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内,金碧辉煌的大殿上,天子一脸阴沉。
此时正值上朝结束,一众臣子离开朝堂,可一想到方才听到的场面,皇上还是抑制不住心头的怒火。
“一群废物!”
咔嚓一声,琉璃盏被掷到地上,传来碎裂的悲泣,随即响起的还有皇上的怒喝。
尽管每日为难江昱南,可皇上还是不解气,恨不得立刻杀了他,啖其肉食其骨。
无可奈何,他颓然地从镶了金玉的龙椅上起身,闷声道:“扶朕回去。”
一旁的大太监闻声,连忙快步跑来,唯恐稍不小心违背圣意,落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深宫院墙不知多少重,大太监望了一眼天色,阴沉的云絮堆积在苍穹之上,一副暗无天日的景象。
他俯身跪下,伺候皇上步下车辇,还没走进院子,隔着墙壁忽地响起一阵交谈。
“这话你是从哪儿说的?”听这动静,似乎是一个年轻的小太监,他压低声音切切说道,生怕被人发现。
“是我从民间的亲戚那里听说的,据说在百姓之间都已经传开了,都说这是真的。”
另一道声线响起,是个尚且稚嫩的宫女,她说到这些的时候不无得意,像是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大太监脸色一怔,接着就要走进去,打算训斥他们一顿。
然而他脚步还没迈出去,一侧的天子已然抬起了手,铁青的脸色上写满了不悦。
大太监心下不由叹了口气,他怎么忘了,自个儿伺候的这位九五之尊平生最为多疑,此刻怕不是又想到哪一茬了。
片刻之后,里头的小太监又道:“那这传言有没有说真正的龙体之身是谁?”
他方一说罢,里面陡然安静下来,好半会儿宫女才堪堪道:“我这就割了你的嘴巴,你小心点,”她害怕被人发现,可心底也是对此颇为感兴趣,又道:“百姓之间没说,只说到当今陛下不是。”
砰的一声,皇上一脚踹开紧闭的宫门,那张本就有些阴冷的脸庞愈发可怕,他狞笑着望向连忙匍匐在地上的人,淡淡道:“把这两个人凌迟处死,一人赏赐三千刀,一刀也不能少,若是在割完之前他们死了,剩下的就让行刑的刽子手领了。”
一旁的大太监闻言,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连忙招呼手下将两人带走。
“以后谁若是让朕听到这样的话,就和他们一种下场!”
片刻之后,猛烈的冷风席卷整个皇城,皇上独自坐在案前,手指不断敲击着,一下一下都让身侧的大太监心惊胆战。
好在多久,一个身着戎装的男人快步进来,跪倒在地。
“你身为都城的守卫统领,在城中调查消息应该不是难事吧?”皇上轻轻啜饮着杯盏中的茶,浑浊的眼眸一片阴晴不定。
守卫统领的头垂得更低了,小心翼翼道:“臣必尽己所能,鞠躬尽瘁,以求完成陛下的吩咐。”
皇上发出一声嘲讽的嗤笑,不屑地道:“鞠躬尽瘁倒不用,你出去给朕查查,是谁在百姓之中传了诋毁朕的消息,倘若查不到,你就前往边疆吧。”
他说这些话时,一张脸倒是温和的模样,可落在守卫统领眼里,却感觉眼前的人成了无言的毒蛇,越发让人胆寒。
半天之后,浓稠的夜色氤氲而起,皎洁的月光映照着皇城的宫墙,一片柔和景象。
可外面风轻云淡,这里头却是剑拔弩张,守卫统领匍匐在地上,他清楚地感到自己的小腿正不住地颤抖,忍不住暗骂一声自己孬种。
遥想当年,他可是杀敌无数,即便面对许多人的袭击,抛头颅洒热血,仍是不会感到丝毫恐惧。
可他如今却害怕了,他害怕眼前这个男人,他害怕毫无意义地死在天子手中,继而连累一家老小。
果然,伴君如伴虎,随时都有可能掉脑袋!
“禀告陛下,”守卫统领咽了口唾沫,终于鼓起勇气开口,“散播消息的源头找到了,是都城里的一个老乞丐,据调查他常年住在城东的城隍庙中,前些日子似是得了顽疾,自那之后便开始散播此等谣言。”
皇上听到他这么说,愈发感到自己受到侮辱,一个命比纸贱的乞丐,竟然敢诋毁他一个真龙天子。
“他人呢?”皇上面无表情,可唇角带着的那一抹笑意,分明让人头皮发麻。
终于到了这个问题,守卫统领满口苦涩,他咬紧下唇,硬着头皮道:“臣带领部下抵达城隍庙,想要将其捉拿归案,可没成想,那个老乞丐已经死了。”
果不其然,闻言,皇上顿时龙颜大怒,他长袖一扫,案上的砚台便飞射出去,直直地向守卫统领的脑袋砸去。
守卫统领自然躲也不敢躲,硬生生地受了下来,鲜红的血液划过他的脸庞,他的眼瞳中出现一抹凄然。
就在此时,大太监终于不再沉默下去了,他递给皇上一杯茶,道:“陛下息怒,想来是那个老乞丐快要死了,见到了恶鬼,听信了恶鬼的谗言,这才来诋毁陛下,如此一来,不更证明了陛下是真龙天子吗?”
他一番话说得极为小心,皇上听了,脸色终于缓和了几分,摆了摆手道:“罢了,你走吧。”
宫墙外的石砖道上,守卫统领转身向方才的方向一拜,他往日只觉得那群太监只知道谄媚奉承,今日却没想到,被大太监救了一命。
此事无果只能作罢,即便是当朝天子,面对死人也只能无可奈何。
“禀告陛下,宁远侯之子顾东林求见!”
门外陡然响起一道太监的传唤,皇上剑眉一紧,扭头看向门外,冷声道:“让他进来。”
片刻之后,顾东林脸上挂着几许笑意,迈着轻巧的步伐走了进来,他一进门便跪在地上行礼,声线中都透露着愉悦。
皇上方才遇到不快之事,此刻见到他这般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挤出一道阴冷的笑道:“有什么事值得你这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