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寒见状便赶紧不动声色的跟了上去。
陆家二叔走在前面,对于九寒的追踪,却始终一路沉默着,并没有什么发现。
直到他绕着路,竟是来到他们陆家的田埂上,一个人孤僻的坐在那里。
九寒这才稍稍脚底用力,故意弄出了些声响。
“谁?”陆家二叔听到他身后动静,下意识的以为是他们县城的赌坊里又有人阴魂不散的找到他,专程催债。
他这一惊之下,便是猛然回过头。
而九寒则是在听到陆家二叔那一声惊讶的反问之后,便是慢慢从那田埂边的果树林里向他走近,缓缓露出了她的身形。
“是你?”
直到离得近了,陆远明才难得认出他眼前这个婀娜着身姿,有一张漂亮脸蛋儿的少女,竟然是当年那个被他嫌弃得不行的侄女。
一想到此,陆远明便不由得皱眉,冷声问:“你来这里干什么?”
“专程看你叔叔我笑话么?”
“呵!不是我说你,咱们之间,虽然咱妈明确表示过没有什么血缘关系,但好歹你爸被你奶奶养了这么多年,又和我做了这么多年兄弟。这时候,兄弟有难,母亲又卧床在病……你爸倒是挺有良心!竟然还真能狠下心说不闻不问,就是不闻不问!”
“我的好侄女,你既然现在肯来了,那定必然说明你们家已经发达了!怎么样?是不是该过来给你叔叔一点钱花?不然,你想想你那不中用的二哥,再想想你那倔脾气的二婶,你说,就这生活,我又能怎么办?”
陆家二叔在说这话的时候,九寒虽是不言不语的勾着唇,但内心却已经极想要让他用不远处的溪水,好好照一下,他现在这副模样,到底是怎样肮脏的一副嘴脸。
“二叔,你这话就说得过分了。这一切明明该是你自家好赌所做的恶,又怎能怪到别人头上呢?”
“咱们叔侄两人已经这么久没见,你确定你看到我一来,你就只想说这个?难道,除此之外,你就没别的什么想说?”
“你就真的不想知道一下,在赌坊的刘爷之后,你后来跟着混的那位,又是怎样倒的台?”
九寒轻勾着唇,说这话的时候,眉眼间的神情仿若淡然得不经意一般。
殊不知,正是她这一点,似是激怒了陆远明。
他不禁愤然咬牙,一手指着她道:“你这个目无尊长歹毒心肠的小人!”
“我就说从一开始对我在背后下手的人,一定就是你!不然为什么?为什么别人家都发达了,独独我陆远明就越混越惨!我告诉你,陆九寒!陆九寒!我今天能只有这样的一切,全都是你们家害的!”
“一个你父亲!一个你!”
本来九寒今天特意找他,还准备和他好好心平气和谈一谈。
但不过,她看他今天这架势,怕是有点不行了。
尤其是,她能够接受旁人诋毁自己,却是不愿旁人在她面前,胡乱议论她父母半句。
更何况,现在这个,在她眼前似是要破口大骂的人,还不是别人,偏偏是陆家的这一群。
九寒心底这时所积压着的怒意可想而知。
不过,她终究还是忍住了,兀自抿唇沉默一会儿后,九寒终于找回关于她的一点理智。
她在那里替自家父亲开口道:“二叔,做人不是你这样做的。”
“我们生来本就谁也不欠你。更何况,如果这一切不是与你自己本身的赌瘾有关,你们家又何至于混成现在这样惨?”
“你!”陆远明闻言,不禁怒目瞪她,偏偏又天可怜见的,实在对此无法辩解。
九寒站在原地,按捺住自己的心情,观察了一会儿,终于垂眸开口说道:“二叔,既然你现在已经都混成这样了,与其每天都在那里为了还债,把日子过得提心吊胆,还不如我今天到你这里,特意找你问一个秘密。”
“你真的若肯老老实实告诉我了,我就替你还了那一部分欠下的债。然后,你再自己带着我那堂哥和二婶好好过日子行么?”
九寒在说这番话的时候,她原本是没有这样的打算。
但却是耐不住她对自己那从来没害过自己的堂哥,实在狠不下那份无故针对他的心。
于是,九寒在做这个决定的时候,也有想拉他一把的意思。
毕竟,她家那二婶,从一开始她便知道她是属于外强中干,顶多嘴上能耍耍威风,贪点小便宜的那种。
若真到了关键时候,她还是看起来很怂,心很软,压根儿也不敢像他二叔早前所做的那些替赌坊人讨债的那种狠心生意一样,去对别人下什么狠手。
因此,九寒想通了这一点,才有了静下心来和陆远明专程来谈条件这一说。
不过现在,对于九寒的说辞,陆远明是显然不信的。
他在听完九寒的话之后,便不由在那里好笑的冷哼一声,“果然呐,你还没长大。”
“你该不是在逗你二叔的吧?”
“你知道吗?我一共欠了赌坊多少?这么多年,我欠他们那儿的钱,可是靠着做了许多工都还没有还完,你这才半大点儿的姑娘,居然一上来就对我说什么还债?!”
九寒听完却是勾唇,仿佛并没把他此刻的惊讶放在眼里一般。
她对他了然一笑,然后伸手从随身的衣兜里,拿出一张纸说道:“二叔,你既然自诩在县城里行走了这么多年是个老混混了,那我手里现在给你看的东西是什么,你应该很明白。”
陆远明心下疑惑,听完九寒的话后,便不由十分警惕的往她手举着的方向凑了凑。
然后,等他看清楚了,却是不由得瞪大了自己那一双泛着青色淤痕的眼,说道:“我写给赌坊的欠条!怎么会在你这儿?”
九寒见他这般惊讶的模样,这才总算是稍稍满意的笑了。
她在那里十分淡然的对他说道:“当然在我这里,只不过,这只是其中一份。”
“只要你答应我,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二叔,你只要肯把我想要从你这儿知道的,全都言无不尽,知无不言的说干净了,我就把这些欠条全部拿回来给你。”
“当然了,我手里现在所拿着的这张欠条,就暂时当做是我愿意给你看到的诚意。”
“不过,二叔,你也放心,既然我已经跟你许诺过了,那么,你就得相信我,我既然能拿到其中一张欠条,那么,必然也能拿到别的。”
“但是,如果你没有跟我如实说,或者,该说的话,没有说完。二叔,在这之前,我不妨劝你多想想,今后的日子,你到底打算怎样过。”
九寒浅笑着,将自己嘴里这番威胁的话,一点一点的给陆远明说了,陆远明的脸色便不由一点一点的开始变得难看起来。
思虑半晌后,陆远明终是抿了抿唇,咬牙切齿道:“小丫头,说吧!你到底想从我这儿知道些什么秘密?”
“我自认为在我这里,不论是关于我,还是关于陆家,差不多我该知道的,全都清楚。”
九寒见状点头,似是很满意陆远明眼下这副姿态。
一会儿后,九寒思量一番,终是出声开始问了:“二叔,第一个问题,早在几年前我们家和老太太闹翻的时候,老太太她为什么一口咬定是我爷爷背叛了她?”
“当时大家是对这个问题太过震惊,一时没回味过来。但现在我和我父亲只需要稍稍仔细一想,便能明白,我爷爷当初在那样保守的一个年代,为什么要背叛她?”
“再说,背叛她就算了,为什么又非得要替别的女人来养儿子?这是我第二个问题。”
“更何况,按照她那胸襟,连别人的儿子十多年都白养过来了,干嘛这几年反倒是看到她发财了,却嫉妒得红眼。”
九寒说着不由讥讽勾唇,“毕竟,但凡是只要稍稍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你若真的甘心替别人养了这么多年儿子,等那孩子长大了,你只要不告诉他,你并不是他亲生父母,那他便会一样的把你当成这世界上最亲的人来孝顺。”
“二叔,你说徐老太太她是不是没事找事?竟然真的就把一个好好地亲儿子,愣是给逼成了仇人。”
九寒在说这话的时候,陆家二叔始终都低垂着眸,并没有接口。
直到九寒这番话一说完,他整个人神情不明的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这才张张嘴,动动唇,想要开口。
偏偏这时,九寒又故意的打断他,并不让他现在就直说下去,反而话锋一转,竟是十分敏锐的问向他道:“那么,既然如此,我这里有最后一个问题。”
“那位现在成日里都躺在床上的徐老太太到底和我爷爷是什么关系?而你们作为我爸的兄弟姐妹,又和我们一家是什么关系?”
九寒在问完这些话的时候,陆远明险些被她从嘴里时不时蹦出的这些问题给砸的头晕。
他阴鹜着眼,皱着眉,在那里沉思了好一会儿之后,才开口说道:“如果你真想知道事情的真相,其实这也远没你所想象的那么复杂。”
陆远明在说这话的时候,不禁抬眸打量了站在他不远处的九寒一眼。
他动了动唇,似是在正式开口前,还想再耍一点什么小心思,偏偏他很快又被九寒手里所拿着的欠条一威胁,然后再被她徒手劈木的厉害手段狠狠一刺,终是肯安分的说出了当年事实。
“哼,这件事真要说来,其实也没什么不好说的。”
“毕竟,我陆老二一家,现在早就已经被你们这些人给逼得穷途末路了。”
“能拼一把是一把,只不过在我妈的面前,你千万别提,这一切是我开的口。”
九寒闻言,不禁抬眸深看他一眼,然后这才点头应允。
由此,陆远明便开口说道:“当年,他们两个老一辈的,都是一个村里的人,自幼便青梅竹马一起长大。那个时代,咱们陆家村这一地界里,还是非常的保守。”
“不论怎样,都要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因此,他们两家的父母很早便觉得他们俩感情甚笃,于是很快就不管不顾的给他们定了娃娃亲,说是在他们长大之后,两家人一定要结成亲家。”
陆远明把话说到这里便不由一顿,不禁抿唇,朝九寒所在的方向看去了一眼。
九寒察觉到他向她投递过来的视线,不由凝眸回视。
而这时,陆远明却是偏头冷哼,继续说道:“可惜,他们两家在这村子里所度过的时日,好景不长。”
“没多久,当年的战争便已经蔓延到这里来了。”
“没办法,两家父母思来想后,只得连夜从这里渡船远离。偏偏那个时候,他们双方父母都被人发现,竟是全部被敌军拖着枪毙。直到后来,那一天晚上,只有你爷爷帮衬着你奶奶从这里逃了出去。”
“然而,也就是从那一次起,他们两家彻底便失了音信。”
陆远明把话说到这里的时候,也不知道他那模样是叹,还是觉得有点丧气。
在短暂的沉默一会儿之后,他又接着开口:“后来,他们在互相失了对方的音信之后,等到再见面时,便是你奶奶的苦苦追寻。”
“她从湘北找到湘南,从庐山找到南海。那些年,她几乎是一从那里面出逃以后,一路上便一直在寻找你爷爷。”
“然而,等到她好不容易找到你爷爷,也就是我爸的时候……”不知为什么,九寒总觉得陆远明在把话说到这里的时候,言语之间,有些许的咬牙切齿。
他在那里冷着个眼神,对她口气讥讽的说道:“你知道吗?就在那个时候,他的身边居然已经有了一个女人!”
“而那个女人不是别人!就是你爸的亲妈!他后来的生母!”
九寒闻言蹙眉,只下意识的觉得这里面定然还有其他什么事。
于是,她不禁轻抿着唇瓣,耐心的在那里等,等陆远明的下文。
不过,这一次,陆远明却是冷笑着看她一眼,眸带嫌恶地说道:“就是她,破坏别人感情的小三儿!所以说,你爸是个野种!而这么多年来,我们这些兄弟,才会对他这样排挤。”
这时候,九寒听到陆远明嘴里的话,不由得暗自忍下自己心中的那份怒气,对他说道:“在那个时候,我爷爷和那徐老太太还没有结婚呢,你这样定义的话,是否定义得太早?”
“也不怕万一在当年,若还有别的什么事情,穿插其间,才不小心造成了后面的误会,到时候,二叔你自打自脸,那感觉可就不太好。”
九寒这话音一落,陆远明当即便阴沉着脸色笑了,“怎么?听不得你爸是野种这句话?”
“他本来就是恶心的小三儿插足,才生出来的儿子。呵,难道你们敢做,还怕别人说不成。”
这次,九寒重重抿唇,凉着双眼,却是没再阻止陆远明接下来的话。
果然,一会儿之后,陆远明满意笑了。
他这才继续开口说道:“我的好侄女儿,你若是真的不相信,那可就真的很有必要把我嘴里这个故事接着往下听了。”
“毕竟,当年,在我爸,遇上你真正的亲生奶奶之后,且不提他们两人究竟是怎样搞在一起的。单说我妈这边,当时就受不了。立马便拿出了当年两家的诺言,让你爷爷和她成婚。”
“后来,你爷爷自然是应了。”
“而那个女人也算是很识趣的没再出现。”
“于是,后来,等着他们两人回去之后没多久,我大哥就出生了。眼看他们两个人的日子就要过得和和满满,偏偏在我妈怀上你小姨的时候,那个女人竟然又主动找上了门!”
“哼,没多久,她竟然又搞大了自己肚子,说是要让你爷爷养她!怎么可能?”陆远明在说这话的时候,仿佛当年的徐老太太便是他一样,不禁扭曲着个脸色,在那里忿然的说道。
“后来不用说,接下去的日子,差不多就是两个同时怀了身孕的女人,如何勾心斗角的事。好在苍天有眼,总算直到后来,生产的那一天,那个女人竟然难产而死!”
“偏偏那时候,老爷子一直在,不然的话,就你爸那种人,她又怎么会忍气吞声的将他当作亲生的来养?”
“至于后来,她为什么不再对他好,那不很简单吗?老爷子一走,再加上孩子又不是自己亲生的,这么多年来,她所独自承受的气,也该气够了。凭什么她一让他自己独立门户,那人竟就要威胁她不养?”
“更何况,你爸现在可是真的挣大钱了,他一个有钱人,不管做什么,可不都有底气?”
九寒在听完陆远明的这番说辞之后,她有很长一段时间在那里沉默着没有说话。
他们两人蹲坐在田埂上,直到不远处的太阳,快要西落,九寒等得了,可他陆远明等不了了。
很快的,他便不由得黑着张脸,对她说道:“你该不会是耍你叔叔玩儿吧?”
“都这时候了,你想知道的事情,我已经一五一十告诉你了,然而你呢?凭什么还坐在这里纹丝不动?”
九寒在夕阳的余晖下,不禁独自蹲坐在地上。
她听到陆远明所说的那番话,这时候不禁抬起眸光,冷瞥他一眼,然后讥讽道:“二叔,看不出来嘛,你倒是把故事编的挺精彩的。”
陆远明一听九寒这话,原本就沉着的脸色不禁一变。
他在那里怒声道:“你瞎说什么?居然这么快就不肯认账了?”
“我可是把我这里所知道的已经全都一五一十告诉你了,现在,也该是你兑现承诺的时候了。”
九寒听到他这句话,不由向他弯唇一笑说道:“二叔,可能,我今天是最后一次这样称呼你了。”
“在这之前,我想我应该忘了给你说一句。我平时一般都很忙,根本就没有时间在这里听你瞎编故事。”
“不过,既然你觉得你该说的话,已经说尽了。那么不妨,在这之后,我回一趟省城,将我手里的这个东西好好地拿去验一验,很快,不出半个月,我差不多就能从你这里知道,刚才那些话,到底是真还是假。”
“你!”陆远明怒目瞪着九寒。
突然,他的头皮一痛,竟是不知什么时候,她的手里,竟然握着的他的一撮儿头发。
他在此之前兴许是根本就没有想到他眼前这小丫头,现在长大了,居然还能有这种手段来对付他。
不过,事已至此,该说的话,他还是得说:“小丫头,怎么?你以为这样我就怕了你么?这些赌债,你若是不愿意替我还,那我就……”
九寒见状,不由轻勾着唇,将她自己手里所收集到的那一小撮儿头发,往身后一藏。
她在那里敛眸笑对他说道:“陆叔叔,你放心。”
“我答应过你的事,我肯定会办。只不过,鉴于你刚才那一段故事,所告诉我的东西实在是有限,那么,真是不好意思,你所欠下的那些赌债,我也顶多只能替你还掉一半了。”
“至于剩下的,我已经很乐意,自己去寻找答案。”
九寒把这番话说完,压根儿就不再管她身后的陆远明到底是个什么反应,很快就往后退步而走。
不得不说,她今天来这陆家村一趟也算收获颇丰。
很快,九寒倒是也十分言而守信的,直接把自己手里的欠条给撕毁。
然后,她还紧接着联系了一下翁爷那边的人,让他们处理一下最近赌坊那头的账目。
没一会儿,九寒便已经按照她刚才承诺过的,给陆远明这人划去了一半的欠债。
至于剩下的,她则是打算回到省城之后,将这亲子鉴定这件事,亲自联系可靠地人去办。
九寒在家里忙完这些,很快便又投身到了自己的学习当中。
初中最后一个月的时间,几乎是一晃而过。
在这个月里,九寒已经拿到了她自己满心期盼的亲自鉴定报告。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便是她已经成功参加了他们省一中的保送考,并且一如既往地以第一名的优秀成绩被他们本校的高中录取。
当九寒一家得知这件事情的时候,自然是高兴地。
本来他们一家人正在好好商量究竟要不要在九寒这会儿也办一个谢师宴,不过,却是被九寒笑着摇头拒绝,然后将一份文件,直接交到了陆父的手上。
陆父伸手将其接过的时候,不由心里疑惑,问道:“九儿,这是什么?”
九寒微敛着眸光,抿唇,解释,“爸,一份亲子报告,据说是这二十一世纪的新科技。你要不要先打开,试试看?”
陆父被九寒这一番话,正给弄得哭笑不得,却不料,当他亲手将那档案袋的密封线一拆开,看到首页上面所写的那几个字时,便不由得愣住了。
他站在那里像是被人给突然定住了一般,彻底呆住了眼神。
而这时,陆母也不禁从他的身后凑了上来,笑着问道:“九儿给你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啊?你这突然之间的表情怎么变得这么难看?”
陆母一说,也忍不住抽空往陆父手里的那几张纸上,扫了两眼。
而她这一扫,却是同样也愣住了。
半晌,她不由得咂咂嘴,不知道怀着一种怎样复杂的心情,开口对自家丈夫劝慰道:“你老看这上面的名字干什么?”
“难道还真能盯出一朵花来?都这么多年过去了,咱们不妨直接看那结果吧?”
“再说了,这东西该不是咱们家九儿瞒着咱俩不知什么时候费劲千辛万苦找了怎样的路子才做的,这好歹是咱们家女儿的心意,我可不准你这么糟蹋。”
陆母说着,还是亲眼瞅着自家丈夫半天立在那里没动,她不由得有些急了,在伸手轻轻推搡过他一次之后,便干脆想要一把将他手里的报告夺过。
九寒这个时候见到自家父母这个样子,他们在呆愣的同时,她的情绪也同样不明。
因为,她本着尊重自己父亲的意愿,在这份报告出来之前,她自己并没有亲眼看过。
所以,她这会儿倒也并不清楚这份报告上面所写的到底是什么。
只不过,但是听她母亲这样说,她爸这还没看到结果,就已经被刺激成了这个样子,那等他真的看到结果了……那还了得?
九寒想到这里,便不禁隐隐有那么一丝后悔。
可是,她若不这样做,那么,他们一家便永远弄不明白他父亲背后的身世到底是怎样的。
九寒这边刚一思虑完,陆父那里便已经轻叹口气,缓缓地将那密封的文件袋给彻底打开了。
陆父陆母两人这时候无不怀揣着一颗复杂难言的心情,直接将中间的那些专业术语跳过,一下就翻到了最后。
九寒站在原地,抬眸扫了扫他们两人的表情,终是出声问道:“爸妈,结果怎么样?”
陆父闻言不禁再度失落叹口气,却是没再说话。
而至于陆母,则好似也松了一口气般的,朝九寒努了努嘴,说道:“你爸把它放这里了,你自己拿去看吧。”
陆母说着,还帮忙将东西给九寒递了过来。
九寒同样眸色复杂的伸手接过,说了一声“谢谢”之后,便同样赶紧翻阅。
而她的心情,则和她父母的无一例外,但却又有之不同。
很显然,他们能从这份报告中确认无疑了,她爸的确不是陆家人。
不!确切的说,应该只是和那徐永芬他们一家子无关!
但至于这背后,当年他们所发生的事到底是怎样的,九寒思来想去,在和自己师傅余振讨论一番之后,终是决定趁着她们这一次中考完的再去一趟京城寻找答案。
于是,九寒没多犹疑的,在辞别父母之后,很快就买了前去京城的票。
她在到了京城之后,这一次联系的第一个人不是秦骁,而是她在京城大学的表姐,任若溪。
偏偏九寒这时来得有点不太是时候。
当她找到任若溪的寝室,询问她去向的时候,却是听说她家表姐,竟是跟着他们这里的一个模样长得十分俊俏的学长出去了。
至于那学长到底是谁,九寒她表姐的那些室友有些一问三不知。
但只要一提起,那位学长是如何如何帅,他们绝对能噼里啪啦的讲出一大堆,还不带重复。
没办法,九寒只能暂时在她表姐的寝室里休息一会儿等她回来。
却不想,这时的任若溪也在十分惆怅的想要赶紧回寝室,无奈她偏偏今天就是被这无赖给绊住了。
话说回来,她任若溪本只是单纯的想要到学校里面的图书馆借一本书。
谁料,她运气不好,竟是在午休的那个点儿过去了。
于是,她没办法,只好在那里踌躇一阵,便打算原路返回。
不曾想,就在这时,她竟迎面撞上了一个人。
而那个人走路真是不怎么长眼睛,居然一下就把她给绊倒。
不用说,刚下过雨的柏油路面,她一个仰倒下去,真是差点儿把自己的脸都给摔疼了。
任若溪心中有气,等她快速而又小心的扶着一旁的石狮咬牙站起来之后,正准备动唇对故意撞上她的那个人说上几句,却不料,那人竟是十分之无耻的站在她对面,手里好好地拦腰扶着另外一个女同学,并对她温声细语的说道:“颖儿,你没什么事吧?要不要紧?刚才那么一下,你的脚有没有被扭到?要不要本少爷我抱你过去,咱们大摇大摆地去看一次校医?”
本来任若溪是觉得,她今天在这里倒霉被人撞了就不说了吧,竟然在她起身站起来后,不曾想,还看到这样调情的一幕。
这个年代的大学生,他们终究还是有些保守的。
任若溪气怒咬牙,自然是有些看不过眼。
她眼看现在的场面她不好打扰,竟是忍着忍着,要把自己找人算账这事儿都快给忍忘了。
她不由得失落的扶着一旁的石狮,然后低垂着自己的眼睛,慢慢的向一旁的花坛附近移去。
恰在这时,她刚一坐好,便有他们班的班长过来了。
他一看到她那略显别扭的表情,便不由立马低下身来,十分关心的问:“若溪?你怎么了?你这是一不小心被摔了吗?”
这个时候的任若溪,下巴疼,手疼,脚也疼,总之就是疼得她,莫名其妙眼眶泛泪,不想和人说话。
但是她一听人这样关心的问起,那倒也不好直接开口胡乱扯什么谎,说她没事。
于是,她只能在那里哭丧着个脸,模样看起来颇为纠结而又痛苦的点了点头。
不过,他们班上的那位大班长,据说未来出身社会之后,妥妥的金融才子,还没来得及,把她那此刻被雨水弄脏了的裤腿儿给护住,猛地,他们身旁这时候竟然蹿过来一个模样高大的人,把他们班班长一推!
甚至还十分气势汹汹的对他们班班长说道:“你谁啊你?居然敢这样对我女朋友?”
伴随着那人这话一出,刚坐在花坛旁边缓过气来的任若溪,便不由得一下子惊呆了。
当然,和她同时惊呆的可不止她这么一人,除此之外,还有在场的另外两个。
之前正和那撞她的人一路的颖儿,正皱着个漂亮的眉。
她一看形势不对,便不由立马“嗒嗒嗒”地快步走过来,然后赶紧站在猛然冲撞出来的那人身边,将他结实的臂膀,往她自己怀里一拉,然后故意腆着脸,一脸害羞的说道:“真是不好意思啊,我才是他最心爱的女朋友,估计他一时之间眼神不好,可能认错人了。”
任若溪站在原地,只觉自己本来就疼的下巴,这时候该是快掉了。
她不由轻眨了眨自己的一双明媚的眼,然后扯了扯嘴角,状若嫌弃的说道:“喂,你这叫颖儿的?你男朋友他该不是眼神不好,而是瞎吧?”
“你确定……”
任若溪张唇还想再开口说些什么,却当她真正抬着眼睛直视那人的时候,却是不由一下愣住了。
而对面那人此时则似乎很满意见到她现在此刻的表情,不由唇角傲娇一扬,十分得意的对她说道:“啧,若溪是吧?你放心,身为你未来对象的我,是绝对不瞎的。”
“敢这么说我的人,你可是第一个。”
郑楚航这时正张扬着自己那自认为十分酷帅的笑容,朝任若溪勾勾唇,甚至还故意抛了一个媚眼。
而这会儿,殊不知,任若溪的心底里正被他恶心到不行。
好在,现场感到恶心的并不止她一个人。
他们班班长显然也对郑楚航这种十分放荡的行为,没有什么好脸色。
他这会儿不禁一边护住任若溪,一边面向郑楚航说道:“如果我没有认错,你该是郑学长吧?郑学长不是已经从学校里毕业,去部队里历练了么?怎么这会儿,你还有心情回来专程勾搭你的学妹?”
可以说,任若溪他们班班长这番话,是十分的意有所指了。
不过,郑楚航这人听旁人对他这方面的指责却是已经听惯了,本该觉得没什么,但偏偏他这会儿就是看他面前这小子不爽。
尤其是,当他看见他那样护着任若溪的时候,则更是想要蹦上去揍两拳。
想到这里,郑楚航垂握在自己身侧的双手,便不由得愈发的紧握了。
同时,那位班长仿佛也对他此刻的情绪若有所感一般,竟是还十分不畏不惧的朝着他那垂握着的双手看了两眼。
郑楚航心中动怒,二话不说的,就想直接上去揍这小子两拳。
好在,他的意图,被她身旁人给及时止住了。
那个叫颖儿的此刻正一脸害怕的紧拉住郑楚航的手道:“郑学长,你可千万别忘了,这里好歹是我们京大!要是被教授他们看到了,你倒是没事,我们这些人则肯定是要被罚的。”
“郑学长,你一定高抬贵手!高抬贵手!”
那个叫颖儿的这时候倒是机灵的蛮会做人。
任若溪在心中嘀咕,可是也没见刚才这两人撞了她就给她道歉,竟是走近来之后,还想贸然挑事。
任若溪在心中犯愁,要不是看在当初这位郑少在他们一家第一次进京城的时候,帮了她的份儿上,今天这件事,无论如何,也不能就此了了。
只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肯定也不能叫他们班班长下不来台。
这时候,任若溪低眸,正暗自思虑着,在眼前这么复杂的情况下,她到底该怎么做的时候,却不料,自己的手腕儿,竟是猛地一下,被人一拉。
短暂的惊愕之下,任若溪竟是只睁大了双眸听道:“你衣服已经弄脏了,赶紧跟我走!”
“欸?”那个叫颖儿的这时候,还停留在原地。
她站在那里却是呆立着想问,她这郑学长是不是眼神真不好,又把人给拉错了?
不过,对于她心底里的疑问,这个时候,肯定没有人乐意给她答案。
片刻之后,就连他们这方才还站在原地的人,也都跟着散了。
与此同时,郑楚航正一脸气怒的拉着任若溪自顾自地往外走。
走着走着,他就开始发现,跟在自己身后的人,竟然已经拖不动了。
而这会儿,郑楚航一回头,才知道自己不知什么时候竟然拉到了一个看起来像两百斤大胖子一样的手!
而那大胖子这时候还十分无辜一般,对着他,站在那里傻笑。
郑楚航简直要被任若溪这种堪称令人窒息的操作给气死了。
他兀自站在原地吐了两口气,然后这才开始又迈动着步子在那里大喊:“任若溪,你跑哪里去了?敢不敢给我出来?”
郑楚航一边在那里跑,一边在那里喊。
而她这一举动,则很快就引起了周围路过的人的注意。
京大里面,不由很多人开始对他这种行为不满,并且开始了指指点点。
恰巧,任若溪的室友们正从学校附近买完东西回来,她们一手提着好几个包,正在那里一脸兴奋的谈天论地,却不想自己耳边竟是乍然听到自己熟悉的名字。
她们这几位室友,不由齐齐对看一眼,还真以为那人有什么重要的事。
结果,等她们全都走上前去问了才知道,人家是一不小心把她们室友被绊倒了,然后本来正打算送她回寝室里来,再陪她一同去一趟学校外面的图书馆,以作赔罪,却不想,走着走着,人竟然跟丢了。
这会儿,身为任若溪的室友,竟然都是满身的正义感爆棚。
她们几个女生很快便犹如领了圣旨一般的往四处找人去了。
结果,他们一群人找了半天,却不想,人家任若溪早就已经回寝室重新换好衣服又下了楼。
也实在是运气有点不好,任若溪这一下楼竟是又遇上了之前把那位不知在抽着什么疯的郑家大少郑楚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