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他的称呼, 就知道李薇薇在家没什么地位。
李薇薇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咬牙切齿道:“不用你假好心!咱妈为什么非要把我嫁给周麟枢, 你自己心里最清楚!”
说完不管李小弟气急败坏,李薇薇自顾自走了。
要不是有前世那一遭, 她到现在恐怕还被人蒙在鼓里。什么报答人家救命之恩,分明是做了亏心事,把她推出来消灾抵难。
李小弟闻言心里咯噔一跳,难道她知道什么了?
不可能!
他摇摇头, 李薇薇那个笨蛋能知道什么!肯定是周麟枢瞧不上她才退婚了!
周家人的争吵周麟枢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他正站在村里两条岔路上,右边一条通往他家, 左边一条是知青点的方向。
一想到那人在那里,他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左边那条路。
等去了知青点才知道,陈笑早就出去了, 一直没回来。
心里说不出的失落。
他有心再打听消息, 那些人听见陈笑的名字支支吾吾, 看样子有什么耻牾, 周麟枢便放弃了。
谁知道回家就看见了陈笑。
他眸光一闪,心里说不出的喜悦。
没等他说话,陈笑先开口了,“周麟枢, 我饿了!”
他说得理直气壮, 等男人转过腰, 才咬住下唇, 艳色唇瓣留下一道淡粉齿音,晦涩不明的视线一直落在男人身上。
“周麟枢……”
这一声他喊得软软的,带着一股哭腔。
男人一下子慌了阵脚,手里一瓢水哗啦全撒在脚底,小破屋更是没了下脚的地方。
这是他从未有过的兵荒马乱。
而陈笑,更是哭笑不得,心头酝酿的怜意一下子驱散。
“周麟枢,你真笨啊。”
陈笑语调轻快道:“行了,你也别做了,我们上山吃烤鱼。”
陈笑走了两步突然停住脚步,回头看着他,一脸慎重:“这次不会再有那东西了吧?”
周麟枢认真摇头,“外围已经没有了。我,我会护着你。”
他头上戴着兜帽,却遮掩不住底下绯红的耳根,陈笑哑声笑了。
看来这一世的男人,倒是意外的纯情。
后来他才知道,都是伪装,个大骗子!大色狼!
俩人上山饱餐一顿,陈笑坐在石头上有点儿犯困。
细细碎碎的光斑从树叶间隙落下来,晒的人暖洋洋的,特别舒服。
陈笑喟叹一声,装作不经意问起周麟枢。
其实他心里门清,差不多大半天都被他用来打探消息,哪不清楚周家的事。
他知道他现在是孤家寡人,住在一间破瓦房里,从不与外人交流,也难怪最后死了好久也没人发现。
陈笑想着蹙紧眉头,他太沉默了。
男人正在收拾东西,听见他的话,动作一顿又恢复平静,眼睫低垂下来,显出一点儿可怜兮兮的样子。
“我的家人,他们都死了。”
直接冷场。
到最后陈笑才从他嘴里得出一点儿模糊的大概,才知道周家原来是迁徙过来的,是世代相传的相师。
到男人父亲那一代,因为某种原因,只剩下几本古籍,男人一身道术,都是自己一点一点琢磨出来的。
陈笑听了直冒冷汗。
后来事情不知道怎么就发展成了他教男人捉鬼。
下山了陈笑还在感慨:“周麟枢,你活这么大真不容易。”
他拍了拍胸脯,自信满满:“不过你找了我可算是找对了人,以后我教你修习道术!”
他说着笑了起来,然后乐极生悲。
一下子崴了脚。
周麟枢比他这个受伤的人还要担心,陈笑来不及反应,已经被他扶着坐在路边,鞋袜都脱掉了。
周麟枢视线落在他嫩生生的脚踝上,眨眼功夫,那里已经肿得老高,又红又肿,他应该注意受伤的脚踝,可视线总是忍不住落在他整只脚上。
男生的脚很白很漂亮,足尖泛着潮-红,指甲齐整又光洁,漂亮的好像玉脂精雕细琢一般,上面浮着浅灰色的脉络,神秘又瑰丽。
周麟枢看着喉结上下滑动,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却又一动不动,像是看痴了似得。
陈笑忍不住踹他,都什么时候了,还看,看有什么好看的。
他这样想着,脸色越来越红,宛如桃花敷面,冷清的容貌呈现出堕仙一般的靡丽。
又因为牵动伤口,倒吸一口冷气,眼里又浮出一层水雾,薄薄的,闪着细碎的水光,盈盈然。
周麟枢才像个机器僵硬的动了起来,他尽量放轻放缓了动作,粗糙的掌心握住陈笑一直脚,细致的摸了摸,手下软玉温香。
他垂下眼睑,说道:“伤的不轻,一时半会儿走不了路。”
陈笑望了望天,心里一点儿不信男人的鬼话,脸上却装出一副惊慌表情,嘴上顺着男人的话说下去:“那怎么办?天马上就暗了,我总不能在山里过夜。”
这话正中男人下怀,他心脏怦怦直跳,提议道:“我可以背你下山。”
他第一次说谎,脸色很平静,让人看不出一丝破绽。
陈笑沉吟片刻。
期间周麟枢就一直捧着他的脚,视线落在他的足尖,不知道在想什么。
等陈笑回过神来,他的脚已经凉了,自己也快凉了,瞬时有种呼吸不过来的感觉。
陈笑咬着牙,羞赧得不行:“周麟枢,你先放手。”
男人恋恋不舍的放开,穿好鞋袜。
陈笑把手搭上他肩膀,抿紧嘴唇,“那就辛苦你了。”
他的脸贴着男人宽厚安稳的背,双手圈着男人脖颈,俩人皮-肉紧贴,同时产生了一股过电般的酥-麻。
陈笑深呼一口气,满鼻腔净是男人的气息,脸皮有点儿热。
爱死了!
他搭上去才知道男人身材其实很有料,肌肉紧致,线条流畅,看着消瘦欣长,其实很有爆发力,像猎豹一样。
他一口气背着自己走下山,呼吸节奏特别稳,一下都没有乱。
陈笑趴在他背上,听着男人的心跳声,晃悠悠的竟然睡着了。
等他醒来,已经到了知青点。
“再见。”陈笑拄着拐杖说。
周麟枢依旧是那副沉默寡言的样子,对着他点点头,陈笑一瘸一拐的往回走,跨过门槛时突然回了头,正撞上男人痴痴傻傻的视线。
怎么还没走,但不可承认的是,他心里甜津津的,像抹了蜜一样。
颊边两个小梨涡若隐若现,嫣红的唇浅浅勾起,他朝男人露出一个微笑,说话声压得低低的。
说完才转身离开,步伐比刚才快了不是一星半点。
周麟枢呆怔半晌,忽然低低笑出声来。
小妹,哥哥好像遇到那个人了。
喜欢陈笑,特别喜欢。
可以连命都不要。
可到了那个人跟前,却连一句话都说不好,要是小妹还在,会不会调笑他。
周麟枢霍然沉下脸。
深夜,村西头墓地。
野草长满了墓地,不时传来几声犬吠,周麟枢提着灯越过一个个坟头,最后在一个土包前停下。
粗糙石碑上写的正李家先人的名字。
是李家祖坟。
他拿着铁楸掘开墓地,适时星月隐没,只剩下一盏微弱的油灯亮着,灯火照着他冷峻的眉宇,周麟枢终于掘到棺材。
“李家先人,你们后辈子孙不孝,我只能叨扰你们了。”
沿着棺材缝,他一口气钉下六颗镇魂钉,只剩下最后一颗,周麟枢却突然罢手。
七星钉是绝杀阵,要是以前他早就毫不犹豫地用了,可现在他有了牵挂,他想和那个人,长长久久的过下去,一辈子。
周麟枢眼里闪过一道暗芒,他突然改了主意,给李家留下一线生机也无妨,就这么利落死了,太便宜他们了,他要的李家一辈子翻不了身!一辈子活在痛苦当中。
处理完李家的事,周麟枢换了一身衣服,他皱着眉头看着碎镜子里面的男人,一身衣服补丁套补丁,穷酸得不成样子。
他以前浑浑噩噩的活着,现在醒悟过来,却猛然发现自己什么都没有,他拿什么养活陈笑?
这想法在真正见到陈笑后越发坚定。
以至于之后半辈子,男人都在为此耿耿于怀,他固执认为,陈笑喜欢他,是委屈了他一辈子,他比父母还宠溺他,爱了他一辈子,也把他捧在心尖尖上一辈子。
陈笑屋子里。
他趴在桌子上默写书本,几乎一口气将自己看过的道法书籍都默写个遍,眼看着后半夜就要到了,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他坐在椅子上直叹气,两只脚剥得光溜溜的,有一搭没一搭晃悠着,白嫩嫩的直晃眼。
周麟枢推开窗子见到的就是这一幕,小脚轻慢的滑动这,弧度优美又动人,是他此生难忘的记忆。
他看得口干舌燥,木楞的盯了会儿才恋恋不舍的别开眼,压下发狠的心思。
脑子里乱糟糟的,想的全是那双脚,渴-望一下下撞-击着他的心脏,想亲-吻那只脚,从脚尖到脚背,叼着它的软肉,细细-啜-吸,舔-舐。
留下他全部的痕-迹。
思及此,他不再迟疑,翻窗进来。
他突然出现,陈笑被他吓了一跳,放下笔,嗔怪他一眼。
“你怎么没声没息的。”
男人没吱声,陈笑以为他生气了,心一急忘了脚上的伤,他低低惊呼一声,一下子扑了上去。
不知怎么的,陈笑就被他抱在怀里,还是公主抱,万幸的是他那只脚保住了,不用经历二次挫伤。
可这样真的很那啥啊。
他抓着男人衣领,不知道是被他的气息熏得还是他羞赧的面色绯红,“谢谢你啊,把我放在-床-上就好。”
“嗯。”
陈笑枕着他硬硬的胸膛,他的声音低沉有力,连带着胸口都被牵动了,震得他耳尖酥-麻。
陈笑眼神痴愣,直到被人放下,才蓦地回神。
“周麟枢。”
他仰头看着男人。
房间里很暗,却一点遮不住男人冷峻英武的轮廓,他的俊朗是透过皮相自然而然的散发出来的,天生带给人一种安全感。
当他全神贯注的看着自己的时候,陈笑甚至产生了一股他深爱自己的错觉。
怎么可能。
可真实是,他的呼吸急促起来,他们离得很近,咫尺而已。
呼出的呼吸纠-缠起来,像细细密密的情丝。
他的心很乱。
以前的纠缠一幕幕浮现在脑子里,各种姿势,各种情景,红晕慢慢爬上他的脸颊。
他在期待什么?
男人侵略性的视线落在他脸上,从软如春水的眸子到嫣红唇瓣,流连忘返。
他突然向前移动,迫得陈笑往后仰,露出一截温润细白的脖颈。
“笑笑,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陈笑慢慢阖上眼,轻轻“嗯”了一声。
他的脸,越来越红。像春日里的烂漫云霞,薄粉潋滟。
脚踝传来一阵剧痛,陈笑期待落了空。
他气鼓鼓地盯着男人。
看他垂眉敛目为自己细细涂药,生着薄茧的手顺着皮肤轻柔摩挲,伤处涌起一股凉意,缓解了刺痛,蓦地他就消了气。
“周麟枢,你有心上人吗?”
陈笑被他不解的视线噎了一下,顿了一下才说道:“就是喜欢的人。水中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
陈笑难得文艺一把,就被男人给劝退了。
因为他发现,男人是个半文盲。
陈笑烦恼的扒拉下头发,心里五味杂陈,总之就是很不舒服。
想到他这么多年一个人生活,二十好几连字都认不全,陈笑第一反应不是嫌弃,而是心疼。
他鼻头一酸,眼睛涩涩的,忙低下头不想让男人看见自己这么矫情的样子。
周麟枢见他如此反应,暗淡了眸子。
他知道陈笑会嫌弃自己。
可是,明明是你先来招惹我的,现在想放弃,他绝不同意。
他眸中闪过一抹偏执。
陈笑突然抬起头,眼眶还有些潮-红,他笑得很丑:“没关系的。”
他很认真的看着男人,眸色温柔又坚定:“周麟枢,从今天起我教你识字,你那么聪明,怎么可能学不会呢。”
陈笑说得容易,可他什么教材都没有,缺一本字典,还有写字用的纸笔,为了写东西他都用完了,只能等伤好了去城里买。
陈笑就先用木棍沙子教他写字,至于那些书,他一字一句的口述给男人。
周麟枢真的很聪明,他说过的话可以一字不漏的复述出来,还能琢磨出自己独到的见解。
有时陈笑都很吃惊。
陈笑每天早出晚归的教周麟枢,时间一晃就到了分粮食的时候。
果然,陈笑分的粮食是整个知青点最多的,忽略那些人嫉妒艳羡的眼神,陈笑直接找上了支书。
提出自己分出来吃的事儿。
其余知青听了脸色都不怎么好,陈笑这样做无异于把他们的脸皮踩在地下,谁能受得了。
当即有人阴阳怪气的讥讽他。
陈笑怡然不动。
甚至似笑非笑的乜了眼那人,说道:“我这也是为大家好,如果大家非要这样,那也行,我就怕哪天控制不住自己,大家别见怪。”
他这么一说,不少人想起那个大中午,他徒手掰断一根铁棍,顿时不少人咽了口唾沫,坐起了缩头乌龟。
再没人敢说什么。
倒是支书,不赞同地看着陈笑:“你自己一个人,怎么吃饭?”
听陈笑的意思,除了继续住在知青点,吃饭都是他一个人解决,他一个大男人怎么办?
剩下来那群知青怎么肯让他用厨房。
口粮都是生的,支书发愁的磕了磕烟锅子。
恰在这时,人群中站出一个人来。
“他跟我一起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