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总管皱眉,“曾救过你的命?我听说十来年前老住持就圆寂了,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静尘看了眼元忘,发现她已闭上眼睛,似乎没了说话的力气。便自顾自地说道:“十一年前吧,我在俗家的丈夫那年要娶平妻,我怎么也不同意。他便想出了个法子,带着我和那个平妻来苏光寺时为此求签,让菩萨来替我们做决定。
我信了,便坐上我丈夫租用的船,可没想到这船走的路是跟去苏光寺是相反的方向。来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茫茫海上时,我被他们推下了海。
本以为就此死了,所有恩怨也就一了百了。可是我被苏光寺的和尚救了,也就想通了。既然他们早就不想让我活了,我也犯不着再在他们手里受气,便看破红尘出家了。幸得师父收留了我。”
韩总管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这些话听上去还是比较合理的,但细想之下却一点都不正常。
试想一个死也不同意丈夫娶平妻的女子,心里该有多么不甘啊,这样的女子定是有脾气有坚持的。
然而这样的女子终于被丈夫说通,让菩萨决定要不要接受一个平妻,这就说明这女子并没有打算离开她的丈夫,哪怕多了一个平妻。
菩萨决定?这在韩总管看来是相当可笑的,事先买通替菩萨掌管签文的和尚,便就可以轻松做下他想要的决定了。
也可以从另一方面说明,这个女子已经同意丈夫娶平妻,拜菩萨只是给彼此一个下得来的台阶罢了。然而事情却出乎了所有人预料之外。
这女子在来苏光寺的半路被她丈夫和要娶的平妻给推下海,这就是杀人行为了。然而这女子命大,被苏光寺的和尚救了。
然后,又出现了一个更大的反转,这女人竟然心大地放过了这两个害她的狗男女。
依照这女人不愿丈夫娶平妻的性格,不是应该去官府告他们吗?
如果是他,定会让这对狗男女名誉丧尽,生不如死。
想到这里,韩总管接着问:“这么说你未出家时的家也离此不远了,是舟城人士吗?”
静尘愣了一下,才道:“不是。是舟城边上的小镇子,家中父母双亡,无兄弟姐妹,丈夫又恨不得我死了。我也没有个一儿半女傍身,便想着还是出家为好,就让他们以为我死了吧。”
然而韩总管却不依不饶道:“不会连这个镇子叫什么都忘了吧?”
静尘沉默了片刻,说道:“自然不会。那小镇子叫百桐镇。”
“你俗名叫什么?你未出家时的丈夫叫什么?”韩总管接着追问。
静尘却又抿起了嘴,“多年过去了,贫尼不记得了。”
韩总管在心里又将怀疑加深了几分,他现在怀疑这个静尘所说的都是胡编乱造的。百桐镇,没听说过,就算是找到了这样一个镇子,连人名都不知道如何能寻人?
还有一点就是从这个静尘的谈吐来看,静尘不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村姑,至少听过书,这一点从谈吐上面完全可以听得出来。
既然如此,韩总管便从另一方面入手,接着问道:“这块地本是苏光寺送给尼姑庵的口粮地,这地也种了四五年,可为何你接手后就不种了?反而种上了紫阳花?就不知你们将口粮地种了花,吃的口粮又是从哪里来的?
不要说你们尼姑庵里的香火多,光吃香火就够了。我猜那里本不是尼姑庵,而是大户人家的家庙。后来,这家庙得不到大户人家的供养,你们这才不得不开始自食其力了。”
这话说出来,静音和静尘倒是没什么感觉,反正她们来的时候就是这样子的。
元忘却是瑟瑟发抖,哽咽道:“是,这里原来确实是舟城大族袁家的家庙,袁家人在此生活了几代人。可是二十年前家中出了个大官,便只留下看老宅的下人举家搬到京城去了。
家庙里的人也就渐渐被人遗忘了,我师姐也并非是我师姐,我们是袁家的女眷,是家族内勾心斗角的牺牲品。只是没想到,老尼临老了才发现这里竟然埋了这么多被害的人,实在是,罪过!”
韩总管没觉得这话里有什么不对,就算这里的尼姑庵是家庙,他也没兴趣,没觉得哪里不正常。
便看向小尼姑静音,“不知静音小师傅是怎么出家的?”
静音看向元忘,“师父,我是怎么出家的?”
元忘摸摸小静音的光头,笑道:“你是你师姐从外面捡来的。刚生下来就被家人扔了,是师父和师姐把你养大的,自然也跟我们一样成了尼姑。不过,你不想在庵里过的时候就下山去吧,也许还能找到亲生父母。”
静音摇头,“不要父母,我只要师父。师父去哪我就去哪。”
听这口气还是一个没长大的孩子。
元忘叹息一声,搂着静音不再说话了。
韩总管默默地看着,为什么静音不依赖静尘?明明是静尘捡来的弃婴啊,这里面会不会有不为人知的一面?
他觉得自己的脑子转不过来,或许窦蔻在这里能推理出什么来吧。
韩总管突然道:“静尘师太,你还没说为何会在此种紫阳花呢?”
静尘面无表情道:“不是我种的,是这花自己冒出来的。师父最喜紫阳花,我不忍心刨掉,便问过了师父。师父也说让它们自生自灭吧。我们这才又在庵后开了一块地种粮食。”
这话问了等于没问,韩总道:“那好,问话到此问止。三位,跟我走吧。”
他需要跟端木杨相互分析一下案情,或许会有收获。
这三个尼姑又回到了放有白骨的地方。而此时,端木杨刚跟法云交谈完,便看到韩总管带着尼姑庵里的尼姑们又回来了。
韩总管冲其点了个头,“依我看还是先把他们四人分别关起来吧,等官府之人来时再提审。”
法云和元忘还有静音都没有说话,但是静尘却尖声道:“为何要关我们?你们又不是官府中人。我们犯了什么事?”
端木杨哼道:“本王怀疑,这些人就是你们四人中的其中一人害的,你说为何要关你?”
静尘依旧尖声道:“这些人的死跟我们没有半点关系,你们不能冤枉好人。”
端木杨道:“多说无益,法云都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