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南雪他们赶到监狱时,迟麓麟已经没了声息。
看守人员看了迟南雪一眼,低声道:“医生过来时,迟麓麟心脏骤停已经超过了半小时,错过了最佳急救期。”
迟南雪的手指攥紧,又悄然松开。
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迟麓麟的死会是这样轻易的事。
他们争斗了那么久,她曾经恨他入骨,迟麓麟也曾经痛恨迟南雪的武断痛恨她的专权,痛恨她在公司里面执掌了一切。
可是现在……一切都结束了。
什么都不再重要了。
因为他已经不在了。
迟麓麟走的并不安详,眼睛不甘地睁着,像是有什么未竟的心愿。
在失去一切之前离开这个世界,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
迟南雪沉默了一会儿,问道:“我可以帮帮忙吗?”
“还是等尸检吧。”司明远犹豫了一下,将迟南雪拦住了。
迟南雪闭了闭眼,低声道:“我只是想……”
只是想帮他闭上眼,这样应该很难安静地走完接下来的路。
她没有再说下去,人死如灯灭,其实所谓的接下来的路,不过都是虚妄罢了。
“一会儿尸检人员会过来,毕竟是死在我们看守所里面的,我们会做出全方面的判断,您放心,迟小姐……最近没有人来探视过他,但是迟麓麟的状态一直不好,想来也是自己心底郁结,就这么没了。”看守所的人低声道。
迟南雪抿抿唇,轻声应了。
后面的事情变得异常容易,迟南雪什么话都没说,只是安静地在外面等着,晚些时候,化验单出来了,迟南雪安静地签了字,想了想,还是给陆薇薇去了个电话。
“我就不过去了吧。”陆薇薇听见了也微微怔了怔,这才低声道:“我这边也不太方便。”
迟南雪听得出来,彼端喧嚣得很,不像是什么安生的地方。
“那边怎么了?”迟南雪将电话放下,下意识看向司明远。
“陆薇薇最近学会了赌博,带着孩子去了澳城。”司明远淡淡道。
迟南雪微微一怔,道:“那……”
“之前好像是赚了个盆满钵满,但是这种事情谁都说不准,赌场没有常胜将军。”司明远淡淡道。
迟南雪刚想问司明远怎么会知道这么多,猛地想起司功成的事情,便也悄然噤声了。
司明远倒是无所谓地笑了笑,道:“陆薇薇习惯了不劳而获,现在这种状态定然是撑不了太久的。”
迟南雪默然颔首,按理说陆薇薇手中的钱并不少,但是陆薇薇花钱大手大脚惯了,现在怕是不太可能白手起家了。
迟南雪隔着玻璃,又看了一眼里面的迟麓麟,他的眼睛被合上了,整个人看起来说不出的安详。
迟南雪怔怔地看了好一会儿,这才轻轻叹了口气。
她已经太久没有看过这样平静的迟麓麟了,没有争吵,没有斗得声嘶力竭,只有这出乎寻常的安静。
然而仔细想来,似乎也只有这种时候,他们才能短暂地好好相处一会儿。
迟南雪垂眸无奈地笑了笑,最后看了迟麓麟一眼,像是无声的告别。
回去的路上,司明远始终紧紧扣着迟南雪的手指,迟南雪显得很安静,一路上垂眸看着膝盖,不知道在思忖什么。
鉴于人已经没了,再去纠缠陈年的案子自然也没有了意义,迟家老宅被解封了。
迟南雪和司明远到时,就见警方正陆续往外撤,司明远和陈警官他们打了招呼,便带着迟南雪进去。
这屋里面到处都是当初的回忆,有好的有坏的,总归是她曾经走过的路。
迟南雪在沙发上坐了好一会儿,这才轻声开口道:“其实我没想过他会落到这样的结局。”
司明远倒了杯水给迟南雪,迟南雪捧着出了一会神,慢吞吞道:“我其实有时候也想不通,如果最初……父亲没有逼迫母亲出去敛财,云鼎就那样安安稳稳地发展,一切会不会就变得不一样了。”
司明远沉默片刻,摇摇头:“我觉得不会。”他顿了顿,笑道:“都说性格决定命运,我觉得这句话是没错的。”
“你是说……有迟麓麟这样的性格,这就是这个家必然的结局。”
“贪心不足蛇吞象,迟麓麟永远都是如此,他不懂得感恩也不懂得知足常乐,在面对困境时,他想到的从来都不是用常规方式来解决,而是如何走捷径,哪怕那种捷径本身并不合法。这样的人……你觉得会落得怎样的结局?”
司明远的语气很疏冷。
迟南雪却没说话,只是静静看着这栋现在显得有点空荡荡的房子。
那时候……这里也曾经有过热闹万分的光景。
迟南雪轻轻笑了笑,道:“你现在坐着的沙发,是当年后来才添进来的。”
司明远一怔。
“你可能没办法想象,其实我们刚刚买到这个房子时,就是这么空荡荡的一个别墅,什么都没有,里面说好听一点,是有年代感,是古朴,说难听一点,就是破败,”迟南雪笑笑,道:“那时候我记得,父母都执意要将这个房子买下来,这里面不少东西,都是一样一样添置的。因为刚买这栋房子时,家里的钱都掏空了。”
司明远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下意识看向沙发和茶几。
“后来……母亲离开了,家里的境况也越来越好了,这些东西就一件一件又被换掉了,留下来的也不多了。”迟南雪的眼底有说不出的怀念。
她其实挺想念从前的日子,想念他们一件件往家里置办家具的样子。
那时候到了周末,晏雁和迟麓麟会带着她去家具市场,一件件挑选木材,选择最好的装修工,还要悄悄地算一算账。
迟南雪挺喜欢去家具市场,因为回来的时候会路过一个面包房,面包房的切块蛋糕做的特别好吃,简简单单的面包刚出炉时也是满室飘香。
看着一个空荡荡的房子一点点被填满,一点点地……变成了一个家完整的模样。
那种感觉太好太好,融化在记忆里,变成了清甜的回忆。
只可惜……现在想来,大抵也没有人愿意再去回想那些事情了。
迟南雪吸了口气,道:“我去楼上收拾一下东西,我们就回去吧。”
司明远微微紧绷的神色松弛了些许,颔首应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