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秦家最近所发生的这些糟心事,九寒如今并没打算插手。
她的重点仍是放在想办法镇压蛊毒的这件事上。
但关于秦老爷子的身体问题,九寒几乎是在察觉到情况不对的第一时间,就立即想办法将其给秦骁说了。
而秦骁一听,面色一沉,唇角一抿,狠皱了皱眉。
“阿寒,我爷爷他身体里潜伏着的是什么毒?你有办法解吗?”
九寒听到秦骁这样问,当即便朝他点了点头,道:“有是有,只不过……我们现在还并没有弄清楚那人的目的。在此之前,我们最好不要打草惊蛇。”
不过尽管如此,九寒和秦骁两人却并不会拿秦家老爷子的身家性命来开玩笑。
因此,隔天下午,秦家老爷子刚在自家书房里眼神疲惫的看完一份手里的报纸,转身便对这几天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家庭医生说道:“这个时候我要出去一趟,要去接见一位首长交代给我的很重要的客人。”
“你们放心,到时候我会让我的大孙子来帮我推着轮椅,一定不会擅自下地走路。”
“只不过,我这是去接见客人,你们就不再方便跟着了。”
秦家的家庭医生里,为首的正是昨天秦歌口中所称呼的那位“荣叔叔。”
而这时,他正被他手下的那些小护士齐齐的喊着荣医生。
荣医生听完秦家老爷子对他们这一帮人的吩咐,只面色和善的笑笑。
他一转过身来,非但没有拒绝老爷子的提议,反而还十分积极的在那儿叮嘱他,什么时间到了,该吃什么样的药。
秦家老爷子在这里稀里糊涂的应承着。
等他好不容易应承完这里,却又在被秦骁推着,路过他们二楼的走廊时,稍一凝神便听到自己三儿子,恭恭敬敬地唤了一声父亲。
这个时候的秦家老爷子眼神复杂的看了他一眼,说不清楚这心里面一时之间到底是个怎样的滋味儿。
这一次,关于他们的动静,秦骁为求保密,则是在上车后故意绕了大半个京城之后,才将此行的目的地,定在他平日里和祁谨言还有郑楚航他们常聚的那间四合院里。
而又为了减少旁人对他们此行目的的怀疑,九寒这一次则是和秦骁他们单独分开而行。
她先是故意去京城许家那边晃了一圈,然后才装成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来到这家茶苑。
“寒丫头?”
秦老爷子一看到九寒进门便赶紧在那里招呼。
同时,秦骁看到九寒的时候,眼神也跟着无意识的一亮。
九寒听到动静一抬眸,不禁朝他们点了点头,以示回应。
紧接着,当她刚用手关上门的那一刻,就听秦家老爷子在她的身边问道:“寒丫头,在你给我解毒之前,你能不能给我说说,老爷子我的身体到底怎么了?”
“要不是昨天我被我家里那几个不听话的给气得直接晕倒了,指不定我这到底还得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发现我身体里所潜伏着的毛病。”
秦老爷子在开口说这话的时候,显然是已经想象到了别人这样做到底会对他们秦家产生一种什么样的后果。
那就是在日后必要的条件下,他的死亡,将会给旁人伪装成一种他是寿终正寝的假象。
届时,兴许未等他真正的留好对后人的嘱托,那些恶心的人就已经毫不留情的把他们京城秦家所带来的利益给蚕食得差不多了。
时隔这么多年,他们京城秦家早已不是当年最为鼎盛的时候,如今,要不是秦老爷子自己心中有一把尺子,恐怕换了其他人来,连怀疑对象都很容易搞错。
当然了,秦老爷子现在所思考的这些问题,并不是九寒眼下所关注的重点。
她此刻所在乎的只有两件事。
其一乃是秦老爷子身上的毒是谁下的?
其二则是这个毒,她到底该如何解。
当九寒眸色慎重的给秦家老爷子把上脉,她不由得无声地抿了抿唇,沉了沉眉眼。
紧接着,在片刻过后,九寒又让秦老爷子把舌苔伸出来给她看了一次。
而在这次看完之后,九寒只缓缓吐口几个字,道:“秦爷爷,你这是中的乌蒿毒。”
“乌蒿毒?”
秦骁和秦老爷子一听这毒的名字,便不由得惊疑一阵,道:“这毒怎么会叫这种名字?”
“这乌蒿毒该怎样解?”
九寒在听到他们两人好奇的反问后,为了让其宽心,抿了抿唇,就开始出声解释,“乌蒿毒,自然是顾名思义。”
“这种毒的原料应该是川乌,和有‘雪上一支蒿’之称的短柄乌头的结合体。此两种,皆有不小的毒性。”
“而这种毒只需要人稍稍一动牵挂责备之忧心,便很容易毒发,而被侵蚀内脏而死。”
“当然了,这种毒最多要人从外界对身中毒者引诱至少三次,才会有丧命的迹象。它整个从未有发作期的过程,则被称之为潜伏期。而在此之前,它从表面上看起来跟西医上所说的突发心脏病,有着很本质的相似,但其实却并不是如此。”
九寒把话刚一说到这里的时候,顺手就从她的小包里,拿出了那十数根金针出来。
这一次,九寒在用针替秦老爷子先行护住了心脉之后,才在那里继续开口解释:“我现在能给秦爷爷做的,只有第一步,那便是从你的体内逼毒。”
“至于咱们现在能逼出来多少,这个就要看各人的造化了。”
九寒刚把话说完,顺手就扎下去了一针。
她这一针,是扎在秦老爷子极其沧桑的双手的指尖上。
“嘶——”
秦老爷子在被扎到的同时,有些不适应的想要缩手。
偏生九寒这时把他控制得很紧,根本就不允许他现在的这种条件反射。
等到九寒将秦老爷子左边的这五个手指头用针扎完,紧跟着又开口道:“不过,在扎针之后,秦爷爷身体里的余毒,我会用这种乌蒿毒的原植物来进行处理。”
“秦骁,你就在最近想办法帮我把附子和盐卤之料给我找来。”
“今天在逼完毒之后,秦爷爷回去,就尽量什么东西都不要再进食。等到明天一早,我会帮你把参附汤熬制好之后,给秦爷爷喝下去。”
“到时我会再想办法,让你装成和早先的病态相差无几的样子。”
九寒在给秦老爷子解毒之前的这一番告知,也算是在征求他们的同意。
好在这时的秦老爷子和秦骁两人都没意见,而九寒等他们点头应允之后,手下所运起来的针法则行走得更快了。
经过好一番折腾,秦老爷子的十个指尖,果然在九寒给他扎完针后,体内的黑血便一滴一滴的开始滴落了下来。
秦骁低眸一见这些黑血,便忍不住绷紧了下巴,攥紧了自己的拳头。
而至于秦老爷子,他眼神略微有些茫然的端坐在轮椅上,约莫等了半个小时过后,这一过程,才算做完。
他们三人在这里逼完毒,显然都还有后续的事情要紧赶着去解决。
与来的时候相同,秦骁先是带秦老爷子回了秦家,九寒则在等祁谨言赶到这里之后,一起回了许家。
话说,他们秦家这边,等秦老爷子一回来,荣医生便笑脸相迎的,赶紧指挥着他身边的人手,再一次给老爷子做了个检查。
而当他拿到那个参数结果,仔细翻阅了一番之后,这才颇为满意的眯了眯眼。
与此同时,九寒坐在祁谨言的车上,把刚才发生的这件事已经给他说了。
祁谨言在听到之后,先是下意识的皱眉,然后才不满开口道:“京城秦家身居高位又安逸了这么多年,是时候该乱乱了。”
“要不是看在秦家的老爷子和秦骁他们两个始终是和我们京城祁家站在一条线上,咱们之间说不定还真是早就没有革命情谊了。”
“只不过,要我说,这也是他们秦家活该。”
“毕竟,想当年骁哥的父母一走,他们京城秦家最开心的是谁?最痛苦的又是谁?”
“偏偏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秦家身上某些该担的担子,和不该担的担子,则是全部由他一个人来背负了。”
祁谨言此刻所说的这话,可不仅仅是为了在九寒面前吐苦水,更多的是想要为了秦骁的身边,日后能有这样一个懂他的人,来对他体贴。
这会儿,九寒也从祁谨言的话中回过神来,自然就明白了他此刻的意思。
沉默一瞬过后,九寒不由慎重点点头,同时,她思索着对祁谨言道:“谨言哥,你有听说过京城里的回春堂,他们药店里的那些毒附子,大多都是在哪儿买的材料?”
九寒这突发的一问,倒竟是一下把祁谨言给问住了。
他不禁低眸思考一阵,然后才张口对她说道:“这一时半会儿……我只能去帮你查一查。”
“不过,据我所知,咱们这京城里面的药材货,大多仍是从北方这边进的材料。”
祁谨言这话音一落,他几乎就已经很敏锐的反应过来,问道:“怎么了?你这是对于秦家老爷子的这件事有什么值得怀疑的人了吗?”
九寒并不意外的听着祁谨言这声反问。
她在那儿摇头想了想,然后轻抿着嘴唇道:“我不确定。”
祁谨言听了九寒口中这样的答案,也就识趣的不再逼着她非得把话继续往下说了。
接下来,回到京城许家的这一段车程,他们两人是一路沉默。
而直到这天的夜半,九寒则仍是守在那本古籍之前,尝试着各种办法,让它的书面上还能有点其它的反应。
“水一浸泡,这上面的字,就全部消失了。而我若是用火来烘烤呢?这些字会不会全部显形?”
九寒在暗自琢磨了一阵之后,倒是觉得自己的这个办法颇为可行。
于是她想办法在许家里找出来了一根红蜡,然后将它点燃,又小心翼翼的把她手里的这本古籍放在上面去烘烤。
好一阵过后,九寒将这本古籍从红烛上拿起来,翻看一阵,只见它仍旧是没有半点反应。
九寒不禁抿唇皱眉,思索道:“难道这个方法不行?”
“如果不是这般的话,那又该用怎样的办法,才能够解读它呢?”
恰在这时,月上柳梢。
屋外的光,已经把她屋内的幻境给照得更亮了。
九寒坐在窗边看着窗外朝里透进来的光,不由得抿唇沉思。
倏地,“啪”地一声,九寒方才拿在手里的那本古籍,这个时候竟不小心一下掉落在地上了。
九寒见了,正要弯腰下去捡,却不料这时外面一阵大风拂过,屋子里的窗帘愣是将那根红烛用力一拂,直接给撂倒在地。
眼看着那股跳跃的明火,就要触碰到那本古籍的书页,但偏偏愣是任由九寒沉眸在一旁静静观察了半晌,这本古籍,竟是没能被那红烛上所燃起的细火给烧起来。
当然,就更别提这上面会有任何字迹显现。
九寒抿抿唇,将这混乱的窗边,重新收拾好之后,不由得一脸的若有所思。
而这一晚,等九寒睡着之后,本来睡眠一向比较轻的她,在这一刻,竟是睡得无比的沉。
与此同时,她在那辗转反侧的夜里,也做着无数光怪陆离的梦。
九寒先是感觉她灵魂一轻,仿佛突然之间,又回到了好几年前她曾去过的那座帝王……不,帝后陵。
她在这里好像又感觉自己不再是她自己,而是武王之后。
那个时候,她本来应该竭尽全力助他夺得真正的天下之后,再陪他一起为国为民。
但偏偏,彼时的她,似乎打定了主意要跟金不换这人较量。
而这一场梦境,最让她不敢忘怀的,便是他那张脸上阴恻恻的算计笑容。
后来,梦境陡然一变,恍惚间,九寒仿佛又见到了那一条极其狂傲,极其睥睨的金龙!
此刻的它,乃是真正的翱翔于天!
它正睁着一双如同铜铃般大的眼睛,鼻腔里喘着不轻不重的龙息。
然而倏地,它五指成爪,整条龙猛地向九寒此刻所窥视它的方向迅疾飞来。
偌大的白芒空间里,九寒到了最终,只听得那震耳欲聋的一句:“我让你找的人,你找到了吗?”
“我到底……还要等多久?”
未来得及让九寒开口回答,这个时候的画面,再度陡然一转。
竟又变成了天地间白茫茫的一片。
突然,这时有人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给她披上了一件黑披风。
九寒转眸一看,此刻正朝着她微笑着的那人,竟是已经许久不见的陈穆风!
然而,再等九寒想要从这人的双眸中探究出更多的东西来时,却不料于这一片天地浩渺间,仿佛有个格外温润有礼的熟悉声音在对着她喊:“九寒小友?”
而这次,再等着九寒定睛一看,竟十分惊讶的发现,她面前这人所熟悉的人的脸,竟是和那个金不换重叠了!
这是怎么回事儿?
这怎么可能?
倏地,九寒一下就从自己床上坐起了身。
她的额前,不自觉地淌过一阵冷汗。
突然,她不禁感觉到自己胸前的那块胎记的位置,竟隐隐有着一阵阵的光。
九寒这时老老实实的待在自己房间里,兀自平息了一阵心绪。
她等那阵光闪闪烁烁的渐渐消失之后,除了额前和背后的冷汗,唯独所剩下的便只有胸口那处散发出来的隐隐灼热感。
九寒在平复完自己体内的气息之后,便不禁转眸,将自己的目光再度投向了桌上所放着的那本古籍。
会是他吗?
会是它吗?
九寒在心里反复问。
然而,她兀自一个人问了半晌,却仍旧是没有什么答案。
当这时的九寒再度翻开这本古籍时,较为之前,她明显的有了一点心不在焉。
甚至是,当她这次开窗透气的时候,竟一不小心将许家奶奶专程放在这里成天等着享受日光浴的芦荟盆儿给碰倒了。
九寒把它弄起来的时候,竟再度不小心,拇指的指尖,竟是被生生的给划拉了一下。
这皮肉一破,里面的血自然就出来了。
突然,九寒看着她指尖所滴落出来的那一滴血不禁眼神一亮,然后又试探地抿了抿唇,将自己这血给滴在了那本古籍的扉页上。
顿时,九寒的整个房间里仿若天光大亮!
一阵金光闪烁!
甚至在白雾朦胧之间,九寒竟仿佛透过那一阵光亮又看到了昔日她曾亲眼见到过的巍峨夏朝,壮丽皇宫!
等等情境在她眼前一一浮现之后,竟恍然间又变成了鸟语林林,山溪水涧,好一派的静谧风景!
片刻后,等到九寒眼前这一阵光芒弱下来,便只觉得那本当初从那座帝后陵里莫名带出来的古籍上的字,终于肯舍得慢慢浮现。
九寒凝视了它半晌,等她真的将这一切理清头绪之后,窗外的鱼肚白早已浮现。
东方的旭日在这一刻缓缓升起,那一缕缕迸射而出的金芒,就仿佛是一阵希望之光!
此时,距离九寒早前跟自己师傅所定下的三日之约,如今只剩下了一天。
而这第二天当头,九寒便开始闭门不出。
直到这一晚的深夜已至,她房间里的灯光,才刚刚熄灭。
时至他们约定好的第三天,九寒则起了个大早,如同往常一样,盘腿在床上练习内功。
终于,这天清晨一过,九寒刚在许家奶奶这边吃完早饭,便立即联系了秦骁,让他把她送到别院那边去了。
而这时,恰巧,昆山也刚把院门打开。
他见到他们一来,几乎是一瞬间就双眸放亮,出声问道:“秦大少,寒小姐,你们这么早来,难道是我们家二爷的……”有希望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