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 被淳亲王收走了。”那丫鬟蠕动着嘴唇道。
“不知淳亲王手上可有那丫鬟说的珠钗?”穆贤妃看向淳亲王。
淳亲王点了点头, 伸出手, 一只小巧玲珑的白玉簪静静地握在他的手心中:“贤妃娘娘看看, 这可是您外祖母之物?”
穆贤妃接过那簪子, 细细地检查了一阵后道:“我幼时曾见外祖母戴过一枝白玉簪, 与这支簪子倒是有些相似。只是, 这支簪子,不可能是我外祖母戴的那支。那支簪子是我外祖母心爱之物,绝不可能转赠他人, 三年前我外祖母因病过世时,舅舅与舅母将外祖母生前珍爱的物事一并陪葬了,那支白玉簪, 想来也随着外祖母一起, 埋入了土中。”
“这支簪子,虽乍一眼看上去与那支簪子十分相似, 实则做工较为粗糙。我外祖母是何等细致的一个人, 又怎么可能会钟爱这样一支簪子呢?我不知你这支簪子从何而来, 制作这支簪子是不是为了嫁祸我外祖母与我母亲, 我只知道, 你这支簪子,绝不可能是外祖母赠予你的!”
穆贤妃久居上位, 通身气派自不是一个小丫鬟能够经得住的,那小丫鬟不由得瑟缩了一下:“那簪子确实是秦夫人的簪子, 虽说做工不及旁的簪子精致, 但因是秦大人亲手雕给秦夫人的,所以秦夫人十分珍爱。”
穆贤妃定定地看了小丫鬟半响,道:“你是料定了本宫无法证实此事,所以要死了母亲是吗?”
“奴婢不敢,奴婢所言,句句都是实话。”
小丫鬟心中狂跳。她也不知道,这支簪子究竟是不是秦夫人的那一支,若一旦证实这不是秦夫人的簪子,恐怕明宣帝就不会再相信她的话,到时候,明宣帝定会以离间皇室骨肉的罪名来惩罚她!
幸好,幸好秦夫人已经不在了,无法证实,明宣帝想来也不好因为这点事去挖秦夫人的坟。
像这种无法证实的事,端看明宣帝更愿意相信哪一边了。若是她表现得够好,未必不能达成目的……
“你的言辞,从头到尾,都十分荒谬!为了对付世子妃一个闺阁小姐,我外祖母居然会把你塞入世子妃的身边!还有,你拿着这不知从何得来的东西,就说是我外祖母的遗物,你当真好大的脸!”
“皇上,臣妾无法坐实此贱婢红口白牙,往臣妾的母亲身上泼脏水,侮-辱外祖母的在天之灵。若皇上实在疑心……”穆贤妃一咬牙:“那就开馆查证吧!虽然这么做是对外祖母的不敬,但外祖母若是知道这是为了还她一个清白,想来也会答应的。”
“哪里就到这种地步了?”明宣帝安抚穆贤妃道:“贤妃莫急,朕自然是信你的。朕正是因为怕你们蒙受了不白之冤,这才要当着你们的面,将事情问个清楚。”
若是因为一点怀疑,就要去刨人家诰命夫人的坟,只怕明宣帝能被唾沫星子给淹死。
况且,就算知道了秦夫人的那支白玉簪究竟是不是眼前这一支,又有什么用呢?簪子终究只是死物而已。
若是这丫鬟果真有秦夫人的簪子,也只能说明她跟秦夫人关系匪浅,并不能证明她是在帮秦夫人或是其女穆夫人办事情。
看来这一次,又要无功而返了。
明宣帝摇了摇头。
一旁的张婕妤听着这样一番对话,实在是心惊胆战。
张婕妤万万没有想到,竟还有这样的事儿。
此事分明与张婕妤无关,她却还算被叫了来……张婕妤猜测,若皇上没有猜疑她,那么多半是想给她一个警告。
“罢了,你们好自为之吧。你们都是高位妃嫔,平日里与朕最是亲近,应该知道,朕最讨厌的是什么。若是你们有胆子动手,就最好一辈子都别让朕查不出来,否则,别怪朕不顾念以往的情分!”
说着,明宣帝示意李淑妃、穆贤妃与张婕妤可以走人了。
莫名其妙被召过来受了一番审,李淑妃、穆贤妃与张婕妤眉眼间倒是没有任何不快之色,一如刚来时那般恭敬。三名妃子走后,明宣帝不知是在问淳亲王,还是在自言自语:“到底是她们太能装,还是朕太多疑?”
淳亲王才刚在明宣帝的面前告过李淑妃与穆贤妃的状,如今,反倒不好说什么了。
“这两名丫鬟毕竟是背主之人,她们能够背主一次,自然也就能有第二次、第三次。既然这件事查不出什么结果来,不如到此为止吧。臣相信,一切终归会有真相大白的那一天。”
“王叔说得有理,将这两名丫鬟拖下去,杖毙了吧。”
奇怪的是,那两名丫鬟听说自己死到临头了,竟也没有挣扎,只是深深地看了淳亲王一眼,而后,便被拖了出去。淳亲王闭上眼,脑子里浮现出他刚刚揪出世子妃身边的两名细作时场景,他告诉那两名丫鬟,她们做下这等背主忘恩之事,陷淳亲王府于两难之中,他定然不会让她们活着。不过,若是她们能够出面指认她们背后的主子分别是李淑妃以及穆贤妃,那么,他就会帮她们保全她们的家人。
在那种情况下,两名丫鬟别无选择,只能同意。
如今,外面的惨叫声渐渐弱了下来,想来这两名丫鬟快要不行了。好在,她们也算是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原本很简单的一件事,如今竟变得这样复杂,淳亲王感到啼笑皆非。
他的孙子冲撞太子和宝福公主这件事,究竟是意外还是人为,淳亲王自然是知道的。若是他的孙子没有被关入宗人府;若是此事发生之后没有妃嫔推波助澜,企图火上浇油;若是太子没有提前发现这一切,派人来向他传达他的意思;若是明宣帝不是足够的多疑……只怕今日审问皇妃的一幕,就不会发生。
可既然发生了,既然有人想要陷害他们淳亲王府,既然太子朝着他们抛出了橄榄枝,淳亲王也就不用客气了。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在这件事中,让淳亲王最为感慨的,是太子。
把萧明德关入宗人府并亲口为萧明德定下重罪的,是太子;如今,要为萧明德减轻罪责、为淳亲王府消除一大隐患的,也是太子。
太子真是好人和坏人都做尽了,偏偏,淳亲王还不能不领他的情。没过几日,淳亲王便又当着明宣帝的面,承了太子一次情。
明宣帝说是要释放萧明德,可几日过后,却没了动静。太子听说了这件事,主动在明宣帝的面前替萧明德求情,明宣帝欣然应允。后来,人是太子亲自从宗人府中带出来,送回淳亲王府的,就跟太子将人送入宗人府时一样。
王府中的人对于萧明德的归来欣喜若狂,虽然知道若不是太子,萧明德也不会有这样一场劫难,但眼见着太子将萧明德送回来了,心中还是忍不住对太子生出了些许感激之意。
淳亲王更是亲自叮嘱自家孙子:“要记住,若不是太子,你此刻还在宗人府里呢。太子肯为你求情,你要知道好歹。此次之事,本就是你做得不对,太子才会罚你,你万不可因此对太子生出怨怼之心,明白么?”
萧明德在宗人府里过了将近十天,苦的不行,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他倒是想摆架子,奈何宗人府里头,最不缺的就是宗室子弟。萧明德一通架子摆下来,非但没有为自己争取到更好的待遇,反而让宗人府之人对自己更加严苛。
宗人府的十天,对于萧明德而言,就是毕生难忘的噩梦。此刻他好不容易出来了,哪里还敢去怨恨太子?太子有能力把他从宗人府中捞出来,就有能力把他再送进去!
“孙儿明白,祖父放心,孙儿绝不会去找太子与宝福公主的麻烦。不,然后孙儿一见了太子和宝福公主的车架就绕道。”
“倒也不必如此,只是,此番,你得吃一堑长一智了。日后,万不可继续在外头做那些伤风败德之事,以前我总是怜惜你身子弱,拦着你父亲,不让你父亲严厉管教你,如今想来,实是我之过。这段日子,你便在府里头好生磨磨性情吧,学学做人的道理……”
萧明德一听就头疼的不行,却不敢在这节骨眼上跟淳亲王闹别扭,只得胡乱嗯嗯了两声。他不知道,他水深火热的生活,现在才刚开始……
作为被皇帝怀疑的对象,李淑妃、穆贤妃与张婕妤三名妃嫔最近在宫里头的日子可不怎么好过。太后时不时刁难一番不说,底下的妃嫔们也敢趁着她们不注意时嚼舌根子了。这嚼舌根子的人还有点多,不能直接拉下去处置了,三位妃嫔感到十分糟心。
倒是柳妃,松了一口气。柳妃原以为,除了这样的事,明宣帝会第一个怀疑到她的身上。谁知,明宣帝从头到尾都只宣召了李淑妃、穆贤妃与张婕妤三人。
柳妃颇有种劫后余生之感。
然而这时,四皇子看着他的母亲,摇了摇头:“母妃,你当真以为,父皇不怀疑你么?你当真以为,只要父皇不再追究下去,你就高枕无忧了么?”
柳妃闻言,蹙起了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