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长鲸松了一口气。
从小缺爱的孩子,面对来自他人莫名的善意时,会感到不安。
从懂事时起,林长鲸就已经学会用伪装来获得他人的喜欢,从而达到自己的目的。
在她心底,所有的喜爱与关心都是她通过手段换来的,从没有人在见过内心丑陋的她后依然对她好,阮棉除外。
所以她面对阮棉时有些手足无措,但当阮棉说出“各取所需”时,她忽然又放下心。
没有平白故无的好,明码标价的东西,总能让人安心。
林长鲸取下帷帽,看着镜子中几乎是面目全非的自己,眼中闪过一丝恨意。
陆鹤唳比她想象的要无情得多。
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她也一定要让他尝尝被人玩弄于股掌中的滋味。
至于阮棉,虽然她身上疑点重重,但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最惨也不过现在了。
另一方面,阮棉这几次展现出形象,与以前的她大相径庭,却莫名让人生出一种想要臣服的冲动。
阮棉到底是何人不重要,最好是恶魔,她愿意与恶魔来一场灵魂的交易。
陌生的房间,她一无所有,却宛如新生。
一夜无眠。
第二天一大早,林长鲸收到了阮棉派人送来的某个大牌的衣服和一名家政阿姨。
由里到外的衣服,十分齐全,塞满了整个衣柜。
她摸着尺寸完全符合的bra,脸色爆红。
*
剧情任务被迫暂停,林长鲸养伤,阮棉好不容易有了一次假期,却被阮爷爷从家里赶去公司,沈清臣被迫休息。
原话是这样的:“一天天的拿着那么好的天赋游手好闲不务正业,暴殄天物要天打雷劈知道吗?清臣前段时间都累病了,你摸摸你的良心告诉我,你在家里坐的住吗?赶紧给我滚回公司。”
诸如此类的话,阮棉听得耳朵都已经起了茧子,她的良心已经让她摸没了,如果按照阮爷爷口中不暴殄天物的活法,她人早就没了。
吐槽归吐槽,活儿还是得干,也好趁着这个机会教训教训陆鹤唳,让他老找她家小朋友的麻烦,还真以为她家小朋友背后无人了。
得知太子爷回来上班,公司男女老少都非常激动。
太子爷人美能力变态,脾气又好,谁能不喜欢呢,尤其是研发部一干人员,得空了,就想跟在阮棉屁股后面请教两句,如果能让太子爷瞅两眼代码就更好了!
甚至有人觉得,像太子爷这么好的天赋,当区区一个霸总,是何等的屈才!她就应当去更广阔的舞台,为世界、为人类做出更大的贡献。
说不定有了太子爷的参与,太空移民指日可待!发现外星文明就在眼前!
对此,阮棉一笑而过,不置可否。
小路拍着说出这种话的人脑瓜子,“你傻啊,如果活儿都让太子爷干了,还要我们干什么!”
另一边,陆鹤唳最近的生活可谓憋屈。
一方面苦寻云栖,没有丝毫线索,那日在x国公司见到的背影仿佛是昙花一现。
另一方面阮氏最近突然跟一条疯狗一样,专门跟他们做对,偏偏还不按套路出牌,令人根本搞不清楚他们到底想干什么,就已经从他们手里抢走了好几个重大项目。
公司严重亏损,陆鹤唳自顾不暇,偏偏这时候助理告诉他,林长鲸出车祸,住院昏迷不醒。
毫无意外地,助理被痛骂了一顿。
被出车祸的林长鲸:???
阮棉深藏功与名,狗血失忆替身变白月光,渣男追妻火葬场它不香吗?
生活总得来点调剂品。
一个月后,林长鲸发给阮棉一张做鬼脸的照片,照片中的她脸上伤口已经愈合,结痂脱落,留下一道道红痕。
阮棉回她:我明天过去。
第30章 真假云栖
对比谢朝辞, 林长鲸这个学生显然机灵得多。
另一方面,不用像教谢朝辞那样,彻头彻尾给她换个脑子, 阮棉只是教她如何演一个人, 任务相对来说轻松很多。
云栖少年天才, 生于钟鸣鼎食之家, 集万千宠爱与艳羡于一身,心气高傲, 看人总带着淡淡的轻视, 桀骜得像天空中自由翱翔的雄鹰,并不是一个好相处的人。
而林长鲸则是一个完全相反的人, 生活的苦楚早早地让她明白如何用乖巧的面具获得人们的喜欢, 她的眼神总是温柔带笑的,像是被生活磨平棱角的卵石, 从未像云栖那样肆意地活过。
再则,林长鲸刻意模仿的名媛气质,比不得云栖自小受到熏陶, 举手投足散发出的自然而然的贵气。
好在阮棉是一位良师, 总能一眼地抓住她动作的不足, 精准地纠正过来。
“眼神不对,再大胆一些。”
“走路别束手束脚的, 不是薛宝钗,你想象一下史湘云那股气质。”
林长鲸听话又努力,阮棉当天指出来的错误,她绝对不会再犯第二次,可见课下也花费很多功夫。
从举手投足间的姿态,到面部表情动作, 这些流于表面的功夫要做足,至于内在,就需要在实战中体会。
阮棉并没有将关于云栖的一切告诉林长鲸,驯养一头野兽,要永远拿捏住它的软肋。
“最重要的东西,你要分清戏里戏外,时刻记得你是林长鲸,切忌沉浸式表演。”在发现林长鲸无时无刻都在模仿云栖时,阮棉给出了这样的忠告。
林长鲸点点头。
要教的东西不多,关键在于实战操作。
“可是……我的脸。”林长鲸犹豫道。
阮棉抛给她一盒自制的去疤药膏,“慢慢用着,至于陆鹤唳那边,不用管。”
实际上是“生命常青树”app已经在催她任务进度,虽然这是一款非常佛系的系统,但是人家也还是有那么一丝丝尊严的。
第一次实操的地点选在陆鹤唳下班后必去的咖啡馆。
正是所谓从哪儿跌倒就从哪儿爬起来。
林长鲸坐在陆鹤唳专属座位上,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日不堪地回忆,想想即将要面对的人,手指紧张地攥紧衣服。
要是她表现不好怎么办?
要是他看穿了,她该怎么解释?
要是……
林长鲸越想越觉得后怕,心脏扑通扑通得仿佛要蹦出胸腔,甚至有一种想拔腿就跑的冲动。
多次在陆鹤唳身上失手,已经给林长鲸留下了心理阴影,在见不到他时恨不得杀了他,可真正要面对他时,却条件反射般地恐惧。
“他进来了。”
耳机里传来阮棉的声音,林长鲸浑身一紧。
“紧张是正常的,没事,有我在。”阮棉坐在二楼,在她的位置将底下的情景一览无余,“现在立刻进入状态,就跟你平时练习时一样。”
没有多余的废话,如果连这点儿心理压力都克服不了,对不起她那股子狠劲儿。
林长鲸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拳头最大程度地收紧,忽然松开,吐出一口气,再次睁眼时,眸中所有的情绪一并被她深深藏在眼底,换上几分淡淡的无聊。
她垂眸,左手托腮,漫不经心地搅动咖啡,一圈一圈,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浑身气质大变。
陆鹤唳一进来就看到有个熟悉的人影坐在他常坐的位置上,不由得皱眉。
这家咖啡厅是他名下的,前世云栖一做完实验就会去咖啡厅坐会儿,固定的位置,固定的人,所以今世他就开了一模一样的咖啡厅,也算是一个念想。
那个靠窗的位置,他特地吩咐了老板不准其他人坐,总有不识抬举的往枪口上撞。
陆鹤唳眯了眯眼,走过去扣了扣桌面。
女人抬起头,一张布满疤痕的脸映入眼帘。
林长鲸眼神淡淡,上下打量了他几眼,“有什么事吗?”
熟悉的面孔,截然不同的气质,那副冷淡的表情仿佛不认识他一样,眼中全然没了对他的恐惧与讨好,只余一片陌生。
可这种感觉又觉得分外熟悉。
陆鹤唳冷笑,“林长鲸,你又在玩什么把戏,我不是警告过你别再出现在我眼前,这么快就忘了。”
【问他出门是不是忘记吃药了】
隔这么远,阮棉当然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不巧的是她曾经无聊,学过唇语。
林长鲸啪地放下勺子,勺柄与杯壁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身子往后一靠,嗤笑一声,眼尾带着淡淡的嘲弄,“出门忘记吃药了?”
陆鹤唳瞳孔骤缩,不可置信。
他曾在云栖死后将她的录像反复看了无数遍,她的一颦一笑,喜怒哀乐,每一个表情动作都深深刻在他心里。
若是云栖再次出现在他面前,他一定可以立刻将她认出来。
此时此刻,这种刻在骨子里的感觉太熟悉了。
这种熟悉的感觉偏偏出现在一个最不可能的人身上。
怎么会……
林长鲸几乎是立刻感觉到陆鹤唳情绪的波动,这种复杂的情绪只有在面对云栖时才会出现,他对她永远都是一副冰冷不屑的模样。
“云栖……”
陆鹤唳本能地想要触碰这双熟悉的双眼,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
【将咖啡泼到他脸上,用我教你的动作,扣住他的手腕】
林长鲸眼神一闪,端起咖啡泼利落地泼到陆鹤唳脸上,一把扣住他的手腕,向外侧一翻,陆鹤唳胳膊发出清脆的声响。
【我不是你眼中的那个人,也不是以前的林长鲸,别再来惹我。】
她松开手,从口袋里摸出一片消毒湿巾,撕开,擦了擦刚刚触碰陆鹤唳的手,面上带了几分漫不经心的轻视,“我不是你眼中的那个人,也不是以前的林长鲸,别再来惹我。”
苦涩的黑咖啡、熟悉的动作、长期从事科研工作的她总是随身带着消毒湿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