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漠里的风吹着，带着黄色的沙土飞扬着，吹得城外的树东倒西歪，吹得人满口黄沙还睁不开眼。
    沈小婉带着曳地的白色纱幔做成的斗笠，拿着一只木瓢站在一处破旧的墙垣之后，等这一阵风吹过了才出来。
    “夫人，这里的风也太大了，一下子就把这些树给吹倒了。”同样用布巾遮面的清霜弯着腰将刚种下的树苗扶正，用木条和布带固定着，“夫人，您看这刚浇过水的土被阳光一晒又干了，要不要再浇一些？”
    “不用了。”沈小婉虽然不懂种树，但也知道荒漠里的缺水，树木应该努力往深处扎根，频繁的浇水总归是不好，“过几日再来看，若是死了再重新补上，活了就不必再浇水了，把吹倒的扶一扶就好了。”
    “好的夫人。”清霜将与几个护卫们一道将被风吹倒的胡杨苗都扶正了。
    沈小婉望着这片闹闹带着人种下的胡杨苗，活了大半，也死了一大半，她今日带着人将死掉的重新补上了。
    “夫人，树苗还是太少了。”清霜道。
    “的确太少了。”沈小婉颔首，戎族割给南周几座黄沙城面积不算小，除却有人居住的城池和小县以外，其余都是荒漠，若要植树造林，将荒漠变成绿洲，可要花费不少财力和物力，没有几十上百年的光景恐怕做不成。
    “先将有百姓居住的地方种上树吧，太远的也管不了那么多。”沈小婉知道在荒漠的另一头还有西域小国，穿行过去莫约一两月功夫，除了一些豁出命去的商人以外，没有人穿过去。
    清霜想想觉得也是，“夫人说得是，不不过按照现在的进度应该很快能将城外这片区域种满树了，树木成活了张大应该足够这里的百姓生活了。”
    沈小婉颔首，黄城全城以及下面村落的人加起来也不到两万人，还没有闹闹收下的将士多呢，养活这些人是很容易的。
    当初黄城城主败逃后，城内的贵族有钱的都逃跑了，还带走了大批奴隶人，剩下的全是贫瘠最下等的人。
    将吹倒的树苗全部扶正后，一行人回了黄城内的临时守将府，糖糖从木门里出来，跑着奔向沈小婉，“娘，你可回来了。”
    沈小婉将沾满了沙土的斗笠递给清霜，这才将糖糖抱了起来，“想娘了？”
    “怕。”糖糖抱紧沈小婉的脖子，小声的说了一句。
    “怕？”沈小婉想到刚才的大风，“刚才吹大风吓到了？”
    糖糖摇头，两只羊角辫摔得飞快，“怕娘被大风吹......吹跑了，不见了。”
    “娘不见了我就没有娘了。”糖糖白嫩的小脸上浮现着不符合年纪的操心。
    沈小婉抱着糖糖往屋里走，“别怕，娘不会被风吹走的。”
    “会。”糖糖趴在沈小婉的怀里，结结巴巴的说道：“爹说，爹说......爹说娘太瘦了，风一吹就被刮走了......”
    江执总让她多吃一些，劝说的话莫约被糖糖听进心里去了，沈小婉忍俊不禁，“不会的，娘不会被风吹走的。”
    糖糖眼睛滴溜溜的转着，“娘抱着我就不会被吹走了。”
    “成，那我抱着你吧。”沈小婉还能不明白她的想法，分明是今日她和江执他们都不在家，她一个人呆着不开心，要抱着她才舒坦。
    糖糖又提要求，“娘，你唱歌好不好？”
    “娘唱不好，糖糖给娘唱一首？”沈小婉单手拖着糖糖，另一只手端着茶饮了一口，去城外吹了大半天的干风，喉咙干得不行。
    “好，我唱世上只有妈妈好给娘听。”糖糖说着坐直了身子，清了清嗓子唱了起来：“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个宝，投进妈妈的怀抱，幸福享不了......”
    这歌是沈小婉教糖糖唱的，“真好听。”
    “再来一首。”
    “好啊。”糖糖声音干净清脆，悦耳动听，喜欢唱歌，“唱糖糖的名字。”
    沈小婉嗯了一声，“好。”
    糖糖轻声吟唱了起来，声音悠长，却又带着稚童的软糯音，“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好听。”沈小婉鼓掌。
    “那再给娘唱一首。”糖糖唱得起劲了，“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诗经里的诗都是给糖糖胎教时念的诗，她出生后又有懒懒常在她耳旁念书，所以在她口齿流利以后就会自己会背了，后来学了古琴乐器之后，便会吟唱了。
    除此之外，她还会唱比较童趣的小调，比如两只老虎这类的。
    等糖糖唱歌儿劲儿过去了，又从沈小婉的双腿上滑了下去，比划着舞蹈给沈小婉看，左三圈右三圈，脖子扭扭，屁股扭扭，偶尔还会来一个下腰后空翻。
    “小心点宝贝儿，别摔着了。”沈小婉忙护着她的脑袋，小孩儿脑袋可不经碰！
    “嘿嘿嘿。”糖糖撅着屁股趴在沈小婉的腿上，“摔成傻子。”
    “你还知道摔成傻子啊？”沈小婉拍拍她屁股，将她衣服上的灰土拍干净，这黄城的屋子里没有铺青石板，灰土多得很。
    “傻子是这样的。”糖糖抬起头，吐着舌头翻着白眼，“流鼻涕，流口水，话都说不清楚，还拿石头打人。”
    江执和闹闹从外间走进来，真好听到这么一句，“谁打人？”
    糖糖一听爹的声音，立即扭头朝江执跑去，“爹，抱抱。”
    “爹身上全是沙，等你爹换了衣衫再抱你。”沈小婉眼疾手快的拽住糖糖，不让她跑过去。
    “爹快换。”糖糖想到自己穿着漂亮的小花裙子呢，不能弄脏了，便配合的不凑过去，催促着爹去换衣服，“爹，我帮你换？”
    江执打了个趔趄，“不用。”
    “要嘛。”糖糖想要挣脱沈小婉束缚的手去帮爹换衣服，“娘，放开我。”
    平日沈小婉手把手的帮江执换衣绑衣带打络子都被糖糖学了去，所以现在糖糖兴致勃勃的要去帮爹换衣服了。
    闹闹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帮二哥换。”
    糖糖眼睛一亮，扭身朝闹闹走去，“好啊，二哥，我给你穿。”
    “会穿吗？”
    “会。”糖糖自自豪的拍拍胸膛，“我自己穿袜袜，鞋鞋，也给糖豆穿花裙子。”
    闹闹带着糖糖走了，“那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