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国华一个内敛的人都抑制不住情绪,更别说秦玉香了。
她看上去极为不安,眼光闪烁,左右不是,丝毫没有准备,不自主的就朝柯国华看了看。
然后又无措的扭头,看了看季岩。
尽管在这个家里她常与柯国华开杠,但真正遇到大事,她的妇人之见自然靠边站,一切都得由男人当家做主。
当时的秦玉香算是慌乱懵逼的一批,毫无主见。
而柯国华低头沉默,看得出来他在内心里万马奔腾,纠结挣扎了好一会儿。
表面上,最终他还是装作稳重冷静,像个主事的男人,慢悠悠的开口,“季先生真是个热心肠,我们已经麻烦你够多了,又哪有资格接受你这样的大恩呢?”
季岩心中一沉,听着这话的口气,如此见外!
他试探着说,“不麻烦,还是——,叔叔信不过我?”
“呵…,不是。”柯国华苦笑,无奈又难言,“我们家遭遇这样的事,我也相信社会上还是好人多的。就是,季先生毕竟跟我们非亲非故的,是我们家怕没有能力偿还这样的大人情。”
“哎呀叔叔,都这个份上了,您还想着那么远呢?只要有办法让柯念去上学,不是比什么都重要吗?”
季岩大概是年轻气盛,口无遮拦,无所畏惧。
可是,眼下的夫妇俩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洒脱。
面对眼前年轻人的无基础忠告,夸口还打包票,柯国华根本都不屑反驳。
秦玉香倒是心直口快,说,“我们柯念有什么资格让你费心费力的?她不过是个不中用的女孩子。”
听出来了,柯国华和秦玉香除了不信任,还是觉得他只是个外人不够资格来指点江山呗。
毕竟,他在柯家夫妇眼中,也不过是个小孩儿。
生活的苦难多残酷,他们又怎么可能轻易的将自己的孩子转交给另一个大一点的孩子?
“你们是担心我太年轻,没法做到有始有终吗?”季岩还是提出疑虑。
因为秦玉香的话粗鄙了些,才让季岩有了抵触。
柯国华担心得罪了人,他忙赶着话,制止季岩多想。
“季先生,你还年轻,支助这事是不是冲动了?过了一年半载你会不会后悔先不说,但首先这是我们家的困难,去连累了你,我们的良心也过意不去啊。”
“不是——”季岩多纳闷啊,不过他还是很能够确定,柯国华始终都认为他会不靠谱,才这么委婉的绕着弯子来回绝他。
见着季岩有些急躁,柯国华为了更好的台阶能让大家都好下,他便扭头示意墙角处的一大堆礼品,说,“说实话,我们不是信不过你。而是,我们已经给了别人承诺。”
“就今天来的人?”季岩问道。
柯国华点了点头,无奈的说,“村里的乡亲都是好意,何况我还收了人家的礼金。只有这个办法,不仅能解决我们家的外债和贫困,还能给柯念找个门路,已经是一举两得,最好的方法了。”
“什么好办法?你这么做柯念就上不了学了,而且,她还要被送到国外,你们忍心吗?”
季岩这一句,也许是击中了柯国华的软肋。
他垂下目光,停顿了下来,就连手中的香烟都只能落寞自燃,凄凄袅袅。
秦玉香见着场面有一时的尴尬,她更担心的是这一场联姻给搅黄了,连忙替柯国华挡了季岩的锋利。
“季先生,我们家的事你不会明白的。你们年轻人想一出是一出,可我们是一家人要过日子,我们只能这么做才能顾全大局。”
秦玉香是急躁,口无遮拦了。
但也亏她的心直无脑,才能让季岩更加看明白眼下的形势。
意思是,他们收了钱能解救柯家,同时,也给柯念安置了下半生。
年轻人跟长辈的代沟无处不在,更何况,季岩他不是柯家人,是真的没法轻松谈拢这件事。
因而,季岩苦恼的俯下身来,双手撑在膝盖上捂住了脸。
头昏脑涨中,他静心思考,寻求对策。
他答应柯念的承诺,他必须做到,他绝不能让她空欢喜一场。
眼下的柯家,柯云航,还有柯念,作为柯家的主事人,他们要层层兼顾又有什么错?
如果他谈及的方案只有柯念的话,很显然,那是不现实的。
既然一份礼金就能解决眼下的困局,为什么他不能如法炮制?
不就是钱的问题嘛,这又有什么难的?
此刻,季岩的脑中尽是柯家门口外三姑六婆们那些杂乱的噪音:
说什么20万的礼金,30万的礼金啦,生个女儿也就这时能回本啦,这年头女孩都比男孩值钱啦,一个女孩能嫁到国外给家人争光啦……
这些粗陋的世俗啊,他简直忍无可忍。
可无奈,身在此事中,若不能入乡随俗,又如何能解决根本性的问题呢。
思虑片刻之后,季岩为了达到目的,他的确想着不折手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