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阴谷
“大人。”
“出来回话。”想他白月川在白月氏的时候是何等的威风,他素来就是一个说一不二的人,哪怕就是族长跟族长夫人对上他都要对他避让三分,偏在白月歆紫和白月玉荣的手上栽那么大跟头,他只差没被自己胸口积郁着的这口气给活活憋死。
气归气,恼归恼,怒归怒,他白月川也是个能忍的人,来日方长总有他们的把柄落到他的手里,到时他就教教他们应该如何做人,如何敬重他这个家族的长大老。
他在他们身上受的所有气,他都要一分一毫的还给他们,绝对不留一丁点儿下来恶心自己。
“鲁沙,老夫吩咐你的事情都做好了?”
“回大人的话,都按照大人的吩咐和要求办妥当了。”鲁沙是大长老年少时在外游历捡到的孤儿,他当时已经十岁,父母新丧之后他的叔叔婶婶霸占了他们一家的所有财产,并将鲁沙无情的给赶了出去,他的爷爷奶奶在叔叔家说不上话,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被赶走
那时的鲁沙其实并不恨他的爷奶,让他恨毒了的人是他的亲叔叔和亲婶婶,他有至少七成的把握怀疑他父母的死跟他的亲叔叔脱不了关系。
但当时的他还只是一个孩子,他什么都做不了,他说的话也没有人信,更加没有人愿意听他一个孩子说什么,并且说的还是他叔叔婶婶的不好,谁让他的叔叔婶婶在外太会做人了,根本没有任何人相信他说的每一句话,哪怕他说的每句话每个字都是真的,也没人信他,甚至他们还他不知好歹,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父母离世三个月后,他的叔叔婶婶哪里还愿意养着他,便想方设法谋害他的命不成,就降低标准不求弄死他,只要将他赶出家门即可,鲁沙为此去求了他的爷爷奶奶,他告诉他爷爷奶奶父母死亡的真相,可他们说什么也不信,还对他又打又骂,说他叔叔婶婶对他那么好,他却对他们存着那般恶毒的心思。
终于,他的叔叔婶婶不再跟他废话那么多了,他们拿着他父母的尸骨来威胁他,如果他不配合他们自愿离家的话,那他们就去挖了他父母的坟,让他父母连死后都不得安息。
那一刻,不过十岁的鲁沙是真恨不得拿刀子去捅死他叔叔的,但他咬牙忍了下来,并且在他叔叔的面前表现出既愤怒,又怯弱,明明想要扑上去打他咬他,却又害怕不敢的模样,否则鲁沙怀疑他根本没有机会离开家门。
毕竟他毫不怀疑他叔叔的心狠手辣,他爸妈曾经对他那么好,他又是怎么回报他爸妈的?
他害死了他们,并且还霸占了他们大半辈子打拼下来的所有家产。
他想再弄死他一个小小的孩子也很容易的,毕竟那时的鲁沙完全不是他的对手,他要他死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的简单。
可当时距离他父母还去世不足半年光景,要是养在叔叔家的鲁沙又没了的话,即便他的叔叔婶婶在他们那个地方再怎么会做人,背地里也会有人议论纷纷的。
毕竟他们一家三口全死了,无疑就是他的叔叔家最占便宜,获取的利益最大,想不让人怀疑他们一家都难。
是以,他的叔叔对待他的手段才会那样的‘温和’,不然他早不知道死多少次了。
离家前他跟叔叔婶婶的谈话,很不凑巧的被他的爷奶听个正着,他们老两口怎么也没有想到,原来大儿子两口子真的是被小儿子两口子给害死的,小孙子真没对他们撒谎。
可事情已经发生了,大儿子两口子也没了,他们再恨不能打死小儿子两口子也换不回大儿子夫妇了,他们还能怎么着。
他们老两口就两个儿子,大儿子没了小儿子就是他们的依靠,所以他们是不可能为了一个小孙子而站出去指认小儿子的,鲁沙的闷亏吃得定定的。
眼见如此鲁沙还有什么不明白,他的爷奶舍弃了他的爸妈,保全了他们小儿子一家,连带着对他这个以往最最疼爱的小孙子也一并给舍弃了。
说不难过是假的,但鲁沙也有一瞬间的解脱之感。
他们舍弃了他,他也能没有任何心理负担的舍弃他们,再见之时就是他报仇雪恨,替父母讨回公道之时。
现在,他们不曾在他们小儿子的面前保全他,那么待他回来报仇之时,他们也就丧失了在他面前替他们小儿子一家求情的资格。
鲁沙对爷奶非常的失望,因心中对他们本就没什么期望,所以知晓他们的决定之后,他也没有感到绝望。
叔叔以他父母的尸骨威胁他,让他配合他们演戏,从而离开这个地方他含泪点头同意了,他清楚的知道不离开就只有死路一条,以他叔叔的性格,他是万万见不得一个能威胁他的人在他眼皮子底下日渐成长起来的。
于他而言,他不杀他就已经是他对他天大的恩赐。
于鲁沙而言,留下便是死路,离开之后,哪怕四处流浪乞讨,他也至少还有一半可以活命的机会。
事实证明老天待他还是不薄的,就在他离家流浪一个月快要活不下去的时候,他就遇到了他现在的主子,也就是白月氏的大长老,从此他的人生轨迹就全都变了。
但那样的变化鲁沙全然不怕,在他看来只要白月川可以让他亲手替父母报仇雪恨,那他就是他的再生父母,无论要他替他做什么,他都不会拒绝。
白月川遇到他是一个意外,看过他的根骨之后,白月川觉得他的修炼资质还不错,便对他生出培养之心。
白月氏是非常注重血脉的,在偌大的家族里面所有人都以白月为姓氏,他们的身体里面也都流淌着白月氏的血,因此,白月氏在血脉上面是异常排外的。
明永飞是白月氏唯一的一个外姓弟子,他之所以能在白月氏长成究其根本原因,还是因为他的身体里流着一半白月氏的血,否则你把他那一半的血脉给换掉,看他还能不能接触到白月氏的核心层面。
作为白月氏的大长老,他对这一点自是相当的了解,因此,饶是鲁沙资质不错,他也没有办法将鲁沙带到白月氏。
于是,白月川想了一个折中的办法,他将鲁沙养在了族外,每隔三个月就去检查一次他的学习进度,一点一点将他精心打磨成为他在白月氏外的眼睛和耳朵。
事实证明他将鲁沙捡回来培养是对的,鲁沙的成长让他感到非常的欣喜,对待鲁沙的态度也越发和蔼起来,饶是鲁沙知晓白月川对他的利用多过真诚的关心,他的内心里也是异常感激白月川的。
要是没有白月川,他早就死了。
可他还没有回去报仇,如果就那么死了,他心不甘情不愿,怕是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都闭不上眼睛。
白月川给了他希望,也给予了他力量,所以哪怕白月川让他做了很多的坏事,他也从未想过背叛白月川。
他这一生从他点头决定跟白月川走那一刻,他就已经身不由己,再不能自己做自己的主。
因为他太想活下去了,也因为他太想回去报仇了,只要可以让他活下去,只要可以让他具备报仇的能力,别说白月川只是让他替他做任何事情不能有丝毫的违背,他便是要他以自己的灵魂作为交换,鲁沙也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鲁沙跟着白月川一走就是整整六年时间,白月川在带他走的时候就曾说过,六年之后你就可以回去报仇,我不会阻拦于你。
孤身一人回到家乡的鲁沙并没有直接就杀到他的叔叔家去,他花了点儿时间在周围打听了一下,他想看看他们一家人在这六年时间里拿着他爸他妈攒下的家产过得到底有多么的逍遥。
他爸跟他妈都是有本事的人,哪怕在那样的年代他们也能让家中过得很富裕并积攒下很多的钱财,可他们就是识人不清,没能看透一直被他们庇护着的弟弟和弟媳的狼子野心。
他们不仅要他们夫妻的命,还要谋夺他们积攒下的家产,甚至还要除掉他们夫妻唯一的儿子。
鲁沙很多时候不可避免的会想,他爸跟他妈在生命最后的那一刻是不是彻底看清了他叔叔婶婶的真面目,他们可曾后悔对他们那么好,以至于赔上自己的性命不说,更险些害了他们的独子。
只可惜他的爸妈早就不在了,任凭他想再多也是空想,没有人能给他回答。
虽然鲁沙的叔叔没有他爸妈那么厉害的生财手段,但是他很会守财啊!
整整六年的时间,他虽说没把他爸妈的家财数额扩大,但好歹也没败坏多少,守财的本事绝对是当地数一数二的。
为了替父母讨回公道,让当年的真相大白于天下,鲁沙当然不会直接去杀了他叔叔一家六口,他怎么着都会选择一个‘普天同庆’的好日子再登门的不是?
所谓‘普天同庆’的好日子,可不就是他爷奶的七十大寿。
呵——
当年他们让他忍,现在鲁沙就想知道,他们又准不准备让他的好叔叔忍。
至少,这一次他是绝对不会再忍的。
遥想当年,他的爷奶不也选择牺牲他去成全那一家六口么,而今他一个人再次跟他们一家六口给对上,鲁沙就特别想知道他的爷奶又将如何选择。
他的爷爷和奶奶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两人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后来双方父母做主,他们就结为夫妻,婚后育下两子,可以说日子一直都过得顺风又顺水,是当地人人都称羡的一对。
老两口的七十大寿,作为大孝子的鲁沙的亲叔叔,他们的小儿子怎么可能不大操大办,真要不热闹,真要不欢喜,那岂不就是在打他的脸么!
所以啊,鲁沙选在这一天来替他的父母报仇雪恨,绝对妥当得不能再妥当了。
鲁沙的长相八分随了他的父亲,只有两分长得像他的母亲,是以他刚刚出现在寿宴上,寿宴上至少七成的人就认出了他。
然后,鲁沙就看到他的爷爷奶奶‘刷’的一下变了脸色,原本红润的脸庞变得煞白煞白,活像刚从坟墓里爬出来的厉鬼。
倒是他的好叔叔好婶婶到底不愧是演技满分的人,看到他短暂的心虚加震惊之后,眼里立马就浮现出一层水雾,如果不是鲁沙躲得快他们就要一左一右抱住他痛哭出声了。
演戏吗?
你们乐意演,也得看他配合不配合不是?
以前他无力阻止什么,只能眼睁睁看着你们演,看着你们把黑的说成白的,好的说成坏的。
但现在我不乐意让你们演,任凭你们舌灿莲花又能如何?
在绝对压倒性的实力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不堪一击。
鲁沙不想浪费时间跟他叔叔一家过多纠缠,他一出手就将他的叔叔婶婶定在原地动弹不得,然后伸手掐住他叔叔家不足五岁小儿子的脖子看向他即将快要晕过去的爷爷和奶奶。
今天你们老两口要不要告诉大家,你们的大儿子和大儿媳妇到底是怎么死的,被谁害死的?
这六年来,你们心安理德的享受着我父母挣来的这一切,我的父母难道没有变成厉鬼来你们的梦中向你们讨命?
此时此刻是不是很后悔六年前没有杀了我,不然你们隐藏的秘密又如何能大白于天下?
寿宴上原本众宾客被鲁沙的突然出现惊了一下,紧接着眼见鲁沙制住了他的叔叔婶婶,他们还想开口劝说什么呢,不料结果却听到了什么?
他们听到了什么?
随着鲁沙一句接一句的发问,他们这些人都震惊傻了好么!
我的好爷爷好奶奶,六年前你们为了叔叔一家六口舍弃了我们一家三口,这些年你们过得心安吗?
不心安,不心安...他们过得真的不心安,可是他们说的鲁沙会听到吗?
我的好叔叔好婶婶,你们为了谋夺我父母的家产害死了他们,还容不下我,大概六年前你们做得最错的一件事,那就是不管情不情愿都给了我一条活路。
鲁沙将那个‘活’字咬得死死的,整个人在这个时候显得格外的平静,仿佛没有什么能挑起他的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