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她好奇的神色太过明显，在江昱南离开书房时，顾柟风主动询问道：“表舅妈是有什么想问我？”
    夏云初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直说道：“我听甄荣说当年的你像个二世祖，但是有一日你被你表舅喊进屋子里也不知道说了什么，你出来就变了。从前不爱碰书本，后来却精通各朝政史，从武转文了，这是为何？”
    顾柟风有些怔然，神色有些恍惚。
    夏云初小心翼翼道：“是不是我问了不该问的问题了，你要是不愿意说就算了，不勉强的。”
    顾柟风摆摆手，“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当年……”
    当年他随着自家表舅回了府上后，表舅让甄荣退下，将他喊进了书房
    他不由自主的皱了皱眉头，十分安静的和自家表舅进了书房，到了书房后表舅一直背对着他什么话也不说，只是自顾自的处理政务。
    他自认为自己已经有底气面对自家表舅了，可是表舅什么也不说话，让他鼓足的勇气一瞬间全都消散了，等了片刻，还是不见他南开口。
    顾柟风期期艾艾的喊道：“表舅。”
    顾远诏抬头，面无表情，“嗯？”
    顾柟风本就敬畏江昱南，如今更是十分没底气的开口唤道：“表舅，我已经是成年人了，其实你不用老是这么担心我，我其实可以把自己照顾的很好。也没必要每次回来都要来看我。”
    顾远诏打断他，“你可知道你今年多大了？”
    顾柟风装傻，“我多大，难道表舅不清楚么，我可是表舅看着长大的，虽然表舅你也每比我大到哪里去。”
    “我当然知道你多大了，我是问你知不知道自己多大，按辈分我的确是你表舅，但是你不过就比我小五岁，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在做什么，你如今又在做什么？”
    顾远诏紧蹙眉头，方才温和的表情消失的无影无踪，甚至有些疾言厉色，“你到底要伪装多久，顾柟风，你以为变成纨绔子弟那些关注你的人便会放弃了？”
    “你以为你这样做是对的么，你这样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顾远诏怒其不争。
    “可是，我除了表舅，好像也没有其它的亲人了。”
    顾柟风小声说道，有些落寞和寂寥，“我不这样我还能怎么办，爹娘不是死于意外，是有目的的谋杀，苟相甚至连我都不愿意放过。”
    “当年那件事情，我虽然侥幸活了下来，但是从此以后手不能杠，肩不能挑，一场风寒就能要了我的命，我能怎么办？”
    顾柟风的眼睛红了一圈，“既是表舅你能护得了我一时，能护得了我一世么？”
    “我能！”顾远诏咬牙道。
    顾柟风摇头，轻声说道：“你不能，表舅你甚至自身难保了。我是个废物，不能为爹娘报仇，还要给表舅添加负担，表舅完全可以放弃了我，为何总是这样，总是不肯放弃。”
    “我是你表舅一天，就永远是你长辈。”
    顾远诏沉声说道，他一直知道顾柟风没有他表现的那样荒唐，他也知道顾柟风心智早熟，心思细腻，可断然想不到他会钻牛角尖至此。
    顾柟风笑了，没有回答，而是自顾自的说道：“表舅总说让我长大，其实表舅心里始终把我当做一个孩子。但是，当年我出生的时候，表舅也才五岁啊，其实也没比我大多少。”
    “我想我只要什么用都没有，只会花天酒地，我就威胁不到任何人，苟相就会相信我什么也不知道。”
    顾远诏也有些心疼，这个他一直当孩子得人总归还是长大了。
    他护着顾柟风最开始得目的也不过是还顾长兄当年的恩情，这么久过去了，他始终记得当年顾长兄府上鲜血淋漓，顾长兄究竟是被谁害死的，他心里明白，只是时隔多年，他查了几次，都查不出任何证据能证明是那个人所做。
    顾柟风又开口说道，“京里都说我是半点也不如父亲，这些年我听了父亲在世时被称为第一公子，我真的也很骄傲。同时我也很抱歉，生为父亲的孩子，令你们失望，我真的很抱歉。”
    “但你知不知道，不是你伪装就人家就看不出来什么了，有一句话就斩草除根，我不相信你不知道。”
    “你真以为苟相相信了你的伪装？”
    顾远诏一字一顿的说道，“那简直是你的痴心妄想，这些年，若是没有我的暗卫，你不知道死了几回了！”
    看着顾柟风茫然无措的表情，顾远诏叹了口气，这条路到底是他自己的，他不能干涉太多，否则万一以后他不在了，这孩子该怎么办？
    “你要做什么是你的事情，我不想干涉，只是希望你认清事实，有时候逃避一件事情，除了自欺欺人外，没有任何好处。你自己好好想想，若是你执意如此，我不会再管你了。”
    说完，顾远诏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顾柟风定定看着离开的顾远诏，神色茫然。
    暗卫？
    原来他总觉得有人暗中跟着他不是他多心，可他注定成为不了父亲那样的人，最终还是会让表舅失望的吧。
    他也没有父亲那样的勇气。
    但是真的连报仇的勇气都不能拿出来么，说什么不希望靠着表舅的庇佑，最终还不是依靠着表舅才能安然无事这么多年。
    苟相，就这么容不下他么，那他也没必要一直逃避下去了。
    ……
    “就这样？”
    “就这样。”
    夏云初直觉有哪里不对劲，“你说是他骂了你一顿，你就开窍了想通了？这不科学吧？”
    “那不然呢，表舅妈以为是表舅把我打了一顿么，当年我不是没有想通，我只是缺少了勇气站起来，如今我在朝廷中也略有职位，当年表舅那样帮我，我一定会帮忙翻案的。”顾柟风信誓旦旦道。
    夏云初质疑，“你有把握？”
    顾柟风自豪道：“我当然有，这些年我对苟相可是不抛弃不放弃，他好几个把柄我都握在这里了，当然这些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还是如何洗刷表舅的冤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