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小虫看着几乎近在咫尺的僵硬的尸体和他身后那柄粗陋的桃木剑,仰头看了看天空的方向,不知道是该叹息还是该庆幸。
关好后备箱,下车稳稳地来到越野车旁,衣小虫仰头对着天空叫道:“是终南派任曦道长、正一门清波道长两位前辈吗?在下衣小虫,受终南山掌门终南子道长和正一门正一师太所命,求见两位前辈!”
空无一人的天空中“咦”地一声,一个清澈的女子声音惊讶地道:“任曦,这人是谁啊?你认识吗?”
一个熟悉却稍显年轻的男子声音沉稳地道:“此人虽然杀气浸骨但面相奇正,应该不是恶徒。你我师父的名号都不是好随意乱报的,兴许真是师门有事。走,我们下去问问吧。”
眼前一晃,一对身着道袍的神仙眷侣出现在衣小虫面前。那女子相貌柔婉清丽又带着几分飒爽,与蓝草心有六七分相像,那男的虽说如今是不到三十的相貌,但那伟岸的身材、英挺的眉眼、浓眉俊目、飒然的风姿,明明白白不就是任曦?
衣小虫刚刚开口询问的时候只称呼两人是前辈,已经做好了任曦失忆不认识自己的准备,但听得刚刚两人的对话,还是不由得心里发苦。他最近这是招惹了记忆门神了?家里老婆孩子岳父岳母竟然是比着赛着玩失忆!
身后越野车连着尸体还钉在地上,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衣小虫微笑着拉开车门:“两位前辈如果信得过,还请下山说话。”
下山离开公路,来到一处密林边车子再也开不进去,衣小虫才请了两人下车,请了两人坐上了一块朝阳的方石,自己端端正正肃容行礼:“衣小虫拜见岳父、岳母!”
“嘶”地一声,大石上两人都惊了,齐刷刷挥袖去拂衣小虫行礼的动作,然而一拂竟然没有奏效,衣小虫依旧弯腰拜了下去。两人又惊又怒,闪身向两边躲开,说什么也不肯受他的礼!
李清波更是脆声怒道:“哪里来的登徒子!我和任曦师兄还都未成婚,你再这么满口胡说八道,信不信我立刻劈了你!”
任曦也是怒容满面道:“好一身诡异的修为身法!你到底是哪门哪派、哪里的散修?竟然敢大胆毁坏我和清波师妹的名誉!今天不交代清楚,我定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祸从口出!”
衣小虫默默叹息。想到过这两位也失忆了,但却想不到竟然失忆到了两人还没在一起还没有蓝草心的时候!记忆里没有女儿,自然也就没有女婿,他这一次的任务顿时就从一般级别上升到了艰难级!
还好,对于两人的失忆,玄门和他多少都有些准备。
衣小虫看了发怒的岳父岳母一眼,也不多说,从随身空间中拿出一个手指长的小小装置朝空地上一按,终南子和正一师太并肩而立的立体影像便出现在了三人面前。
对这种事儿,衣小虫还是很有经验的。天龙会里的就不说了,就说华夏玄门,当时他和蓝草心带着巫鼎上苗疆,就是靠着白夭矫的一段影像说服了巫医寨,最终获得了信任。
除非两人把一辈子所有的记忆全忘光了,否则终南子和正一师太这两个如父母一样的角色两人是一定认识的。谁的影像都没有他们靠谱。
看见师父的影像,李清波惊呼了一声,下意识地向任曦靠近。任曦也是立刻过来安抚地拉住了李清波的手。衣小虫旁观着心里就是一动。
印度那位返老还童的大师出现时是无忧无虑的小沙弥时代。岳父岳母回归到的是两人刚刚相恋相知的时候。蓝草心则是回到了十八岁……十八岁,是他和她解开了重重疑惑和顾虑,第一次彼此相属定情的时候。
都是最美好的时光!
衣小虫在那里凝眸思索,任曦和李清波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立体影像吸引过去。两人一眼看清影像中的人影,惊愕地瞪大了眼睛。
影像中,终南子面目慈和深悯,语声感叹而又饱含疼爱,开口第一句就是:“曦儿,你受苦了!”
任曦浑身一颤,怔怔地看着终南子苍老的面容和根根银发,失声叫了一声:“师父!”
影像中,终南子轻轻叹息了一声,缓缓地开口:“听玄门同道传言,你和清波重现世间,是不是真的?曦儿,你到底出了什么事?清波生死不明二十年,你醒来要去找她,师父难道还会阻止你不成?终南山偌大的山门,这么多的弟子难道不是你的助力?你为什么要瞒着师父独自离开,一去之后杳无音讯?”
任曦和李清波呆住了!震惊地看着画面。而衣小虫则紧紧地盯着他们的反应,手心里悄悄地渗起一层汗水。这画面是他寻人中间又回去找终南子和正一真人录制的。两位老人为了决定要不要让很可能失忆的任曦和李清波直面事实而讨论了整整一夜。最后决定录制,也是赌了一生对天道、人心和命运的感悟!
看着眼前震惊到难以置信的任曦和李清波,衣小虫眸中越发深邃。没错,他去找终南子和正一师太录制这段影像,就是拉他们下水,用岳父岳母为蓝草心做实验!放在别人,或许会觉得愧疚,但他半分都没有!别说任曦和李清波也许就得要用这种方法才能恢复,就算是对他们没有什么好处,为了蓝草心的安全,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去做!
如果两人因此辞世,蓝草心以后恨他,那就恨吧!用岳父岳母的死换一份珍贵的经验,让蓝草心避免走同一条路这种事,衣小虫是半丝也不会犹豫的。在他的心里,只有一个人的安危,也只要这一个人的安危,胜过全世界的一切!
立体影像中,正一师太也含泪开口:“清波,你在看着吗?你还认得师父吗?二十三年不见了,你下山历练时师父还满头乌发,如今师父已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