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整个燕京城有半数人没能入睡,不少人趁着夜色行事。黑夜之中几道人影闪过,匆匆来,匆匆去,可热闹了。
凌肆一身黑衣,带着遮雨的斗篷出现在了一处不起眼的民房之中,万籁俱寂,只有淅淅沥沥的落雨声。
他坐在一张八仙桌上,桌上点着一盏豆油灯,火光极暗,影影绰绰的照在他的下巴上,“陆国公和太子之事让圣上大怒,江将军之事暂时被压下了。”
对面的人拿着大海碗倒了一碗粗菜,递给凌肆,“但压不下多久,有人会坐不住,明日早朝必定会跳出来。”
凌肆嗯了一声,“圣上这些日火气很大,说不定还会直接拿玉玺盖上去,早朝之时就会派人执行。”
言外之意他阻拦不了太和帝下令,如果想要做什么,最好尽快做。
“明日会有人上奏,劳大人帮忙劝说。”
凌肆嗯了一声,“找到证据了?”
“明日你便知道了。”
凌肆噢了一声,抬眼看着对面的人的眉眼,眉眼间的魄力远非江怀瑾能比的,“江握瑜,你大哥比不上你。”
“我只是见太多太多的死人。”江握瑜嗤了一声,“回吧,记住,明日。”
“那恭候佳音。”凌肆起身,“告辞。”
待凌肆趁着夜色走后,江握瑜揉了揉眉眼,吩咐站定在两侧的何西几人,“收网吧!别让人跑了!”
“是。”何西和王二几人闪身消失不见,恍如魅影。
江握瑜双手捏得咔咔咔的响,冷哼一声,都给老子等着,老子一个一个的好好收拾!
第二日的早朝之上展开了一番激烈的口水战。
“圣上,陆国公收受贿赂卖官,贪污银两,此事罪证确,圣上明察!”韩御史上谏道。
“太子以权谋私,收受贿赂,这张半截礼单账目便是铁证。”
“圣上......”
“圣上......”
韩家一派官员说个不停,让太子一派毫无招架之力。
魏太傅见状立即转移视线:“圣上,陆国公之事还需查证,是真是假等查清了再论也不迟,现在首要之重是下令将江家抄家斩首!”
韩御史道:“圣上,现在陆国公之案牵扯的甚深,而马博明正好与陆世子私交甚深,这难保......”
话还未说完,陆家一派官员脸色纷纷大变,“御史大人你这是栽赃陷害!不要乱泼脏水!江执之案已有定论,罪证确凿,和陆国公没有任何关系!”
韩御史道:“有没有关系自己查一查就知道了。”
魏太傅:“御史大人你这是开玩笑?这已有定论的案子你说翻案就翻案?”
韩御史反驳:“魏太傅你着什么急,本官只是在想陆国公与马博明大人牵扯甚深,理应认真查明,本官相信圣上圣明,必定不会冤枉任何一个无辜之人!”
“你......”魏太傅沉下脸,“这分明是两码事,你要查便查,但江执之案应当立即执行。”
“圣上,请您下旨。”
说罢又有人多人站出,“请圣上下旨。”
文丞相这时开口:“圣上,老臣以为这并非是两码事,应当是一件事,自马大人前往边关之后陆续查出不少铁证,而江执一直声称冤枉,现在又出现陆国公授意马大人做过不少受贿卖官之事,老臣以外两案之间有联系,应当一并彻查。”
魏太傅咄咄相逼,“文丞相,你这是被江家收买了不成?”
凌肆此时开口:“魏大人,陆国公犯错乃是事实,您却一直偏帮他,执意此时此刻一定要圣上下旨对江家抄家斩首,魏大人您这是公报私仇?您是为了当年之事一直怀恨于心?”
魏太傅气得脸胀红了,“胡言乱语!”
“魏大人,下官有没有胡言乱语您自己心里清楚,当日刑部大牢之事所有人都看得分明。”凌肆道。
魏太傅忙朝太和帝道:“圣上,老臣冤枉啊......”
“圣上,是不是冤枉查一查便知。”韩御史道。
“都说完了?”太和帝眯着眼看着众人,眼中带着浅浅的笑意,但群臣都知道他已发怒,“当这里是菜市场?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凌肆偷偷看了眼太和帝,他知道圣上莫约实在考虑,为了一个将军撸掉魏太傅这个老臣值不值?
凌肆为太和帝办了很多见不得光的事,也算是个心腹臣子,真正意义上的心腹臣子,所以他多多少少算是了解太和帝。
所以此刻最聪明的法子是将其余人办的蠢事送到太和帝面前,让他大怒,大怒之时一对比发现这些毒瘤比江执更可恶,那他便会召见江夫人,有了证据圣上便会重新审案。
太和帝越老越像个孩子,需要人捧着,最好再拿糖哄着,只要谁对他好,谁对他有益,那他便会偏向谁。
心中没有公正,也公正不起来,人心从来都是如此的。
是以,凌肆上前将陆国公之事再添油加醋了一番,其中有不少马博明的手笔,而魏思宗还牵连在其中,几乎将事推到了一个沸点。
至此,太和帝大怒!当场命武安侯彻查!
很快,武安侯将调查结果放到太和帝的案桌上,调查结果显示陆国公自太和四年便开始收受贿赂和卖官,断断续续卖出四十余官位,在太和八年太和九两年灾年之间,收受贿赂近三十万白银。
最令人气愤的是前两年为了赈灾,太和帝动用了私库补贴户部,可他手下的官员倒好,竟然还在贪污受贿,抬高物价赚国难财!
武安侯做事他干脆利落,并找出不少证人,罪证确凿,太和帝再次发怒。
皇后长跪宫门口为陆国公求情,太和帝不见,但同床共枕二十余年,仍有几分情谊,太和帝只撸掉了陆国公以及陆世子等人在朝中的官职,命他吐出了近百万贪污之银,填充国库,救济百姓。
即使陆国公府的国公府招牌还在,但这一重罚已伤根本,至少十年内恢复不过了,若将来太子不登位以及陆家再无人入仕,那必定会从此衰败下去!
太子在周太后的保护之下并未被废掉,但也被禁足三月。
太子虽被禁足,但权利依旧有,他查到了身边的几个韩家放进来的奸细,他曾经派官收银的事情也是他们传给韩家的,将几人处置之后又给韩妃一个狠狠的教训。
心腹问道:“殿下,不处置江家吗?”
太子已经查到,一切事情论起来也是因江怀瑾而起,当初江怀瑾为他抄书时捡到了半张账目,江怀瑾藏起之后却被韩家人以见不得人之法拿走。
“现在武安侯已经为江家翻案,只要稍加用力,江家也翻不了案。”
“不要再做了。”外祖一家现在闭门不出,他也被禁足,他这一派的人多少都被韩家打压,若此刻再闹出什么事,恐怕再无翻身之地!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太子冷哼一声,“更何况江家与韩家经过此事必定不会再交好。”
“韩家以为这样就能阻拦我?真当那个病秧子能平安长大?”太子冷嗤一声,且等着看吧!
“殿下,既然现在江家不会再与韩家交好,不若将人拉拢?”心腹之臣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如今又有新的证据出现,镇远将军可能会安然无虞,若是能拉拢必定对殿下您以后有所帮助。”
太子手指轻轻点了点桌子,明显是有意的,现在整个南周的武将里就江执最有能耐,但江怀瑾做下的事,他又咽不下这一口气!“我再考虑考虑。”
“是,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