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还是没说话。
他半耷拉着的眼皮看着脚下的人,直起身子站起来往外面走,开口道:“动手吧。”
拿着白绫的人从外面进来,四五个人控住住地上的德妃,那一尺无情的白绫彻底的缠绕上了德妃的脖子。身后尖利绝望的惨叫不止,而皇上只是静静的走了回去。
外面又开始降起风雪。
宁云敛看着外面一片混沌的黑暗,开口道:“母妃是没有依律下葬的。”
当年她被冠上妖妃的名号,自然是没有办法按照妃子的仪式下葬,甚至进不得妃子陵载不了史册。皇上便派人火化了云妃,将骨灰留在水云殿里。
这件事知道的人少之又少,毕竟没人愿意提起当年的事。
德妃当着皇上的面,打翻了云妃的骨灰,无非是为了气倒皇上。实际上她也做到了,皇上从此一病不起,不问政事,十三皇子的行动开始为所欲为起来。
“现在京城里,争夺的两支势力是十三哥和齐王。”宁云敛淡淡的开口。
叶锦苏睁大眼看着他,看着他说出自己母亲的骨灰被打了的时候太过平静的面容,心里溢出一番苦涩。
她垂下眼,开口问:“那给你传信的是谁?”
现在京城应该已经没有他的气候了才是,可是却有人一直给他传信。虽然可能是有人想知道宁云敛还活着没有,可叶锦苏直觉觉得,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长公主。”
果然是她。
“她说了什么?”叶锦苏沉声问,眼睛在一片夜色里泛着暗暗的流光。
宁云敛沉默的看了她一眼,目光变的有些犹豫,“你真的想知道?”
“你知道,我若是告诉你了,你便没办法置身事外了。”
不仅是她,更是她们叶家。
叶锦苏看着他,忽然淡淡笑了一下,开口:“从我抓住那只鸟的时候,就没有想过要置身事外。”
宁云敛眼神微怔,放大的瞳孔看着叶锦苏,垂了一下眸。
叶锦苏笑了一声,气氛的得到了些许的缓解,她笑着开口:“所以你今天不告诉我的话,我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良久,宁云敛才开口:“我走的时候,长姐给我留了一封信。”
信上写了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里面夹带了什么东西。
说着,宁云敛伸手探进袖子里,拿出了一个东西。
叶锦苏睁大眼,在看见它的一瞬间呼吸一滞,眼底的震惊显而易见。
这是将符!
叶锦苏看着这东西,又睁大眼看向宁云敛,几乎不敢相信,“这……这什么会在你这?”
将符是每个将军手里都有的东西,用处显而易见。叶锦苏虽然认不出这是哪个将军的,可是这么重要的东西为什么会在宁云敛手里?
还是他出征时就带着的东西。
叶锦苏有些不敢相信,将符居然离开将军身边这么久,难道没有人发现吗?又或者,这就是宁云敛身边人的东西?
宁云敛手指轻轻敲着这一快小小的将符,开口道:“这是陆公候本家的将符。”
陆公候世代武将,一开始只是以一支陆家军闻名。后来后代人才辈出,到了如今,陆公候本人是唯一一个被誉为第一镇国大将军的人。
宁云敛手里的这块将符年代久远,是世代陆家军的将领所有,只用于率令陆家军。
可是陆家发展至如今的光景,早陆公候手里早已不止陆家军一支军队了。早二十年前,陆公候手里便握有了一半的虎符。
当时陆公候功劳巨大,皇上为了嘉奖陆公候,甚至破例准许他握有一半的虎符持兵。巅峰时期,陆公候几乎一手掌握了整个国家的兵权。
后来的二十年里,皇上便开始逐渐收权。陆公候手里的军权被逐渐削去,那半块虎符的威力也渐渐削弱。
尽管如此,饿死的骆驼还是比马大。
陆家这么些年来调兵遣将用的,都是那半块虎符。这个陆家的将符,已经很少出现了。
这块将符如今在宁云敛手里,是一层保险。
长公主知道宁云敛这番出征,皇上绝对会借机有所动作,这是一长公主事先留的一手。虽然这个将符的威力比不上那半块虎符,可这是如今陆公候亲手交到长公主手上了。
这便代表了陆公候一家的忠心。
有了这个,说不定便能一举翻盘。
长公主从来没有放弃过寻找宁云敛,她在这边境小城派了人久驻在此,日复一日的联系和寻找。直到有一天,飞回来的鸟身上的纸张被人抽走。
这才是一点微末的回应,远在千里之外的长公主便当即下令,不管用任何办法,也得搞清楚对方到底是不是宁云敛。
可是一只只鸟儿放出去,永远没有任何回应,就像投石入深井。
他们没有办法跟随鸟儿的路线,只能不断外面寻找着。
叶锦苏面色复杂的看向宁云敛,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为什么不回信……”叶锦苏只觉得如鲠在喉。
宁云敛看了眼叶锦苏,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继续敲了敲这将符,开口道:“这虽然是陆公候亲手交给我的,但两年多过去了,如今京城的形势显然已经没有我的气候了。陆公候若是反悔,不认这将符我也没办法。”
毕竟,他手里拿着的可是虎符,比将符管用。
“更何况,如今的陆公候,是十三皇子那边的人。”
叶锦苏却看着他,眼神里满是不相信他这幅说辞。
“长公主还在京城里,她既然有先见之明为你准备好这东西,这两年便不会在京城什么都没做。”叶锦苏看着他说。
那两年里,她看见的都是无奈和无可奈何。宁云敛的势力被一个一个打压,一个一个散开,所有人都没有办法。
可是现在她知道了,那都只是假象。
甚至,甚至可能在宁云敛落下悬崖前,还在和长公主部署这京城的事。
真正的不作为,也就这几个月的时间。可长公主最近已经发现了宁云敛还活着的迹象,所以绝不可能轻易的放弃。
所以这都是借口。
叶锦苏低下头笑了一声,轻轻开口:“你到底在顾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