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秦歌母亲一见秦家三叔在当下竟是这种反应,便不由得讥诮着嘴唇,冷哼一声,说道:“爸,三哥既然都敢对您这个亲生父亲下这种毒手了,他又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你现在若真要问他为什么,那倒还不如趁这之前,咱们把过往那笔账,一起好好算算。”
“尤其是当年咱们家大哥的死。三哥,你今天不妨就在这里当着咱们大家的面承认一句,当初所谓的合谋暗害那件事,究竟是你做的,还是二哥他们一家做的?”
伴随着秦歌母亲这一声话落,随之而来的便是秦家二叔的怒吼咆哮。
他此刻正一脸涨红的对自家妹妹反驳道:“秦雪,你这简直就是胡说八道!”
“我根本就没有去做过的事情,你究竟要让我如何在咱们父亲的面前承认?”
“再说,你在说这些话之前,可一定要讲证据。”
秦家二叔把话说到这里的时候,目光望着此刻正躲在她母亲背后的秦歌,不禁眯了眯眸,然后又抿唇冷哼道:“你们这些女人,最好可千万别为那一时的爱情给冲昏了头。”
“再说,秦歌,这么多年来,你背着咱们,专程和陈家的那位,联起手来所做的事情还少了么?”
“而且,秦雪,你好歹是秦歌的母亲!”
“你的名字里,到底还是冠着我们秦家的姓!”
“哼,这么久以来,父亲不说,你们可就千万别当我们这些做兄弟的,根本就不知道你们这一家人是一门心思要胳膊肘往外拐。”
秦家二叔这话越往后面说,似是越上瘾。
他一脸讥嘲的看着秦歌母女俩此刻那变化多端的表情,便不禁勾了勾唇,然后漠然道:“说不定就这一次,咱们秦家出事……根本就是你们配合着那令人恶心的京城陈家所作弄出来的这么多事!”
在场的秦家众人,一听秦家二叔这么说,不禁都一脸沉思的点点头,仿佛真的就全部认可了他这话中所蕴含的道理。
然而,这一回,还不待秦歌母亲恼怒着神色,准备张口反驳,却不想此刻正坐在他们秦家主位上的老爷子已经张嘴发话了。
他闻言,先是叹了口气,然后才疲惫着神色道:“果然,这一切都是我……这长辈当得太失败了……”
“咱们今天暂且不说你们这一个个的到底都瞒着我做了哪些好事,但眼下至少得好好提一提咱们京城秦家如今被多方势力围困这件事。”
秦老爷子在一抬眸,敏锐的观察了一下他们在场的人的反应之后,才斟酌着继续出声道:“小雪。”
“你是我秦奋这辈子唯一的女儿。”
“方才那些不管老二和老三之间怎么说,在我看来,他们其实再怎样嫉妒早就已经过世了的老大倒还不如嫉妒你。”
秦歌母亲站在一旁在倏然间听了秦家老爷子的这番话后,不禁微微一怔。
紧接着,她目光似是有些茫然无措的咬了咬唇,却是只能安静的待在一旁等待着老爷子继续把话说下去。
“你打小,你就被我和你的母亲捧在手心,凡事不说能让你在咱们家里呼风唤雨,但基本上都是有求必应。”
“而我们兴许就是太惯着你,惯着你直到后来遇见了许家老爷子的儿子,不管怎样都不肯死心。”
秦家老爷子在张口说这话时,那微微飘远的眼神,仿佛是又回到了当初。
他依稀的在视线模糊中看见了自己当年尚在人世的妻子,她在对着他笑。
秦老爷子一想到这里,便不禁沉着眼神,重重叹了口气。
接着,在场的众人,只听他又继续开口道:“熬到最后,当年的我跟你母亲,实在是没办法了,便只有跟你匆忙定了桩婚事。”
“但我却是不曾想到,就是因为这件事,竟让你那点心思,直到如今,早已从当初的爱慕变成了嫉恨的扭曲。”
秦老爷子一边开口说着,一边竟叫了他身旁的人朝他递出了一叠资料来。
这会儿,正当众人齐齐抿唇沉默的时候,秦老爷子却又道:“这些,便是你这些年来从陈家合作开始,直至如今的详细资料。”
“其中整个过程,我虽不敢保证丁点不落,但至少大部分是全部在这份文件里。”
“从你决心联手跟陈家人把许家人赶出京城开始,一直到前段时间你帮着你女儿秦歌一起联合银监会那边的人对其金融资本暗中操控。”
这事情的一桩桩,一件件,伴随着秦老爷子这番语气淡然的话一出,在场的人的心里,怕是除了郑楚航和秦骁他们之外,无不“咯噔”一声,后背感到阵阵发凉。
看来,他们秦家的老爷子,这个时候即使是已经被上层的人多重枷锁禁身,但他暗地里却竟然还是有这般多的手段。
很显然,这些证据一出,秦雪这人便当即带着她的女儿一起,突然“噗通”一声跪在那里。
她们其中一个口口声声地对秦老爷子喊着父亲,另外一个则拼命地在那里哭求着叫爷爷。
秦老爷子此刻正端坐在主位之上,乍然间见到眼下的这种情景,不禁面露疲惫的闭了闭眼。
片刻后,待他再把眼睛睁开,便不禁把视线和他们郑家的晚辈郑楚航对上,并出声说道:“事已至此,待会儿,等我把这里的全部事情给解决完之后,你们就替我把她们俩给带走吧。”
“暂时把她们看管起来,也只能算是最后作为我们秦家翻盘的证据。”
这时正跪坐在地上一个劲儿讨饶的秦歌母女两人,一见秦老爷子对她们俩这次真的是狠下了心思,不禁心神一下就慌了。
秦雪这时候看着还稍微好一点,尚有她做了这么多年大家小姐和贵妇人的理智。
但秦歌可就不一样了,这会儿她还真是丁点儿都不甘心自己落在秦骁和郑楚航的手里,于是便一个劲儿地费力挣扎着,顺带还不服气的大声嚷嚷道:“爷爷!爷爷!”
“刚才你所说的那些,明明都只是我母亲做错了!可是我在这其中又有什么错?”
“我只不过是单纯的喜欢一个人,想要为他做些事罢了!”
“而且京城陈家又怎么了?不管那些人再怎样,可是我心目中的他,根本就不会是你们口中所说的那个样子!”
“我不愿意!你们不能对我这样子!”
对于秦歌的这番挣扎,此刻跟秦骁他们站在一条线上的郑楚航可谓是老早就看不惯她了。
当这女人正企图把他手下的手给用力咬断的时候,郑楚航终是一个心狠,举起有力的手腕儿,对着她的后脑勺狠狠一砸。
这下,秦歌终于被他给弄得一下就昏了过去。
他们秦家这间偌大的宅子里,等着秦歌母女的事情一解决,登时就安静了不少。
尤其是,在场的秦家人互相的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却是在无形之间,令大家变得更加沉默。
终于,最后还是秦家老爷子发话了。
他一转眸,便叹息着神色,对秦家老二和老三这样开口说:“你们妹妹的事,刚才在我这里已经得到很好地解决了。”
“接下来,我只想问问你们,当年咱们家里老大去世之时,你们究竟有没有过谋害他的心思?你们究竟又有没有对他真的下过杀手?”
“告诉我!全都老老实实的告诉我!”
“事到如今,你们俩其中若真有一个想要把这真相瞒着,那好,我现在就可以直截了当的告诉你们!咱们京城秦家——现在就可以散了!”
“这里你们就当根本没有存在过!”
“我秦奋这一辈子,没有你们这样的儿子!你们……也没我这样的父亲!”
显然,秦老爷子话说到最后,他整个人早就已经不自觉地开始激动。
秦骁站在一旁,眼神也同样不自觉地跟着变得赤红。
俨然,在他爷爷挡在他身前开口问出这番话的时候,他整个人浑身的气息,全都是冷的。
唯独他的手心里攥起了一阵凉凉的薄汗。
在他的两位叔叔这时没有给出具体的回答之前,秦骁整个人的神经便一直紧绷。
直到最后,秦家二叔站在一旁很是无奈的抬眸看了秦骁一眼,然后才转眸对着老爷子开口道:“爸,你应该知道我的,打小就没那个做坏事的胆儿。”
“但是不管怎么说,有一点我得承认。我年轻气盛的时候,的确是嫉妒过那般英勇睿智的大哥。”
秦家二叔把话说到这里的时候,似是突然间想起了什么遥远的记忆一般,不禁同样疲惫着神色,叹了口气,道:“后来,我们兄弟之间原本很亲密的关系,或许正是因着我那一点阴暗的而又不能说的小心思,才导致我们之间越走越远。”
“但抛开那些不谈,除了时不时地对他的嫉妒以外,我心里对他更多的,何尝不是跟对父亲您一样的崇拜?”
“当年,我有些时候甚至还在庆幸。庆幸咱们京城秦家有父亲和大哥这样的顶梁柱撑着。”
“当时,我想的是,等我长成以后,一定会替你们分担下这一顶重重地担子。”
“可是那个时候,我才刚成家没多久,竟在那一年突然就传来了咱们家大哥去世的消息。”
秦家二叔敛了敛眸,从飘远的思绪里好不容易回神之后便继续道:“所以,爸,你应该是知道的。”
“大哥一走,我后来心疼秦骁都来不及。又怎么可能真的对他下这种毒手?”
“我敢这么做要不是疯了,要不就真的是丧心病狂。”
秦家二叔这颇为感慨的话音一落,谁曾料,竟突然就得到了秦家三叔阴沉着脸色的反弹。
这时,秦家三叔一脸菜色,眼神难看的盯着他,说道:“二哥,你这番话的意思是,无外乎就是说大哥当年的死,不是你做的,却很有可能就是我做的了?”
“毕竟,我记得当初那一天,能够得知大哥行程的,可就只有我们这几个人。”
“首先咱们排除掉秦雪她没有这方面的动机,再者总不可能,这若是意外的话,我们父亲总不可能如你所说那般去谋害自己的亲生儿子。”
“于是,这样一来,这当中最值得怀疑的对象,可不知就剩下了你跟我?”
秦家三叔说着说着,突然讥讽的轻嘲了一声,道:“呵!二哥,你说话做事都是些什么道理?”
“难道你以为,你现在只要靠着这一张嘴皮子,上上下下的打点感情牌,之前你和你儿子时不时地在你大侄子面前所说过的那些冷嘲热讽过的话语,就真的能一笔勾销?”
“还是说你现在道个歉,他们之前所受到的那些伤害就能够补回来?”
“你!”
秦家二叔被自家弟弟这样开口一怼,登时就满面怒色。
不过,他也仅仅只是对他瞪了会儿眼睛,却并没再多开口继续争辩什么。
甚至,转而,他便负着个手,沉着声音开口道:“老三,你若是早有这种觉悟,恐怕你就不会专程在这里犯某些大不敬的错。”
“现在,我没那个心情跟你争。”
“总之,我能对咱们父亲和侄子交代的,我都已经一五一十的全部阐释清楚了。”
“至于这剩下的可就是得看你。”
“究竟是打定主意要让我们二房替你背脏水呢,还是说趁着在捅破最后一层窗户纸之前,你自己做了什么事,就自己站出来。”
“男子汉大丈夫!老三,我们京城秦家,可从没你这么……”怂的。
秦家二叔所准备吐口的最后两个字终是在自家弟弟朝他撇过来的那一阵阴狠眼神中,不甘心的败下了阵来,无声地将其吞了。
然而,与此同时,秦骁看向他两位叔伯的眼神,俨然已经渐渐变了。
毕竟,打从他自小就背负着所不能承受之重以来,这是唯一一次如此真切的体会到他们这样的大家族之间,人与人亲情的淡薄。
即使是手足亲兄弟,他们之间也可以针锋相对,冷嘲热讽。
甚至是,还有可能到那一步。
若成路上绊脚石,则必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