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绵不绝的阴雨倒是积极、闷骚,细丝密线,整整的下了一天,直到夜里才稍稍的安歇了一回儿。
整个村落像是来了个大精洗,树木、房屋、道路,都在这场雨下冲刷得流淌着潮迹。
夜幕之下,能听得见林间小路上的水流哗哗朝低处奔流。
当雨弱了下来,各家农户们也在大黑夜里躲进了自己的宅院,休养生息,让村子外头的林带一片寂静。
乌漆墨黑的泥泞小泥道上,柯国华与秦玉香两人穿着黑色的雨衣,趁着夜色,撑着两把手电,在微光下,用一辆小推车使劲的推着两头体态硕大的大白猪,往密林的深处进发。
地势复杂的林坳间,突然,小推车右轮被卡在了根须繁杂的地面上,使得车轮子动弹不得。
精疲力尽的秦玉香停下脚步,匆匆跑上前去巴拉地上的树枝,这才发现,原来地面上有凸起的岩石给拌住了。
这时还在后头全力顶着推车的柯国华看到这情况,朝她喊,“快找个石头来,再试试。”
秦玉香听完,赶忙低头在落叶堆里翻,不一会儿就翻到了一块不规则的石块,又返回来填在了车轮子后方。
于是,两人又回到车子后头,齐心协力向上推。
“一二三……”
“一二三……”
然而,他们两人纵使费尽了力气,也没法把车子推过那个坎。
此刻的夫妻俩都气喘吁吁的停了下来,想休息一回儿,再聚集点力气。
柯国华一手扒下雨衣的帽子,只见他整个脸上都是潮湿的水迹,头发也湿漉漉,雨滴与汗珠掺杂。
他双手叉腰环视了周围,林子中杂草灌木密集,有的长得比人还高,唯独这一条小径能通往林子中要掩埋的地址。
尽管稍微思索了一番,但也没能找到其他的办法。
这一整天他们两人已经忙得几近崩溃,可是他知道,除了硬撑,死撑,没有活路,不然一个家就垮了。
既然只有这条路,那只能一股脑的使蛮劲往前冲。
尽管到达目的地之前还有许多未知的坎坷,那就拿出全部的力气吧?
只就地歇息了两三分钟,他便喊上秦玉香再一起发力,死命的向上推那车。
由于两头猪太沉,车轮子不听使唤,不仅往上上不去,当向上冲没有成功时,车轮反而还向下打滑。
这不得不让柯国华夫妇两人在防止翻倒的同时徒手用力维护着车子倾斜或是改变轨迹。
俩人又是不断的尝试了几遍,仍然被卡在这个位置。
“爸,妈——”
随着他们俩身后的两道灯光射来,柯念和柯云航两人打着伞也赶来了。
一看这情形,柯云航从柯念的雨伞下先跑了出来,冲到车子跟前,一把就扶住了车身。
“你们俩怎么来了?”柯国华有些意外。
秦玉香当然也很惊醒,朝他们俩后头瞟了瞟,机警的就问,“就你们俩吗?有人跟着吗?”
柯云航:“没有,你电视看多了,谁闲的跟我们俩干嘛呀?”
柯念脚步慢一些,这时才跑到跟前,她放下手中的雨伞,说,“爸妈,我们怕你们搞不定,过来看看能不能帮什么忙。”
说着,姐弟俩纷纷撸起袖子,一家四口齐心协力,一口气就把车子给推了过去。
“你们俩回去吧,外面黑,又有雨。”柯国华担心孩子身体单薄,催促着。
秦玉香也说,“去去去,回吧,刚下过雨,蛇虫蜈蚣当道,被咬了得不偿失。”
柯念和柯云航对了一下眼,他们在家里值守了一整天,这时赶来见到父母二人的时候,他们疲惫潦倒的模样还是很深的触进内心的。
于是,姐弟俩一致坚定要留下来,悲苦与共。
柯国华夫妇俩叨叨不过姐弟俩的执拗,在他们俩的辅助下,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最终还是把两头死猪推到了深密的林子下,他们两人提早挖好的深坑。
把两头死猪推进坑内,将泥土回填,他们又找来一些落叶杂草给铺在新鲜的泥土上方,这掩埋的工作才算基本完成。
此时的一家四口都已经累瘫了。
柯云航一手撑着腰,虽累犹荣,说,“妈,你们一天都没吃饭了,赶紧回去吃吧?都在锅里暖着呢。”
秦玉香收拾着锄头,摆回到小推车上,口中悲观的叹着气,“这死猪闹的,累都累饱了,要真是猪瘟,明天年我们可都得喝西北风去。”
“行,行了,都回去吧,吃饱了,事情还多着呢。”柯国华看不惯老婆跟孩子们抱怨这些,上前推着车子,埋头就往回走。
柯念心中明白,这件事还不可能就这么了了。
而她不由自主的,还是从侧边朝柯云航望了一眼。
因为她知道,柯云航在外头欠了近五万元的债务,他这趟回来还是向家里要支持的。
可如今的场面,可能因为猪瘟的风波,家里的经济也会告急了,那他还开得了这个口吗?
所谓祸不单行就是这么真实,赶上了,又如何能化险为夷呢?
柯念心中不平静,抬头看到父亲劳累而不太强大的背影走向阴暗的路径,一步步被黑暗吞噬。
她慌忙撑起手电筒,快步赶了上去,“爸,我来帮你。”
说着,柯念随着柯国华推着小车走在前头。
秦玉香也累得快垮了,她边走边一手搭着柯云航的肩膀上,母子两并肩也随在父女俩的后头。
这一路上,秦玉香的嘴可是没得停下,边走边唠唠叨,说着生活事,侃着世态炎凉。
柯云航低着头,耳边被妈妈的家常充斥,然而这一次,他没有逃避,也不敢插嘴。
秦玉香将一肚子的怨气都往外吐,作为未成年子女,既不能分担又不能开导,只能低首悉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