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这仿佛是要进行学术探究一般的眼神弄得有些尴尬的夏维只能是僵直了身子,如同人形立牌一般一动不动的立在了原地。
良久,苏浅妍才听到那时老慢慢悠悠的开口道:“你是夏杨吧?怎么看起来同刚才穿的衣服颜色有些不太一样?”
听着身前夏维颇有些无奈的叹息,苏浅妍扯了扯嘴角还没有来得及偷笑,旋即就听见那时老突然拔高了声音道:“你身后的…这是苏小姐?”
她身子一抖,压根就没有想到对方能够在错将夏维认做夏杨的基础下还能够辨认出自己。
可既然对方已经认出自己,又因着有夏家的关系在里面,那么就算是她心里面仍旧对刚才的事情耿耿于怀,也不得不理了理衣裙,从夏维身后走出来。
“时老先生您好,我是苏浅妍,很高兴见到您。”她垂下了眼睛,礼貌的同对方点了点头。
原本按照她的设想,既然已经见过面,对方应该也不会太在意自己这个籍籍无名的小辈,哪知道没等她回过神,那坐在轮椅上的老人却突然伸出手一把扣住她的手腕,神情有些激动道:“你…你就是苏家大小姐?寰易娱乐的总监?”
苏浅妍被他这个反应弄得有些措手不及,既然对方在宴会开始之前便已经指名道姓的要私底下见自己,那必然应该是对自己的身份背景有所了解。
可若是这般,为何如今他看起来却又像是一副不太确定的模样?
想到这儿,苏浅妍的眼神暗了暗,无数的疑惑就像是在暗河中潜行的鱼儿,随着一个破口喷涌而出。
手腕处的疼痛让她有些不适的皱了皱眉,她吃痛的抬起头,未及反应,那老人便已经在她的注视下缓缓落下了眼泪。
那双碧蓝的眼睛里装不下的是满满的汹涌的情绪,一时间倒是让苏浅妍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只能是僵硬的维持着半蹲的动作,任由对方死死的拉拽住自己的手腕。
也许是见场面有些太过尴尬,一旁的助理忙凑上来,压低了声音在苏浅妍耳边道:“不好意思苏小姐,时老先生的发妻生前便是一名音乐总监,因为受妻子的影响,他们唯一的女儿如今也在修习相关专业,见到您或许有些感慨才会这般…”
生前?苏浅妍有些不解的扑闪了下眼睛,感激的冲对方点了点头,只是左右她的手腕仍旧被对方紧紧拽住,这大厅里来来往往这么多人,总归是让她尴尬的。
只是庆幸的是,兴许是听见了自己助理的低声耳语,那老人怔仲了半晌,这才猛的回过神儿来,忙不迭的松开对她的钳制,尴尬的抬手抹了抹自己脸上的泪珠:“苏…苏小姐,实在是不好意思!”
“没事。”她收回被拽得有些发麻的手腕,从手包里取出自己的手帕递给了对方。
那时老先生顿了顿,这才试探性的伸出手接过那手帕,忙不迭的按在了自己的眼角,语气有些哽咽:“实…实在是抱歉,每每看到你我都会以为看到了我女儿,所以这才…实在是失礼了!”
感受到这大半个宴会厅的人都把目光投射了过来,苏浅妍只觉得有些芒刺在背。
没等她想出一个合适的回答来回应对方,一旁的夏维便已经悄悄的伸出手,不动声色的将她往自己身旁拽了拽,礼貌又显得疏离的回道:“时老实在是见外了,能够被您看成令媛,是我表妹的荣幸。”
虽然不清楚夏维此刻有些突兀的举动到底是因为什么,可迫于无奈,苏浅妍也只得是跟着扯了扯嘴角点了点头。
也许是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此地并不是一个适合说话的好地方,那时老先生仔细的用手帕擦了擦自己的脸,随即才道:“我今天实在是有些失礼,不如这样,明天我做东,邀请你们兄弟二人和苏小姐一起去我的庄园做客如何?”
这分明是看起来最寻常不过的邀请,可苏浅妍也不知道怎的,对上对方那有些过分情深的眼睛,她竟然下意识的有些抗拒,拼命想要逃离。
或许是看透了她心里面的想法,那时老先生随即又不紧不慢的补充道:“除此之外,关于夏杨和祁七的婚事,如果他不介意,我时某人愿意做这中间的媒人,替他们两个人牵桥搭线。”
这样的条件摆在面前,倒是叫夏维有些拿不定主意了,他愣了愣,刚想要伸手探向手机,却只觉得自己握着苏浅妍的手传来了一阵力道,紧接着就听她道:“既然时老先生如此盛情邀请,那我们也实在是没有理由拒绝。”
夏维有些震惊的瞪大了眼睛,刚想要开口说些什么来挽救一下,却听时老满意的拍了拍手道:“既是如此,那我明天便派专车来接你们。”
说完,也不等他们有任何反应,重新换回平日里一派云淡风轻的模样敲了敲轮椅扶手便离开了。
眼见那人在保镖和助理的簇拥下缓缓离开,夏维这才猛的回过神儿来忙不迭的看向身旁的苏浅妍:“为什么要贸然答应他?”
如今夏家已经不再同这时老先生合作,夏杨更是有些离经叛道的想要同敌对阵营的女儿在一起,纵然是有夏父的情面在里面,他也并不认为这时老先生会如此这般轻易的放过他们。
更何况…他抿了抿下唇,心里总隐隐觉得这份看起来最正常不过邀约的背后似乎隐藏着其他更深的含义。
“毕竟是曾经的合作对象。”苏浅妍冷了声音道:“就算是撕破脸,也想来不会用两败俱伤的方式,如今更加重要的是要弄清楚这时老在荆贺的案子里到底起了什么作用。”
荆贺的案子?夏维身子一僵,脸上的表情有些不受控制的扭曲,就像是被人一脚踩到了尾巴,却还要拼命维持自己高冷形象不愿意叫出声的猫一般。
他深吸了一口气,有些战战兢兢的松开了握着苏浅妍的手,唯恐让对方从自己略微颤抖的身体里察觉到什么不对劲,随后放缓了声音道:“你为什么觉得这时老先生同荆贺的案子有关系?”
看着苏浅妍稍显冷漠的侧脸,他只觉得自己心脏都快要从胸腔里面跳出来了一般。
为什么她会突然提起荆贺?难道是她已经知道了荆贺自杀的消息?还是她看到了荆家已经彻底没落的新闻?
一个接着一个的疑问如同是泡沫一个接着一个在夏维的心头炸开,事件的当事人和见证者就在自己面前,可他却不敢开口,不敢用更加惨重的代价去换来念让他心安的答案。
只能是紧紧的盯着苏浅妍的侧脸,不希望错过她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
“只是我的猜测。”眼瞧着那老人被助理给推出了宴会大厅,苏浅妍这才收回了眼神有些漫不经心的道:“能够让史密斯所在公司的新任总裁总这样的条件接下这个烂摊子,并且还没有开出任何条件,这实在是让我疑惑。”
当然,她敛了敛眸子,没有将程修瑾叮嘱自己务必提醒夏杨和夏维小心提防这时老先生的事情给说出来。
听她这么一说,夏维心里的不安这才或多或少的得到了些许的宽慰,高高悬起的心脏猛的落地后带来的踏实感让他恨不得满足的喟叹出声,却又担心会惹来苏浅妍的怀疑,只能够是强压了回去。
因为有了那出抓不到真凶的所谓行刺,整场宴会除却一开始的致辞以后,那时老先生便再也没有出现过,宴会也被迫早早的结束。
兴许是担心苏浅妍会半路再次将自己给抛弃,余下的时间里夏维一直紧紧的跟随在她身后,唯恐自己再单独享用豪华的狗粮套餐。
他本以为在听罢了苏浅妍的揣测的打算以后,夏杨会反对,可哪知道对方只是不咸不淡的点了点头,并没有发表什么意见,随即便搂着祁七上了等候在一旁的黑色轿车。
看着那缓缓启动的轿车,夏维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将满腹的辛酸泪打落牙齿和血液吞。
而苏浅妍呢?打从同那时老先生约好了第二天去庄园拜访以后,整个人就陷入了神游的状态,任凭他这个做表哥的如何在一旁明示暗示,对方也是一副不搭理的模样。
大概是体会到了世界对他深深的恶意,在返程的时间里,整个车内的气氛显得格外的安静。
可宴会大厅二楼的休息室里,气氛就显得并不是那么的轻松了。
“咚——”程修瑾猛的一下子拍在了书桌上,怒目看向了面前正一派神色自若的叼着雪茄的男人,颇有些咬牙切齿意味的质问道:“为什么要故意将浅妍带到这里来?”
看着对方这因为恼怒而隐约跳动的青筋,时老摇了摇头,轻轻的吐出一口烟圈:“我这是在担心程少你会抓不住机会,所以才会这般苦心孤诣的安排,你应该体谅我为你着想的苦心才对。”
“苦心?”程修瑾有些嘲讽的冷哼一声:“你不过是担心我会不听从你的安排,所以才这般打算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