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珞梅就叹了一口气,继续道:“孙府的大姑娘为了母亲的声誉,只能劝说孙夫人不要再同父亲撕闹,默认了二姑娘的回府。”
顾言熙听着珞梅的描述,脸上讽刺的笑容十分明显:“还真是用了一招漂亮的釜底抽薪,竟然就这样打的孙家母女二人措手不及,孙月珊的手段果然是一如往昔,又是卑劣又是显得自己弱小无助。”
珞梅道:“姑娘,最近所有人都被前方的战事吸引了目光,对于京城里各府各院发生的事,大家伙儿都没有心思去议论了。所以不管是孙府的事还是清平侯府的事,都像是被人抛到了脑后一般,除非是刻意去打听,不然甚少能听见再有他人议论。”
顾言熙一语道破其中的原因:“在眼下生死存亡之际,谁都不知道明天自己还能不能享受这荣华富贵,能不能平安无事的活下去,人人都在为了自己的性命惴惴不安,又怎么可能有闲心去关心其他人的事?!珞梅,如今天气一天比一天冷,洋洋洒洒下的大雪早已将整个京城覆盖,你且记住,不管是为了你自己的身体,还是为了你的安全,你都不要再随意出去打探消息了;我若是想要知道一些事,会差遣别人去的。”
珞梅的心里还是关心着自家姑娘的,听见姑娘的劝说,便说出自己的担忧:“奴婢是担心那些办差的人会不尽心,耽误了姑娘要做的重要事。”
顾言熙对着身边这个傻丫头笑了笑,道:“放心吧,被我挑选出来办差的人怎么可能会是不尽心的?你呀,就是为了我太操心了;好了,瞧你这冻的,脚下的鞋子也被雪水打湿了,赶紧下去换一双干爽的鞋子穿上,免得真的着了凉。”
被自家姑娘这么一提醒,珞梅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双脚凉飕飕的,后知后觉的丫头冲着顾言熙讪讪的笑着,在告了一声后,就快步走出顾言熙的闺房。
待珞梅离开之后,顾言熙就走到床头,从床帐的最里面拿出一个精致的红木盒子,将盒子小心翼翼的打开,一封封被折叠的十分整齐的信笺安安静静的躺在里面。
顾言熙珍惜的用手指在信笺上抚过,脑海中出现封亦辰那张丰神俊朗的脸,喃喃自语道:“我相信你很快就要回来了,也相信你不会真的对吕将军他们怎么样;你一向就是最聪明的,那些战报虽然听着可怕,但我知道,这里面一定有猫腻对不对?你曾经对我说过,用兵之道,攻心为上,这些都是你的计划是不是?”
顾言熙本是在自言自语,可是她的这些话让耳聪目明保护在暗处的暗卫们听见了,却是浑身一个激灵。
负责跟顾言熙接应的那名暗卫更是惊讶,不敢相信这成天在后宅生活的三姑娘怎会如此聪慧,竟然将自家主子的心思猜的这般准确?!
暗卫忍不住,趁着四下无人就出现在顾言熙面前,看着她听见动静抬起头,便先是朝着她行礼:“属下无状,惊扰到三姑娘了。”
顾言熙看着站在面前的暗卫,先是愣了愣,跟着片刻后就想明白他为何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自己面前了:“又偷听我的讲话,是不是?你们这帮神出鬼没的家伙,应该没少在封亦辰面前报告我的一举一动吧;真是不公平,我的一言一行,就算封亦辰在千里之外,他也知道的清清楚楚,而他呢?他的行踪和情况我却只能靠着他给我来的书信了解到。看来当初我是真不该答应他将你们留下来放在我的身边,这不是傻兮兮的将他的眼睛安插在我的身边吗?而且,还安插了不止一个。”
暗卫听着顾言熙的嘟囔絮叨,知道她这是在发牢骚,并没有真的在同他们生气,便也稍稍放松了一些,说:“三姑娘放心,公子他一切都好,三姑娘要我们代为送给公子的披风他已经收到了,如今天天都披在自己的身上,十分的暖和,公子十分喜欢。”
顾言熙嘟着嘴,说:“他敢不喜欢?他若是不喜欢,我以后再也不给他做了。”
暗卫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勾着嘴角露出了一丝丝的笑容,然后意识到自己在顾言熙面前露出了不该有的表情,忙收起脸上的笑色,看向她:“姑娘,你是如何得知公子的计划?”
顾言熙轻笑着,将手中的木盒合上,看向暗卫:“你家公子是什么样的人?那可是狐狸的祖宗,老虎的师父,要脑子有脑子,要本事有本事,这样的男人你认为一般的女人能够将他驯服吗?如今,你家公子既然对我如此着迷,那就证明在你家公子的心里,我顾言熙不仅有容貌,更是有能耐。说一句不夸张的话,将我说成是你家公子肚子里的蛔虫都是不为过的。”
暗卫还是第一次看见顾言熙这般称赞自己,在稍楞了片刻之后,也算是苟同了顾言熙的这番说法:“三姑娘说的没错,公子常说姑娘冰雪聪明,能懂他人不能懂之事,能解他人不能解之局,今日属下算是领教了;只是属下想要提醒三姑娘,姑娘需谨言慎行,万万不能坏了公子的计划。”
顾言熙算是知道这暗卫突然出现的另外一个目的了:“感情你是担心我会出卖你家公子?”
“属下不敢!”
顾言熙道:“罢了,不管你敢不敢,我都可以在这里给你交代一句实话;我跟封亦辰两个人就好比是绑在同一根绳上的蚂蚱,你觉得我会傻到坑害他,连累我自己吗?”
暗卫顿时恍然,意识到自己先才的那番话有多不妥,立刻就单膝跪地,道:“请三姑娘降罪,属下不该对三姑娘有所怀疑才是。”
顾言熙摆了摆手,示意他起来,道:“我能理解你为什么突然出现出言相告,谁让我说中了你家公子的心思呢。你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家主子,所以我是不会同你置气的,反而再次认定,你们不愧是封亦辰一手调教出来的好手,光是这份忠诚,都足够让人刮目相看。”
今年的冬天,注定了会是不太平的。
伴随着朝廷军队的节节败退,另一番气象也在这个时候冉冉升起;眼看着大年将至,京城里的气氛却是越来越紧绷,丝毫没有一点将要过年的喜气。终于在有一天,叛军的兵马敲开了京城的城楼大门,与驻扎在京中的人马厮杀起来。而这一厮杀,又是一天一夜过去。
原本繁华热闹的京城,如今俨然已经成为了血流成河的炼狱场,且先不说大街小巷之中随时都会爆发小股的战斗,就连京中不少府邸和无辜的百姓都被卷了进来。
而此时的顾府,早已是四门紧闭,府中的护院各个手持兵器,在顾言朝的带领下将偌大的府邸看守的牢牢地;而在顾府的外围,有封亦辰留下来的暗卫看守着,若发现有不轨之徒妄图靠近,都会直接就地格杀。至于顾言熙,则是早早地就被林氏从芙蓉院接到了夕云院中,母女二人的身边有一家之主顾谨的陪伴,倒是也算心安。
顾言熙是知道这场战争最后的胜利者是谁,所以,在听到叛军已经攻城的那一瞬间,心中并没有恐慌和害怕,反而是欢喜无比。
因为她知道,封亦辰没有欺骗她,他真的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她的身边,终于在春天将要来临之际,结束了这一切。
只是,相较于顾言熙的气定神闲,自家母亲和珞梅,以及府中的一众女眷们却是各个恐慌不已;毕竟这种阵仗任谁亲身经历,都无法轻易做到从容淡定。
端坐在主位位置的顾谨眉心紧锁,看样子是一副心事重重的神色:“真没想到这一天还是来了,眼下叛军入城,怕是要有不少百姓将要遭殃,还有皇上,也不知他此刻在皇宫里怎么样了?!”
顾言熙想到梁武帝上辈子的下场,心中并没有多大的波澜,说:“自古以来,成王败寇都是不变的真理;十几年前,还是裕王的皇上不是也起兵逼宫吗?那时的他为了坐稳那张龙椅,连亲兄长和父亲都能残忍的杀害逼迫,而今,他将要为曾经的过错付出代价,这也是他应得的。”
顾谨并不反驳顾言熙的话,只是感慨着:“皇室之间骨肉至亲互相厮杀,不管是哪朝哪代都会发生,只是,为了这权利又有多少无辜之人被牵连其中,成了被牺牲的羔羊。且看着吧,待梁思登基,恐怕这京城的天又要变上一变,到那个时候,难免会再迎来一场血雨腥风。”
顾言熙听到父亲这话,陡然沉默;因为她想到了上辈子,封亦辰在登基称帝之后,的确是用了铁血手段稳固手中的权势,也正是因为他的手腕太过刚猛狠辣,让世人都给他留下了一个‘残暴’的印象;而这个印象,也是她至今都耿耿于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