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鼎公司这一次是迎来了真正的风波。
    那一天的股东大会后来上了新闻，有人将它成为是大清洗，也有人说，这就是一个公司面临整改前的样子。
    涉事的股东全部引咎辞职，那天的股东会后来被衍生出了很多个版本——
    有人说那天迟南雪和司明远给了一笔不菲的遣散费。
    也有人说，迟南雪那天根本就什么都没说，但是迟麓麟的惨状视频被放了出来，所以那些股东都被吓到了，毫不犹豫地辞职了。
    还有人说，那天他们按照市价溢价百分之十收了想要退股的股东的股份。
    后来有人算了笔账，如果真的是按照市价溢价百分之十，迟南雪和司明远怕是将手头的资金全都掏空了。
    可是很显然，这些不过都是传闻。
    迟南雪坐在办公室，看向彼端的司明远，司明远就笑笑，道：“媒体的力量还是很强大的。”
    迟南雪了然颔首：“对，不过目的还是达到了。”
    都说股份改制是一个公司上市必经的过程，现在迟南雪和司明远完成了云鼎建工的初步整改，只等着进一步向证监会提交材料了。
    云鼎建工在迟麓麟彻底退股的那天，跟着退出了四个股东，都是之前的老班底了。
    很多人都说，这一次对于云鼎而言，基本属于涅槃重生的过程。
    然而这些不过是外部人的想法了。
    迟南雪对此什么都没说，股东大会过去后，她又去了一趟医院，迟麓麟在病床上静静躺着，眼珠都没怎么转动。
    “139号，139号，有人来探视了。”看守员蹙眉道。
    迟麓麟费力地扭动了一下脖子，目光近乎凝滞地定格在迟南雪脸上。
    有那么一会儿，迟南雪觉得整个世界都变得尤为清冷。
    秋天的季候本就寒凉，迟南雪在床边坐下，觉得这房间大抵是没开空调的，寒气几乎渗进骨头里。
    “你得偿所愿了。”迟麓麟哑声道。
    迟南雪没所谓地笑了笑：“我从前没想过那么多。”
    迟麓麟的脸色相当难看，良久方才道：“有时候我就想，是不是我就不该遇到你们娘俩，如果没遇到你们，我可能也不至于把这辈子过成这样。”
    迟南雪微微一怔，这才笑了：“是啊……如果没遇到我们，你的云鼎早在二十年前可能就倒闭了，你的确不会有这么多困扰，因为你根本没可能走进这个阶层，你没有这些能力，也就不会有那么多野心。”
    她的语气心平气和，迟麓麟的眼底却是慢慢浮起微澜。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开始对得失念念不忘耿耿于怀。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些曾经的美好全都变成了愈发虚无缥缈的东西，他想要追逐的变得愈发寡淡而固执。
    “我之前其实也会想，你大概真的不知道怎么去爱人，不知道怎么做一个好丈夫或者一个好父亲，对母亲如此，对陆薇薇也是如此，又或者……对每个孩子都是一样，”迟南雪轻轻笑了一下，道：“你对我不好，是因为我是一个女孩子，你对迟晓晴不好，是因为你觉得她丢了你的脸面，而至于迟祥龙……你待他好，无非是想要让你的家业能够传承下去罢了。说到底，你考虑的依然只有你自己。”
    迟麓麟的神色愈发苍白。
    他没有再开口，只是虚虚地握住了拳。
    迟南雪也懒得多留，很快起身道：“我先回去了。”
    “南雪。”迟麓麟盯着迟南雪走到门口，这才开口，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声线都有点说不出的沙哑：“算了，没事。”
    有那么一个瞬间，迟麓麟觉得自己从迟南雪的眼底看到了淡淡的怜悯。
    那种感觉太糟糕，一时之间，迟麓麟一个字都说不出口了。
    他的喉结微微滚动，想要对迟南雪说往后你好好的，想说之前的事情多少也有那么一点误会，想说他其实无数次想过如果能重新开始就好了。
    可是那些话终究都已经无所谓了。
    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迟麓麟知道，现在的迟南雪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再原谅他。
    她可以拥有风光无限的未来，也可以和司明远一起一路向前。
    那些曾经的悲惨和痛楚不会再影响到迟南雪分毫，再也不会。
    迟麓麟没再开口，迟南雪的脚步却微妙地一顿，回头看向迟麓麟，道：“哦对了，还有……”她的神色很是复杂，道：“云鼎可能很快就要上市了，你曾经打下来的基业还是不错。”
    迟麓麟微微一怔，尴尬地轻咳一声：“是么……”
    那与他也都无关了。
    他看了一会儿窗外，落叶散去，像是无声的征兆。
    迟麓麟扭着脖子，看着迟南雪走出门去，这才慢慢地回转过头来，冷漠地闭上了眼睛。
    他的人生摧枯拉朽，仿佛已经步入末年。
    迟南雪走出门，就见司明远双手抱在身前，正静静地看过来。
    迟南雪笑了一下，想了想方才问道：“之前一直没来得及问，他这是怎么了？”
    司明远微微蹙眉，道：“听说是没有大碍的，但是心病已经能够压垮他了，医生说，他已经一周没有起来过了。”
    是么……
    迟南雪最后看了那病房一眼，轻轻摇了摇头。
    “对了，诗雨他们今天约我们一起出去吃晚餐。”司明远看了一眼手机，道。
    迟南雪一怔：“他们？”
    “南家成昨天回来了，诗雨之前和公司解约，不是闹得很厉害吗？”司明远道。
    迟南雪点头，这件事她知道，因为盛家的事情，公司一定要让盛诗雨赔偿一笔违约金才能放人，诗雨为此大动肝火，迟南雪想要帮忙，可是被盛诗雨推拒了。谁都不知道将来谁会走到哪里，盛诗雨知道，自己永远不能和自己的老东家真正对簿公堂。
    而现在，南家成终于回来了。
    迟南雪顿了顿，忽然问道：“对了，南妍呢？”
    “她已经在国外安顿下来了，”司明远顿了顿，摸了一下迟南雪的头：“大概这一生，南妍也不会知道唐靖澜最后为她做过什么了。”
    迟南雪微微垂眸，什么都没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