海冰苦笑,他再怎么怒恨苏晨,却无法放开和纪叙梵之间亦主仆亦兄弟的感情,他终是低下一头骄傲:“夫人,是海冰冒犯了。”
苏晨阻止不及方琪的顽皮,不觉歉疚,见状连忙摇头,眼看纪叙梵还是黑着脸,又一按他肩膀。方琪有些嘚瑟地吐吐舌,先行出了去。萧、庄二人也连忙出去。
室内只剩下两人,反而一下变得有些古怪。
纪叙梵按了按右手有些松掉的针头,不动声色将她松开。
苏晨却是读懂了,他不想抱她,她心里百般滋味,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低声笑笑道:“好好养着,会好起来的。”
“嗯。”
纪叙梵淡淡应了声,语气透出丝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