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长老。”
“回来了。”
“嗯。”整个人都隐藏在黑色长袍里面,头上还戴着帽兜的鲁沙轻点了点头,说话的声音也是刻意压得极低。
若非白月川就近距离的站在他的面前,否则饶是连他都听不到鲁沙的声音,可见在他的训导之下,这些反应早就已经成为鲁沙潜意识里面的反射性行为。
当鲁沙明着出现在白月川身边的时候,他对白月川的称呼自然而然也就要改成了白月氏其他人对白月川的称呼,恭恭敬敬的称他一声大长老,一旦他忘了又或是叫错了,白月川就会狠狠的惩罚于他。
至于私底下作为白月川精心培养出来的一个影子,一个杀人利器来说,白月川却是绝对不喜鲁沙称他为大长老的。
毕竟从一开始白月川对鲁沙就不曾抱有过丝毫的善意,即便那个时候他是真的救了鲁沙的一条命,可对白月川而言,鲁沙大概从头到尾都不过只是他养在身边的一条狗罢了。
一条有能力可以为他办很多事情,甚至还可以为了他去死的狗,哪里值得他放在心上,那岂不是太给他脸。
他养的狗,他想怎么对待就怎么对待,又岂容他人对他指手划脚。
这也得亏鲁沙完全不知道在白月川的心里他就是他养的一条狗,一条随时可以舍弃,随时可以牺牲的狗,否则甭管他对白月川有多么的忠心,怕也是要寒,要凉的。
“查到那小子的消息了没有?”不管他的心里是如何评价鲁沙的,白月川从来都不会在鲁沙的面前表现出一丝一毫,到底近乎是他手把手教出来的人,要是让他知晓了他内心深处的想法,怕只怕要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更何况鲁沙是个聪明的,这么些年跟在他的身边没少学东西,白月川可一点儿都不想终日打雁,反倒被雁啄了眼。
有些事情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他对他自是忠心耿耿,半点不会生出背叛之心,但有些事情只要知道了那么一点点,哪怕鲁沙对他再如何的忠心,只怕也会心寒并生出怨恨之心。
不怪白月川要把人心想得那么坏,而是假使他站在鲁沙的那个位置之上,在知晓了他对他真实的态度之后,呵呵,便是他都难免要生出报复之心,又如何能去要求鲁沙对他以德报怨?
大概也正是因为这些,白月川对鲁沙的防备不是一般的深,倒也得亏白月川是个极为擅长隐藏自己心思又极为擅长作戏的人,不然以他这小心谨慎的防范劲儿,怕是早就惹得鲁沙对他起了疑。
“回大长老,没有。”鲁沙在白月川的面前半垂着双眼,不动声色的用眼角的余光扫了自己右侧身后的角落一眼,语气无波无澜,仿佛没有什么可以牵动他的情绪。
接收到鲁沙暗示的白月川更是不动声色,一副全然没发现有人在偷听他跟鲁沙谈话的模样,嗓音平缓的道:“呵,那小子还真会藏,却也是学精明了,想必他是真的伤得不轻。”
按以往白月川对白月玉荣的了解,那混小子可不是一个将吃亏当福气的主儿,他在自家亲姐姐手上栽了这么大跟头,要说不管怎么着他都会选择报复回来的,哪曾想他竟一直什么动作都没有。
出现这样的情况不外乎也就两个可能,一是白月玉荣隐忍的蛰伏了起来,他有比立马找白月歆紫算账更大的图谋,二是白月玉荣真的伤得很重,以至于他压根分不出心神来找白月歆紫算账。
但不管白月玉荣一直没有动作是出于哪一个可能,白月川都不能不掌握他的行踪。
只那小子果然不似平日里表现出来的那般无用,竟然连鲁沙都找不到他不说,还愣是连有关他的消息都没查到一丁半点儿,这让白月川倍感意外的同时,心里对自己之前的选择也多了几分底气。
是了,白月歆紫是不错,跟她合作选择支持她,貌似他也不亏什么的。
但面对一个处处想要拿捏他,意欲逼得他对她绝对臣服的白月歆紫,白月川怎么可能心甘情愿。
呵...眼下白月歆紫还不是白月氏的少主,她还需要他的鼎立支持呢,她对他就是那样的态度,可想而知白月川的心里会有多不爽。
真特么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即便相比起来白月歆紫的的确确比白月玉荣更合他的心意,他白月川也并非一定就要选择白月歆紫不是?
别看白月歆紫对他有求必应,面上也一副恭敬的模样,实则她心里是怎么盘算的,白月川不说心知肚明却也是知晓五六分的。
面对那样的一个女人,白月川怎么可能不多做一手的准备,只白月玉荣还真挺出乎他的意料之外,看来他还得稳着一点,不然押错宝的话对他而言可不是什么好事,即便他白月氏大长老的地位不是谁都可以轻易动摇的,他却不愿招惹那不必要的是与非。
“既然大公子伤得不轻,那他要考虑的事情就多了,暂时就先别管他了。”鲁沙都能发现有人在偷听他跟白月川讲话,修为更高深一些的白月川又岂会不知。
他既暗示鲁沙当作不知,自然不怕他跟鲁沙的谈话被听了去。
左右不过一些无关紧要的消息,被人偷听也就偷听了,那些真正重要的消息,鲁沙自有其他办法传到白月川的耳朵里。
“是,大长老。”
“虽说不用刻意再去打听大公子的消息,但你还是要留心一些,有什么事切记第一时间禀报于我。”
“是。”
“另外,这段时间其他势力都有些什么动作?”
鲁沙闻言便知白月川是何打算了,因帽兜几乎将他的整张脸都遮了起来,倒是谁也瞧不清他脸上的神色,亦无法从他平静无波的语气里去窥探到什么,“各个势力之间除了小动作频出以外,他们其实都异常的安静,只这气氛显得略有些诡异罢了。”
“按时间推算,最迟明天夜里遗迹就会出世,越是临近那个时候他们就会越安静。”传承遗迹对他们这些修行之人的诱惑比起天材地宝还要大,毫不怀疑要是白月川有那个实力的话,他是绝对不会允许除他以外的任何人染指传承遗迹的。
偏偏他没有那个实力,也就只能眼睁睁看着遗迹出世,那些他欲除之而后快的人一个接一个的涌进遗迹里面去争抢各种机缘。
哪怕心痛到滴血,除了无能为力还是无能为力。
鲁沙没有说话,他知道白月川也不需要他说话,只恭敬的站在一旁静待他的吩咐,“就照本长老之前吩咐你的,多安排些人手将各个势力都悄悄的盯着,务必要保证他们一有什么行动你就必须知晓明白吗?”
“属下明白。”
“嗯。”鲁沙的办事能力白月川是非常放心的,他安排给他的任务必然都是他能完成的,“百里山庄,封神阁和灵龙庄可有什么新的情报传回来?”
比起那些不足以跟白月氏相提并论的势力,白月川对他们虽说有所防备,却也仅仅就只是防备而已,完全都没有将那些势力给放在眼里,毕竟在他看来那些势力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公然挑衅白月氏,又或是不服白月氏的。
他所担心的当然只有跟白月氏齐名的百里山庄,封神阁和灵龙庄三大隐世家族。
要知道那三家从来就看白月氏不顺眼,当然白月氏也看他们不顺眼就对了,但这个时候谁敢保证他们不会联合起来,倘若当真如此白月氏可就太过被动了。
一对三,明显对他们不利。
“回大长老,就在属下回来向您汇报情况之前,封神阁少阁主跟灵龙庄少庄主结伴去见了百里山庄的少庄主。”虽说鲁少的实力不错,但他却不是一个自负自大的人,若是单独对上那三家某一家的少主,兴许他都不带一丁点儿怕的,但若一连对上三个的话,他自认还不具备全身而退的那个实力。
倘若他不能完成白月川交待的任务,回来之后必定会遭受严厉的惩罚,如此,他压根犯不着去冒那样的险。
“为免打草惊蛇,属下不敢靠他们太近,所以......”
听明白鲁沙的言外之意,白月川的脸色很是难看,但他也知道鲁沙的选择并没有错。
三大隐世家族的少主可没有一个是好惹的,鲁沙对付一个全身而退没有半点问题,对自己教出来的人这点自信白月川还是有的,但鲁沙一个对上百里英骐他们三个的话,呵,不是白月川要自己灭自己的威风,而是事实胜于雄辩,鲁沙不是对手。
与其战败落到他们手里,又或是负伤逃脱,不管是哪一个白月川都表示不能接受。
眼下正是用人之际,鲁沙又是他的得力干将,这个时候万万是不能少了他的,否则影响到他后续的计划可如何是好。
“他们谈话的时候异常小心,但属下隐约听到......”后面的话鲁沙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虽然白月川将他带在身边多年又教给了他很多的东西,但同时白月川也有很多的事情从不曾跟他说过,因此,鲁沙有些拿捏不准该说还是不该说。
魔族...妖族...这些字眼显然已经颠覆了鲁沙过往的认知,让他听得一头雾水,满心迷茫的同时,又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产生了幻觉,以至于小说啊,电影电视剧里面的情节都出现在实现世界中了。
那些话隐隐约约断断续续传进鲁沙耳中的时候,他根本来不及细想也没有时间没有功夫去想,毕竟魔族什么的着实让他很方,原本精明的头脑立时就成了一团浆糊。
“吞吞吐吐的做什么。”
“我...属下不知当说不当说。”最初的惊慌过后,鲁沙倒也渐渐回过味来,他想他的耳朵是没有毛病的,他隐约听到的那些也都是真真的,只因那些是白月川从不曾对他提及过的,是以他才什么都不知道。
细细想来也是他太过大惊小怪,毕竟在接触到白月川之前,他哪知道什么奇门江湖,又什么修行之人,既然一个人通过常年累月的修行都可以呼风唤雨了,那么这个世上除了人族以外还有其他的比如魔族啊,妖族啊,甚至是神族仙族什么的也不奇怪了。
可心里想是一回事,说出口又是另外一回事,白月川是一个掌控欲特别强的人,他是绝对不会允许他有丝毫违抗忤逆他的。
那些他从未听说过的事情,他可以从白月川的口中去得知,却万万不能自己去探听什么,否则一顿重罚是绝对跑不了的。
“说。”白月川可不管鲁沙心里是怎么想的,他这人从来都只在意他怎么想。
“是。”
眼见鲁沙似是在组织语言,以便张口就能跟他说清楚,白月川难看的脸色略微缓和了几分,只周身的气势仍旧吓人得很,亦是让得一旁偷听的白月歆紫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她原本是想过来找白月川谈点事情的,不想过来的时候正遇上鲁沙回来向白月川复命,于是也不知怎么的白月歆紫就再也迈不开步子先行离开了。
对白月川这个不靠谱的‘临时’盟友,白月歆紫对他的防备是非常深的,难得遇上这样的机会,也不怪白月歆紫做起了偷听这么没品的行当。
“大长老,属下隐约听到百里英骐跟封世缘他们在谈论...呃,就是什么魔族什么的。”
“魔族?”任凭白月川心里的猜测再如何的多,也万万没想到鲁沙嘴里会吐出魔族两个字。
“是是的。”眼看白月川的反应,鲁沙心里便有数了,只他仍旧低垂着双眸什么都没多说也没多问。
“你可听清楚了,他们当真说的是魔族?”
“回大长老,属下旁的没有听清楚,但魔族两个字跟妖族两个字却是听得清清楚楚的。”倒不是鲁沙对白月川有所隐瞒还是如何,事实上他也真没听到更多的东西,不然他也不会那么迷茫了。
白月川半垂着的眸色晦暗而幽深,周身笼罩着慑人的低气压,逼得鲁沙不得不一再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就怕一个不小心碍了某人的眼,给自己招来无妄之灾。
“他们不可能无缘无故提及魔族妖族...换句话说魔族是在屿山出现了?”
“对,绝对就是这样。”
低着头在原地走来走去的白月川自问自答着,鲁沙直接充当一块背景板,看天看地就是不看白月川。
“鲁沙,你除了听到魔族跟妖族这样的字眼外,还听到了什么?”喃喃自语结束之后,白月川已然在心里得出了他总结出来的答案,整个人显得更为暴躁了,看向鲁沙的目光更是冷冽如冰,隐隐还泄出几分杀意。
“没有了。”感受到从白月川身上流泄出来的杀意,鲁沙只觉全身的神经都崩得紧紧的,黑袍下紧紧握着的双手手心满满都是冷汗,就连呼吸都困难起来。
“你再仔细想想有无遗漏的。”
鲁沙垂眸低头努力的开始回想,他不敢不去想,甚至还不能对白月川对他的质疑心生怨恨,“大长老......”
“想到了。”
话刚开了一个头就被打断,鲁沙心里也是万分无语的,但他什么都不能说,“属下好像还听到了结盟这样的字眼。”
“结盟?”闻言,白月川花白的眉毛几乎拧成了两条毛毛虫,他在心里不断反复猜测百里英骐跟封世缘他们在得知魔族出现在屿山将会做出的决定与选择。
随着‘结盟’两个字一出,之前笼罩在他心头的迷雾顷刻之间就散了开去,他亦抓住了重点。
“大长老,是有什么不对吗?”倘若真有魔族出现在屿山,封神阁跟百里山庄他们选择结盟共同御敌一点儿毛病都没有呀,甚至很有可能不久之后他们还会找上大小姐。
至于为什么是找上大小姐白月歆紫而不是大公子白月玉荣,其他势力知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重要,重要的是百里山庄,封神阁跟灵龙庄绝对是知晓白月玉荣为什么不在白月氏大本营的。
常言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白月歆紫对白月玉荣痛下杀手自以为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孰不知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她藏得再如何的好也逃不过有心人的那双眼睛。
谁让她的运气还天杀的特别不好呢?
你说你下手也不干脆利落一点儿,人没弄死不说还让他给逃了,你说说你还能落得了好。
“不对,很不对。”与其说白月川这话是在回应鲁沙,倒不如说他是在自言自语。
“......”
“汪树联络你没有?”
鲁沙猛地被白月川这话给问得一懵,不过他很快就回过神来,表情一变再变的低声道:“没有。”
“出事了,汪树肯定出事了。”汪树跟他的时间比起鲁沙还要长很多,他更是他暗势力中专门负责收集各处情报的人,这次自然也跟着他一同来了屿山。
只因汪树跟鲁沙一样以往都是隐在暗处的人,白月川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同时曝光他们两个人,因此,鲁沙出来在明面上跟着他,汪树自然而然就隐在暗处了。
“鲁沙,你现在立刻马上就去接应汪树,如有必要的话......”哪怕到了这个时候白月川仍旧对白月歆紫防备得紧,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口却给足了鲁沙暗示,相信鲁沙不会令他失望。
果不其然鲁沙一眼就看懂了,他只恭敬的点了点头,嗓音低沉的道:“请大长老放心,属下定会将汪树给带回来的。”
“嗯。”摆了摆手,心烦意乱的白月川将鲁沙打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