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一直聊到入夜,叶锦苏站在舒氏旁边,只觉得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比在叶府时受叶秉洐白眼还不舒服。
她微微垂着头,一言不发的盯着地面。
房间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沉默了下来,许是谈到了什么点。长公主看了眼叶锦苏的方向,目光倒是比之前缓和了一些。只是叶锦苏低着头,并没有发觉。
放下手里的茶水,长公主叹了口气,只开口:“叫太医过来,也给她看看吧。”
长公主视线所及之处,正是叶锦苏的方向。
叶锦苏楞住了,有些猝不及防。
长公主神色依旧,只是不那么冰冷的,“你刚刚离那歹人最近,不知有没有误伤你,叫太医来看看吧。”
叶锦苏只得依言点头。
离开的太医又赶过来,连同舒氏一起把了个脉。
舒氏胆子大,倒是没有吓到她。叶锦苏自然也没有哪里特别伤着,太医思及两人刚刚经历这种事,又开了两幅安神的方子。
叶锦苏沉默的点头。
舒氏忽然在旁边站出来,一把抓住叶锦苏的手,笑着开口道:“妹妹这是吓傻了吗?怎么忘了自己手上还有伤?”
旁边的宁云敛神色一暗。
在叶锦苏的瞪大的眼神里,舒氏掀开了叶锦苏的袖子。
手臂上一个鲜红的牙印显露出来,因为出了血又没有及时处理,血在伤口处糊成一团,看着有些吓人。
叶锦苏倒没想到这么严重,她情急之时自己都没顾得上看伤口。
如今看来好像还挺疼。
太医凑过来看了看,一下看明白了过来,“齐王妃别担心,这伤口只是咬伤,看来是安云公主情急之下咬的。”
说着,太医朝旁边的下人发话:“去取些水过来。”
将叶锦苏的伤口清理干净,下面两排鲜红的牙印就显露了出来。咬的并不深,但是还在渗着血。
上了些药,太医又给叶锦苏仔细包扎好,转头朝长公主复命:“叶小姐的伤口属下已经包扎好了,三两天就能好,长公主不必担心。”
长公主看向叶锦苏的神色似乎有些不耐烦,但语气却又好了些。
“没事就好。”
“今日多谢你护着安云了。”长公主看着叶锦苏忽然说了这一句,依旧是面无表情,只是语气好了不少。
叶锦苏还没反应过来。
旁边的舒氏连忙轻轻推了一下叶锦苏,叶锦苏这才赶紧回话:“我只是……”
“行了,今夜也不早了,你们回去吧。”
叶锦苏的话还没说完,长公主就率先打断她的话,似乎不想听叶锦苏说似的。
叶锦苏闭嘴,跟着舒氏退出了太平殿。
其实从进了内殿开始,她的思绪就开始不宁。
长公主对她说了什么叶锦苏来心思去细想,她只是想起内殿里的画面,觉得心口堵的格外慌。
舒氏一直陪在叶锦苏的身边,从头到尾敏感的注意着叶锦苏的情绪变化,如今更是善解人意的开口::“妹妹可是觉得不习惯?”
叶锦苏垂眸抿嘴,没说话。
平心而论,宁云敛说的没错,他们会保证孩子的安全。
有太医的照顾,过不了几天,这几个孩子就会统统忘了今天的事情。
可是叶锦苏还是觉得难受极了,对那样冰冷的画面觉得难受。长公主利用着自己的孩子,利用着自己母亲的身份。而宁云敛利用着他的侄子侄女们。
那些孩子那么喜欢他们……
舒氏看着叶锦苏,开口道:“妹妹是不是觉得,长公主对自己的孩子太过冷漠了?”
叶锦苏还是没说话。
她明白有些事不是非黑即白的,长公主必定很爱自己的孩子,那几个孩子在长公主身边个个长的很好。宴会上长公主看他们的眼神也骗不了人。
可是……
舒氏叹了一口气,“皇宫里长大的孩子,基本都是这么长大的。”
“他们不存在独善其身一说,只要出生,便是进了这一滩风云里。”
叶锦苏楞楞的看着舒氏,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舒氏比她大上几岁,如今已经二十出头,嫁给宁云匡这两年,有些事是比叶锦苏看的通透。
“可……”叶锦苏迟疑的开口,“可这样也太残忍了。”
叶锦苏没有母亲,她对于母亲的概念仅存于自己的乳母。她那么温柔,事事都以自己着想,绝对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
舒氏看着叶锦苏的眼神,垂下头轻轻叹了口气,“是啊,是残忍。”
“可是这宫里,也是有单纯一心向着孩子的母亲的。”
叶锦苏微微暗下去的眼亮了一下,小声的开口问:“是谁?”。
舒氏微微笑了一下,“十六弟的生母,但是她已经死了。”
叶锦苏睁大的眼瞳孔猛地缩紧,一瞬间想到了那个关于云妃,关于幼时宁云敛的故事。舒氏在旁边轻声开口:“我曾听长公主说过,云妃是个心底极好的女子,对她也很好。”
“可惜她死了。”
叶锦苏忍不住后退一步,猛地心悸。
她想起自己的乳母,也是一个多好的人啊,可是也死了。
舒氏看着叶锦苏眼底的惊慌,微微笑了一下,抬头看了看周遭,开口道:“这宫里就是这样的一个地方所有的权力都集中在这里,这个天下无数势力都想着在这里争个头破血流。”
“兄弟,亲族,父子……都脆弱不堪。”
“你喜欢这样的地方吗?”舒氏忽然看着叶锦苏问。
叶锦苏楞在原地回过些神,忽然不明白舒氏和自己说这些是为了什么。
叶锦苏没回答,舒氏却好像已经知道了答案似的,笑着开口:“我也不喜欢。”
“可我喜欢他。”舒氏的语气一瞬间变的柔和下来,目光越过叶锦苏落在她的身后,似乎有无限柔情。
叶锦苏疑惑的转头,正看见宁云匡站在殿内,正和宁云敛说着什么。
叶锦苏的心口猛地像是被击了一下,转头看着舒氏,眼睫微微颤抖。
舒氏笑了一下,笑的格外温柔,“你别看他平日里那样,其实是个胆大心细的人。一开始嫁过来的时候,我还以为像他这个性子,日后我的费尽心思为他筹划。”
“可实际上,却是他一直在为我筹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