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之初到底是不是沈氏的二公子啊,开着玛莎拉蒂讹人请客这种事也就他能做得出来。
正想着,没留神电梯已经下行到了他们要去的楼层。林语想起刚刚电梯门打开又合闭的时候沈之初插着口袋完全没有动,有些疑惑地看向了他。她们明明是从地下车库上来的,怎么忽然电梯变成下行了?
男人却已经气定神闲地迈出了步子,只是耳朵尖有点红,“看什么,刚才走神了。”
哦,直勾勾地盯着数字也能错过楼层,他这不是走神是眼瘸吧。
遥记得今天早些时候他刚教育过她坐电梯的时候走神很危险,半天还没过去,他自己就被抓到现行了。林语撇过头去偷偷抿着嘴笑了笑,快步跟上沈之初,和他并肩而行。
“你们是什么关系?”
一句话冒的没头没尾,林语“啊?”了一声,很快意识到沈之初这个“你们”八成指的是她和秦子舒。
其实她跟秦子舒的关系还真不算是特别近,仔细算起来充其量能说是校友,还中间差了有两三届的那种,认识的原因是两个人同在学生会,虽然对方从学生会主席的位子上退下来的时候她才刚入秘书处没多久,只不过打了个照面,但四舍五入一下,勉强算是她的前辈。
要说真正成为朋友,还是她毕业去了秣城工作以后的事。
秦子舒那时候刚巧也在秣城做律师,工作上交集了几次,两个人就渐渐熟络了起来。后来她在秣城出了场事故,孤身一人远在他乡,多亏了秦子舒的照拂,林语都默默记在了心里,下决心以后秦子舒的忙她都绝不含糊,这才有了这次替他来亿嘉做翻译的事情。
不过这是她自己的事,自然是没打算和见过两次面的沈之初絮絮叨叨说这么多,只是点点头,算是默认了,“还算不错,怎么,你有什么官司要打吗?”
沈之初侧头看了她一眼,“他现在是律师?”
“嗯,”林语跟着他进了餐厅,想来戚萱也不会和他说秦子舒的职业,这句是她多言了,“看在我的面子上,没准可以给你打个折。”
林语说的时候就是随口一诌,实际上秦子舒远在千里之外的秣城,就算他供职于业内知名的红圈所,以沈之初的人脉,也大不必万里迢迢去秣城请他帮忙。沈之初当然没放在心上,只随口一问,两个人进了餐厅落了座,便有服务生过来点菜。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林语觉得自己被服务生偷瞄了好几眼。
正想着自己今天的衣着打扮妆容发型应该都没什么不妥的地方,就听见坐在对面挑挑拣拣点菜的男人随口向她推荐道:“他们家的mojito调的不错,要不要喝一点?”
林语立刻斩钉截铁地拒绝了,“我不喝酒。”
沈之初这才合上菜单递给服务员,仍挂着浅笑,“没关系,今天我做好心理准备了。”
这个人到底在说些什么玩意儿。她刚刚就知道他点酒是故意揶揄她酒量浅,可没想到他又说什么“做好心理准备了,他做好什么心理准备?要不是他长得帅,就这么说话,她早就拂袖而去了。
林语眯着眼睛冲他凉凉地笑了笑,“你知道我为什么能一击命中丁堰的脑袋吗?”
“为什么?”听起来好像是真的好奇,并没有意识到林语突然提起这件事是因为什么。
“因为我以前是练投铅球的,力气大得很。”
沈之初听出这是自己又触到她的底线了,不急不闹地偏着头笑了一下,显得干净、阳光又纯良。
林语靠在椅背上被这个笑容晃得有点恍惚。她见沈之初两面,满打满算也没相处多久,可就这么短短的两面里,这人大约笑了有二十次了。
沈之初大概是她见过的最爱笑、笑起来也最好看的人了。
可能是她走神走得太明显,坐在对面的男人笑得更深了一点,如晨星般清亮的眸子蒙上一层淡淡的暖意,微微扬了扬眉,悠然说道:“帅是帅了点,也不用这么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看。”
算了,她刚刚是中了邪才会觉得他纯良。
“你这人还真是……”林语说到这儿顿了一下,想到自己身上还肩负着替戚萱斡旋的重任,把差点脱口而出的“臭不要脸”四个字努力咽回了肚子,掩饰地咳嗽了一声,才继续说道:“得寸进尺。”
对方对这个评价不置可否,只是笑笑岔开了话题,“本来以为你是亿嘉的员工,没想到是个误会,害我白高兴一场。”
这话放在别的场合别人嘴里说出来,多多少少会叫人浮想联翩,可从沈之初口中说出来,林语就听出了点别的味道——他高兴什么,该不会是暗戳戳地想要打击报复吧?
“沈之初,你到底是有多恨我啊?”喝断了片儿强吻他确实是她的不对,可是总不能就此赖上她了吧,林语隐隐觉察出沈之初根本没打算讹一顿饭了事,本来就迷迷糊糊的脑袋瓜子又开始痛了起来,“那天的事,我跟你道歉,是我不对,我酒后失态了。”
林语说到这儿抬手揉了揉眉心,叹了口气,“可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今天我请你吃了饭,这事能不能就此翻篇,咱们从此井水不犯河水?”
话还是要说到明面上,她现在实实在在是没精力应付沈之初这样不按常理出牌的人。
然而不按常理出牌的男人却微微蹙起了眉。
“不能。”
第6章 跟我吃饭这事有那么……
“不能。”
两个字说得站钉截铁,丝毫没有回旋的余地。
看他的态度,是不打算前尘往事一笔勾销了。
林语被他用两个字怼的气息一滞,差点急火攻心直接一个白眼翻过去,有点尴尬地咳嗽了一声,假装没听见沈之初的不依不饶,直接站起身朝他弯着眼睛笑了笑,“不好意思,去趟洗手间。”
难得正色的男人双手交叠,支在桌面上撑着下巴审视了她一两秒,没等做出什么反应,林语已经气定神闲地拿起放在一旁的挎包离开了桌边。
不出意外的,身后响起男人清越好听的声音:“洗手间在左边。”
林语全当没听见,坚定地朝右拐了一个弯,看见前台后立刻加快了脚步。
她当然知道洗手间在左边,右边是出口。虽然最近还处在脑震荡恢复期,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她的方向感还是很好的。
林语干脆利落地结了账,顺手要了瓶纯净水,成功出了餐厅才停下脚步,靠着路边一根路灯杆舒了口气,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水——
照着沈之初这副不打算善罢甘休的态度,她最好还是趁早放弃替戚萱斡旋的想法,尽快脚底抹油吧。沈之初这种完全不按常理出牌、根本没法做预判的人她一点法子都没有,说不定她早点消失反而还帮了戚萱一把,再聊下去,指不定要被她连坐呢。
林语一边想着,一边默默地又喝了一口水,正要拧上瓶盖,就打背后传来了一个阴恻恻的声音:“想溜?”
一口水没咽下去,直接呛出了眼泪。
身后的那人可能也被她这个自己喝水把自己呛到的操作震惊到了,愣了一下,才从身后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真的想溜?”
想溜当然是真的想溜,还能有假的?林语被这口纯净水呛得死去活来,猛地咳嗽了几声,原本就隐隐作痛的大脑立刻变本加厉了起来。脑子里好像有颗不大不小的球,顺着她咳嗽的起伏滚来滚去,很快就带来了一阵眩晕和排山倒海的挤压感。
林语有点脚下不稳,下意识地朝旁边扶了一下,以为自己能扶住路灯杆,入手的却是质地精良的衣料。几乎是同时,她听见沈之初微微有些诧异的声音,这是……他的手臂。
“饭还没吃,你跑什……林语,你怎么了?”
话音未落,虚浮地抓着他手臂的细白手指猛地缩紧,林语回头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沈之初,用力扭回了头,然后直接“哇”地一声吐了个天昏地暗——
要不怎么说怕什么来什么,这下糗出大了。
林语一早就没吃什么东西,又在亿嘉蹉跎了一个上午,本来肚子里就是空的,只吐出了一滩黄水,只是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手心额头都浸了冷汗,两眼都有些发黑,意识模糊前,林语朝对方勉强地笑了一下,挤出几个字:“抱歉,我脑震荡……”
……
林语醒过来的时候是躺在床上,鼻腔里充斥着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头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戴上了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视线还有些模糊,但隐隐约约能看到一个修长挺拔的背影正靠在门口,好像是在和一团模糊的白影说话。
听不太清楚,好像是从遥远的外太空传来,还带着迷幻的叠音,林语闭上眼睛将精力集中在耳朵上,勉强能够听到一道陌生的男声在说什么“脑震荡后遗症不容小觑……怎么还是这么不小心……不想好了……”之类的话。
虽然零零散散,但也听得出这位医生对她没有好好静养的痛心疾首。
眼皮有些沉,虽然是刚刚醒过来,可头却很痛,胃里也一阵阵的不舒服。林语直挺挺地在床上躺了一会儿觉得难受,刚想要抬手翻个身,左手就被一只微凉的大手摁住了。
声音近在咫尺,仿佛就在她的耳侧。
“别动,在输液。”
紧接着,另一只手便覆上了她微微有些发热的额头,然后慢慢向下,遮住了她的眼睛。声音有点熟悉,语气也温柔。
“睡一会儿吧,我在这儿守着你。”
林语听话地陷入了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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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日暮西山,医院的窗正巧是朝南的,金红色的余晖顺着大玻璃窗透进来,照在人脸上,有点痒痒的。
林语睁开眼盯着医院惨白的天花板怔了一会儿,才彻底清醒过来,侧过头看向一手撑着额角坐在一旁打盹的男人。
似是感应到了她的目光,那人忽然睁开了眼睛,也微怔了片刻,紧接着就露出了一个比夕阳还要璀璨的笑容。
林语微微蹙起眉。
“沈之初?”
刚刚那个叫她安心睡说守着她的声音,居然真的是沈之初?
“林语,和我吃饭这事儿有那么恶心吗,你都恶心吐了?”
声音虽然好听,但带着非常明显的戏谑情绪。
林语默默地在心里翻了一个白眼,叹了口气没说话。
不可能是沈之初的,刚刚一定是在做梦,眼前这个人是不可能像幻觉里那么可靠又稳重的。
放在床边小桌上的手机适时地震动起来。
林语想探手去拿,但因为左手还在输液,右手又不够长,努力了两把都没有成功,才不得不把目光转向完全坐在一旁抄着手看热闹的沈之初。
“能帮我递一下手机吗,谢谢。”
对方这才长臂一展摸过了手机,不过没有直接递给她,而是先拿到眼前看了看,脸上的表情有点微妙,非常轻微地“呵”了一声,直接按下了接听键。
“她不方便接电话,你有什么事?”
不知道电话那端说了什么,沈之初抿了抿薄唇,停顿了片刻才重新开了口,冷冷地报了一串地址,听起来像是他们所在的这家医院,说完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林语陷在医院惨白柔软的枕头里默默注视着他一气呵成地接电话、挂电话,差点产生了那个手机不是自己的的错觉——好像是打给她的电话来着,这个人怎么一点都不把自己当外人,说接就接了?她只不过是拜托他把手机递过来而已……
好像感觉到了林语无语的目光,沈之初“咔哒”一声将手机重新放在了小桌上,偏过头朝她笑了笑,“秦子舒说他一会儿过来看你。”
林语:……
算了,做人最重要的就是开心,她就不要在意这些细节了。
林语:“多谢你把我送到医院来。医生怎么说?”
林语觉得自己这两句话说的挺有礼貌挺正常的,也不知道是哪个字触到这位大少爷的逆鳞了,后者闻言忽然收敛了一直挂在唇角的笑意,眸色渐深,表情看起来也有些严肃,“你怎么会脑震荡?”
这话问得有些严厉,口气可以和她妈相媲美,林语被他问得有点懵,张了张嘴,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和盘托出了:“上个月初,有天晚上快打烊的时候,丁堰带着一拨人过来闹事。”
这事的因果说起来还是两个月前酒吧的事情有关。那天晚上丁堰在一众狐朋狗友面前狠狠地丢了面子,不知道怎么就把仇记到了林语身上。
起初也没什么打击报复的苗头,只是她母亲的同事阿姨那边几经周折传过流言,说那边明明已经拒绝了,林语还不死心追着人家见面,丁家的儿子对她很不满,以后都不敢给她介绍相亲对象了。虽然事情被歪曲得不成样子,但丁堰到底什么样林语已经提前给她母亲打了预防针,也没影响什么。可后来也不知道丁堰是从哪打听的,知道了林语在荻大附近新开了家咖啡厅,就带着一拨人上门了。
林语是万万没想到丁小公子心胸那么狭窄度量那么小的,也没想到他记仇记得那么久,可真是“小人”报仇十年不晚,时隔一个月还能骂骂咧咧地找上门。
当天晚上店里没什么人,只有林语和一个服务生小妹在,丁堰带着一拨人踢门进来的时候,服务生小妹直接就吓哭了,哆哆嗦嗦地掏出手机要报警,被丁堰的一个狗腿子推搡了几下,林语就火了。
后来的事可想而知。
林语不是闺蜜圈扛把子乐以阳,除了因为以前玩过射击眼神比较准外,是没什么战斗力的,吵吵嘴架还行,但真动起手来,哪能顶得住一波流里流气的富二代,推搡之间没留神脑袋磕到了吧台上,撞得还挺重,当场直接就昏过去了。
要不是秦子舒刚好来荻市出差,顺便来咖啡厅看看她,正巧撞上了慌慌张张要溜地丁堰,林语还真不知道后来会发生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