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因为我……”因为我就是那个男人，因为我不敢让你知道。战奕上下嘴唇开合，却如何也编造不出更合理的理由。
    看着男人说不出话的样子，方沐沐终于说出自己最不愿意相信的那个理由，“是不是因为在你看来，它就是一个耻辱肮脏的过去，所以你才不想让我去触及这件事，所以你才百般地阻挠我。”
    战奕诧异侧首，“你怎么会这么想？”
    方沐沐的眼神很绝望，“难道不是吗，除了这个理由，你还能有什么原因？”
    “当然不是。”战奕否定，“你会这么猜测是因为你觉得它是耻辱，才会以己及人地认为我也这么想……”
    “是，我当然觉得它是一个耻辱！”方沐沐拔高声音几近嘶喊，“那是我的第一次，我最美好的一个晚上给的不是我的爱人，而是某个不知道高矮胖瘦的男人！你希望我会怎么去看待这种经历？宽容谅解吗？”
    方沐沐所说出的每一个字、所发出的每一个音都滴着淋漓的鲜血，就像一把把刀接连的插在战奕的心里，叫他的心绞痛不已。他想过她恨他，没想她那么地恨。
    “你知不知道我每次和你在一起之后，我就会想起那个晚上……那个男人就像一道阴影一样一直跟着我，我越想甩开他，我的脑海就会记得越牢固越清晰……”方沐沐的声音渐渐弱下来，带着些许的沙哑，“我想从这个阴影里逃脱出来，可是你，你却因为耻于提起而阻止我，我更恨我自己对你的力量根本无能为力……”
    “沐沐。”战奕的辩解显得苍白无力，“我真不觉得它是耻辱，我阻止你真的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那是为什么？你告诉我一个更合理的理由。”
    “……”战奕找不到合理的理由。
    见男人说不出答案，方沐沐嘴角的嘲弄意味更浓，“事实和谎言，永远只有说出的那个才会知道真相。战奕，你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你自己知道。”
    “沐沐！”战奕拉住女人。
    “我最近一段时间不想看见你，至于结婚的事，我们还是往后拖一拖吧。”方沐沐挣开男人的手，打开车门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战奕坐在车里，车窗外夜色浓重，公司的员工三三两两地从酒店出来，女人的身影很快和那些三三两两的人融入到一起，渐渐地越走越远最后消失不见了。
    战奕趴在方向盘上，感觉左侧的心脏位置一阵阵地绞痛，两人之间的误会深到这种地步，他们之间以后还有挽回的余地吗。
    回公司里拿几份文件，在将要离开的时候，他看到了方沐沐所说的那本日历，确切地说是月历。在见过方星然不久后就是新年，战奕回乡陪老爷子一直没来公司，所以尽管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这本月历却还是没有翻页。
    所有一切都很完美，最后却在这种小事上出了疏漏。
    在月历的旁边，是裱有方沐沐照片的相框，战奕拿在手里仔细端详。那还是方沐沐刚刚出道不久，被白晴薇爆出的丑闻波及，战奕为了帮她纾解心情，于是在别墅后的草坪上教方沐沐骑马。
    女人倚在马匹的旁边，笑得灿烂没有一丝阴霾，美好的令人看一眼就不由得心生向往。
    战奕长出一口气放下照片，老爷子那边时间不多了，他不能再在这里多做逗留，他该走了。
    战老爷子一生金戈铁马地也算是完美了，创下盛世这个国内最早一批的影视公司，直到现在盛世还是行业内的翘楚；与心爱的女人走过半个世纪，婚姻美满家庭幸福；身体也一直康健，一直无病无灾的到现今这个岁数，就连重孙都能在床前尽孝了。
    要说唯一有牵挂一直放不下的，就是自己那个孙子战奕了。
    战奕聪慧太过，心智更是远超平常人，从小与周围的环境就格格不入，不要说其他人，就是他这个养大了战奕的爷爷，也很难走进战奕的心。尤其战奕当年在哥伦比亚服安眠药的事，更是让老爷子一直提心吊胆。
    这么多年来，战奕能安安稳稳地活着，全凭着当初对自己承诺。自己的年岁越来越大，老爷子最担心这个世界没有能令战奕停留的牵挂，他一旦走后，战奕也会无所留恋随之而去。
    但是，方沐沐在战奕身边的出现，让老爷子对战奕放心了许多，因为很明显方沐沐对战奕有十分特别的意义。年前战奕特地把方沐沐领过来让他看，老爷子就知道，他留在这世上最后的牵挂已经解决了，他最后的责任已经完成了。战奕接下来的人生所向，会有一个叫方沐沐的人代替他的存在。
    也或许是因为最后的牵挂消失，老爷子一向强健的身体，自从方沐沐走后，就开始衰弱下去，不过一两个月而已，就躺在床上起不来了。
    床边坐着的男人已经发呆超过一个小时了，老爷子看了看时间，拍了拍床沿，“战奕。”
    战奕回神，“怎么了爷爷，要喝水吗？”
    “我不喝水。”老爷子摇摇头，“你想什么呢，这都一个星期了，天天发呆。”
    “没什么事，就是无聊而已，我小时候不也经常发呆吗。”战奕起身接了半杯温水过来，扶着老爷子坐起来，“还是喝点水吧，屋子里干燥，润润喉咙。”
    老爷子就着战奕的手喝了半杯水，然后重新躺下，战奕也重新坐在床边，看了会手机，而后不久又开始看着地面上的某一个点开始发呆。
    自从战奕上次从市里回来以后就是这个状态了，老爷子记得战奕回去的那一天心情还很不错，十分期待的模样。也不知道在市里发生了什么事，回来之后天天的坐着不动，看着某个点一看就是大半天。
    老爷子心思转了几转，看着战奕开口道，“方小姐最近还好吗？”
    战奕的眼里有了焦距，“她还好。”
    果然是和方沐沐有了问题，老爷子心道，以往提起方沐沐，战奕绝对不会是这么了了的几个字。
    “方小姐最近还忙吗，听说她之前在拍一个历史剧。”
    “那部剧已经杀青了。”战奕回答，虽然没有明说但言外之意就是，方沐沐现在不忙了。
    “那就请方小姐过来坐坐吧。”老爷子道。
    战奕有些犹豫，他和方沐沐现在的情况，开口请方沐沐过来，对方不见得会答应。老爷子也看出了爱孙的踌躇之意，笑了笑，“你把你手机给我，我给方小姐打个电话。”
    战奕递过去手机的时候，其实还想嘱咐一句，方沐沐不见得会接他的电话，还不如用别的手机来拨打。不过看着老爷子兴致冲冲的模样，战奕没忍心打击老人的兴致，什么也没说。
    第一个电话拨过去，没人接。
    “方小姐是不是没拿手机啊。”老爷子自圆其说，然后又开始拨打第二个电话。
    第二个电话拨过去，还是没人接。
    “多打几次，她可能是没听见。”老爷子持之以恒地继续打。
    方沐沐这边，正一脸凝重地看着茶几上的手机。
    韩东官在一侧也如临大敌，自从公司的开工晚宴之后，方沐沐的心情就更加地差了，不仅仅是差，简直就是满脸阴郁，任谁看见了都要躲开三步远。
    这次不用问，韩东官也知道是和战奕之间出现问题了，战奕和方沐沐吵架的时候她就在车外不远处把风，以免什么人不开眼过来打扰了方沐沐两人，结果就听到两人激烈的争吵。虽然没听太清说了些什么，但是光凭方沐沐的声音，就知道事情不小。
    现在再看着茶几上的手机，屏幕上战奕的名字一直亮着，就没有停歇的时候，这已经是第五通电话了。
    “沐沐，要不接起来听一听吧，说不定战总有什么急事，他平时从来不这样连环打电话的。”韩东官小心翼翼道。
    方沐沐紧抿着唇，就在这一通电话的铃声即将唱完的时候，终于开了口，“你帮我接一下。”
    韩东官听了吩咐，眼疾手快地捞起手机就接了起来，“喂战总，我是韩东官……哦，啊，您好您好，战老爷子好……”
    战老爷子？方沐沐诧异。
    “我是沐沐的经纪人……对对……”韩东官一边回应，一边看着方沐沐无声地问她要不要接电话。
    战老爷子怎么会给她打电话呢？方沐沐犹豫，是为战奕说情吗？
    “您说沐沐啊……沐沐她……”韩东官拉长了声音，着急地拍着方沐沐的手臂，示意方沐沐给她一个指使。
    方沐沐犹豫了犹豫，最终还是点点头。
    韩东官如蒙大赦，一口拉长的声音终于有了归处，“沐沐她刚才去了卫生间，现在已经出来了，您稍等一下啊……”
    说完这一句，韩东官赶紧地把手机塞到方沐沐的手里，功成身退地坐回沙发中，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刚才那一口长气真是憋死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