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是谁?”周围的人一看到在场内突然冒出来的这几位,不免发出一阵惊讶声。
紧接着,他们却是全都把目光默契的投向了泠墨然。
显然,他们这是想要在他这里讨要一个解释。
泠墨然察觉到他们的视线,不免皱了皱眉,出声说道:“劳烦在场的诸位等一等,容我泠某人仔细过去察看。”
有了他这样一说,周围方才还在吵闹的人,不免主动给他让出来了一条道。
泠墨然大步的走过去,在蹲下身来观察了一番之后,说道:“到底他们这是遭受了怎样的折磨,竟然让受过外家功夫训练的人,都在这关头痛晕过去了?”
泠墨然眼也不眨的说着这番话,然后便十分坦然地安排人,将他们几位抬了回去。
眼下,众人的一番喧哗,有了方才的打岔,大多数是早已没了质问古玩协会的勇气。
而只有少数,心里仍旧对此充满不服气,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在这里和他们僵持。
于是,就在这样的情况下,安镇倒是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平静。
这晚,月黑风高。
就在那早早被古玩协会的人下令看守起来的帝王陵金文碑的附近,突然,无声无息的多出来了一个模样神秘的黑衣人。
他背着个手,立着身子站在那里。
同时,他那黑色面罩下的唇角,不禁勾起点点冷笑。
“师兄,相信我,我们很快就会在这里再次相见的!”
黑衣人在那里站了不知多久,最终,他只在这漆黑深沉的夜里,莫名其妙的留下了这么一句话之后,便在一阵夜雾笼罩下悄然离去。
如同他来时一般,走得也无声无息。
*
子伯国国历二十五年,从周遭小国涌入的雁门关难民终于失控。
他们在人潮中不停地拥挤,踩踏,甚至是打闹出手。
他们在对子伯国朝廷的失望之下,不免对当地百姓以利器相向,只为一个栖息地的争夺。
距离事发,仅仅不过三天的时间,子伯国的雁门关,便已如同敌军入境,所过之处,更是狼狈不堪。
百姓们流血,医馆里暴乱,生意人正怯怯地躲在自个儿府宅里,抱着一大堆柴粮,无法安置。
显然,子伯国国都的那些掌权人是迟钝的。
他们不懂流民的闹市事件若这样放纵下去,即将会发生什么。
当地的官府这会儿却是眼看着面对着朝廷这太平快要粉饰不下去了,正愁着个焦头烂额,却不曾想,百姓嘴里近日提得频繁的那位余神医竟然又出现了。
他们一看到这位神医,心里便不禁宽慰,似是觉得有他万事足。
有了这样一番思考,他们竟是默契的再把给朝廷上报的这件事情又往后压了压。
他们这一拖延下来,竟又是长达半个月之久!
直到那天瘟疫的突然爆发,本来应该老实呆在医馆里看诊的余神医,实在忍不住,竟是直接跑到了他们官府,毫不留情面的,说起要告他们御状的话来,这才不得不向这些人咬着牙关屈服了。
当然,事已至此,当地的官府也已经知道,他们这是已经把自己头顶上的官帽给玩坏了。
毕竟,这时候的瘟疫比不得别的,一旦爆发,那即将面临的便是封城!
封城!封城啊!
雁门关这数万万百姓和起码上千的流民,哪里肯干?
他们一边大骂着子伯国朝廷的同时,又不忘想要继续寻找着新的住处。
但别的城,在闻风一动之后,又哪里肯对他们雁门关里出来的人开启城门。
伴随着这瘟疫在人群中一爆发,仅仅不过三天的时间,雁门关就要成了一座死城。
这时候,雁门关的县衙,别说想着他头顶上的官帽了,就连他自己想要在此时自保,恐怕都是个问题。
想来想去,雁门关县衙不由得把自己全部的希望,全部寄托于那从大商部落出来的余神医身上去。
然而,谁曾想,人家现在压根儿就不愿意搭理他。
只一心漠然的,想要看他自生自灭。
雁门关县衙一下便怒了!
他几乎此时要被自己胸臆间冒出来的火气弄炸自己。
他来来回回地在自己府衙门口走了又走,想了又想,终于一咬牙,下定决心,递出一百里加急的折子,企图让子伯国朝廷出手,对他这雁门关在救上一救。
当雁门关县衙里发出的折子,百里加急的递到子伯国掌权人的手上的时候,时间已经又过去一天。
子伯国国主在忿然的同时,不免忧心忡忡,赶忙召集了自己手底下的臣子,想要询问他们雁门关眼下这种情况,他们到底该如何。
偏生子伯国国主的这群臣民里面,并没有谁的智谋最是十分拔尖。
更别提,他皇室里那一堆所谓的亲生的皇子公主,怕是没有几个能在这种时候,为他出谋划策。
兴许是赶了巧,这朝廷上的消息一传,不知怎的,竟是就传到了他们子伯国年纪最小的那位公主的耳朵里。
她平日里太过喜静,在子伯国国人的眼里,她比起她的那些闹腾的皇兄皇姐,实在是太没存在感。
而这时,她在得到雁门关有难这一消息之后,却和往日漠然的做法大不相同。
她在子伯国国主前的主动请命,无不让众人对她刮目相看。
这当中,怕是唯有一直跟在九玹公主身边的那个小丫头,没有半点儿意外。
再度临出宫门前,小丫头不禁微抿着张嘴,在九寒身后低声说道:“公主,单凭外面那些关于您的胡言乱语,您可轻易别信啊。我们家公主明明应该就是天底下最善良的公主,怎么能被他们那些嚼舌根的小人,就传得这样冷漠无情?”
“再说,每一次,但凡您知道哪个地方有灾有难了,也就奴知道您一定会是第一个过去伸出援手的人。”
“公主,您可千万不高兴啊,奴……奴只是在您的面前,太想为您多说两句公道话而已。”
九寒身边的小丫头,名唤丁香。
她的年纪和她差不多大,但从内里看起来,似是要比原本的那个“她”在心智上要单纯许多。
据九寒这两天从自己脑海里零零星星所飘散过来的那些回忆摸索到的东西来看,她现在所拥着的这个身份,也就是子伯国的九玹公主,外表兴许看似单纯,但她的内里,却是并没有那么简单。
比如,正常的皇室公主,是不会轻易对哪个地方的布防图感兴趣,也不会对舞刀弄枪感兴趣。
同时,让九寒稍稍感到诧异的是,之前的这个九玹公主,居然也十分的精通医理,只是,她在外人面前,几乎从未表现过。
这样一个来历可以说是非凡的九玹公主,九寒不太懂,自己一醒来,怎么就会在她的躯壳里。
但现在,她若再继续往下探究这个,俨然已经没什么意义了。
她这时唯一所能做的只是既来之,则安之。
再者,她脑子里稍稍愁的便是,随着她待在这里的时间流逝,外面的时间也是对等的吗?
几乎是从她一熟悉了自己眼下这具躯壳的身份之后,便开始一直在想办法探寻从这里回去的路。
可是,无论是她运用灵力在这里探寻到的结果,还是她想尽各种财力物力去各方探寻的结果,无一不让她失望。
她在几番思考之后,在本欲寻求其他办法的同时,却是没有想到她一开始所出现在那里的雁门关,果然闹瘟疫了!
现在,她若赶过去,也不知道那边那些百姓们的病情到底发展到了什么样。
同时,她更不清楚,自己这难得出来一趟,又会不会再度地和那位大商的秦王世子相遇。
总之,九寒心里暗忧,纠结得在临行前的那个晚上,辗转反侧,并没有睡好觉。
好在,待她第二天,历经车马劳顿之后,再度来到雁门关,终是在进城的第一瞬,就亲眼见到了,这段时日以来,她最想见到的那个人。
“咳,咳!敢问余神医,鄙人这病……到底还有没有救?如今,虽然这才不过几日的光景,但却是不曾想,咱们昔日那好好地雁门关,愣是变成了眼下这般。”
那人此刻正一边被余振手握着诊脉,一边嘶哑着声音轻咳。
余振轻阖着眼眸,认真给他诊着脉,关于他对他说的,似是并没怎么听清。
九寒就是这个时候迈步走到余振的身边。
她先是凝神观察了一会儿余振这时给人的手法,状若和以往并没什么不同,便一直在边上默默看着,倒也没做别的什么。
然而,此时,老天爷似是嫌这雁门关要塞在有了流民和瘟疫一事之后还不够闹腾,竟然很快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人,又生生折腾了一出戏来。
雁门关最东边,这里本该是一个清净的小院儿,却在这天,因一个会作法的巫师的道来,打破了它原本的冷然。
“高人!高人!这位大师一定是个举世罕见的高人!”
“你们方才看到没有大师竟稍稍一使他手里的玄机妙法,咱们早先病倒下去的苗儿就已经醒了!天呐!神奇!神奇!这简直太神奇了!”
“依我看呐,大师一定是天上的天神专程派给我们的神使!不然大师缘何来的这般魄力?神呐!请允许我们拜你为神!”
早先围观在这里的众人,在一见过他们眼前这位大师的施法之后,无不夸其法术曼妙,作用神奇!
就凭他这么一招,竟然一下子就将早先病得不省人事的那些流民,彻底唤醒了过来。
亏得旁边还有一个模样俊秀的小少年,在跟他们解释。
他说:“非也,非也!吾等大师所示之功,并非于神的法力传奇,而是吾等大师巫力无边,可治天下百姓恶疾!”
“而吾等也是早就听闻此地有水火,这才特意专程赶来,前来解救。”
众人在听他这么一席话之后,几乎是一下子就信了。
毕竟,他们眼见为实在先,更何况,以巫治疾这一妙招,可比那余老头儿的草药煎服治病法,省钱省力不说,关键它还让人恢复得简直太快了。
他们雁门关里,虽然早已被迫闭了城,但现在这里又突然有巫师现世,这对他们而言,无疑是天大的好消息。
短短半天的时间,雁门关里的诸位百姓便开始奔走相告。
几乎是到了当天下午的时候,传说中的那位金巫师那儿就已经被挤得人满为患。
而余振这边,却是一个人独自等到晚上,也不再有人过来。
余振早先的时候,还不太明白个中究竟。
直到他手下那亲传弟子把这些话跟他一说,余振当即便明白了个透彻。
他不得不早早地回到自己的住处,准备歇息,不曾想,竟然在这里见到了一个人。
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九玹公主。
她孤身一人站在那里,甚至还张唇,遥遥的对他轻唤了一声,“师傅。”
余振见状,不免皱眉。
他实在是觉得子伯国的人从上到下都有点奇怪。
他本是不欲对此搭理的。
可就在他举步,准备往回走的一瞬间,他的脑海里闪过一阵刺疼。
恍然间,他竟觉得不远处子伯国的那九玹公主的模样看着让他觉得有些眼熟。
罢了罢了,余振不由轻叹口气,抬腿走向她。
人在外面,他可不要拆穿她的身份,只能这样低声唤道:“这位姑娘,天色已经不早,你孤身一人辛苦站在这里,鄙人虽然不知你等的是谁,但仍是想要专程过来劝你一句,早回。”
“不,师傅!你是不是认得我?”
九寒即使方才跟余振两人距离有些远,但她可一直从小就被余振培养过内家功夫,目力极好。
余振那短短一瞬的犹疑,显然是已经被九寒收进眼底了,所以,她才有此一问。
不过,很显然,余振在她面前是不会承认的,更何况,他压根儿不知道这半大的小姑娘,在他面前稀里糊涂的说的到底是些什么。
他皱了皱眉,见这小姑娘似是怎么也劝不回,不免有些忧心。
余振抿了抿唇,道:“你若是真不想回,且不嫌弃鄙人屋陋,那倒不妨这会儿先跟鄙人走吧。”
“鄙人这里虽然可能没有好喝好酒对姑娘招待,但至少在半刻之后,能让你及时避雨。”
余振此般说着,九寒站在原地终于肯舍得动了。
而她在轻勾了勾唇角之后,总算能抬腿跟着余振往他屋里走。
而她这一去,竟又在那间简陋的小木屋里见到了秦骁。
九寒看着他那一张几乎和秦骁一模一样的脸,不由再度一愣。
但也仅仅只是一瞬,她便反应了过来。
她向他以礼问好,秦王世子同礼回之。
“你们果然是师徒。”这是九寒在进门做客之后,同他们说的第一句话。
而他们两人,显然对此不置可否。
秦王世子这时主动给九寒添了一杯清茶,这下,九寒的视线,难免不落到秦王世子的身上。
秦王世子英俊的眉目一蹙,不禁抬眸问道:“姑娘这样看着我是作何?难不成鄙人实在长得不能入姑娘的眼么?”
九寒一听他这句话,便下意识的摇头。
很快,她想了想,便低眸说道:“这位公子,你只是长得和我的一位故人太像了。小女子这才不免多看几眼。只是……我想问……你有的身边有和你长得如出一辙的兄弟吗?”
“如果有的话,可能我该是和他见过。”九寒这话,重点在试探。
不过,显然让他失望的是,这位秦王世子根本就没有懂她在说什么。
虽然,在九寒话音落下之后,他也曾愣过那么一瞬,但很快,他却是抬眸半真半假的说道:“鄙人家里,无论兄弟姊妹,的确挺多。但其实,在这世上,恐怕还真没一个能和我长得是如出一撤的。”
毕竟,商王殿下和商王妃只有他秦武这么一个世子,这可是但凡稍稍有心的人都会知道的。
他们的对话,暂且进行到这里,九寒便没再多问。
此次来,相比起找人,九寒倒是有更重要的事。
“余神医,我其实这次来,是专程过来找你。”九寒在说完方才那些之后,很快便又把视线转移到了余振的身上。
她想说的是,“余神医,雁门关的情况,想必如今是没人能比你这个成日待在这里行医治病的人更为清楚的。小女子不才,虽是子伯国人氏,但却医理粗糙,丝毫不精。”
“在这种危急关头,我最想做的便是希望能将这些受苦受难的人们解救于水火,我想要拜余神医为师!”
九寒的这番话可以说是没有丝毫拐弯儿了。
在她说完之后,秦王世子则更是被她胸臆中那样的勇气给弄得怔住了。
不过,眼下,余振还好,似是在他并没有将这小姑娘及时赶走的时候,他就已经料到了这样的一幕。
他神情莫测的垂了垂眸,一时之间,难免让人能看出他所思所想。
许是她本来就是余振亲传弟子的原因,她对自己这一次拜师,倒是有些把握。
反倒一旁的秦王世子那微微皱起的眉头,把她该紧张的和不该紧张的,好似这时全都替她给担忧了个遍。
他们三人在沉寂半晌之后,余振终于施施然开口了。
他挑眉问向九寒道:“小姑娘,你何须如此?你若一心拜师跟着我,日后皆是风餐露宿,行走天下,便不再有你这一生该做的相夫教子的好日子。我劝你,可千万别跟着我学医,否则,日后你定会后悔。”
余振的这一番话,可以说至少有一大半儿是在掏心窝子跟眼前这位小姑娘说的。
毕竟,就他们这世道,如今哪来什么女子行医这一说?
就算有,那也是极少数。
况且,就她眼前这位小姑娘的身份,以余振的眼力来看,不论从前或是往后,那都必然是非富即贵的,她又何须跟着他这样来讨苦?
再者,余振眯眸,轻嗤着出声,疑惑问她道:“你若一心想要救难民于水火,为何现在要拜我为师?就在咱们屋子前面不远处,那姓金的巫师,岂不该是一个关于你的更好的选择?”
谁料,在余振这番话落之后,九寒却是十分认真的严肃着眉眼,向他摇了摇头,说道:“子不语怪力乱神。”
“这世间一切皆有因果可循,何来那般凭空而又神奇的事?”
“虽如今世人大道如此,信巫不信医,但若千千万年后,自会悔过,绝不与此。”
在听完九寒这一番话之后,余振明显愣住了。
他似是有些不敢想,明明这该是他随意提问出来的这番话,但不曾想,这才半大年纪的小姑娘,竟然一下子就把他给说得哑口无言。
余振在仔细缓过神来之后,不由咂咂嘴,抿了抿唇道:“原来你竟然是这般看待巫与医的?”
“那若他们二者之间,本身就该有相同之处呢?”余振一个没忍住,又再次对九寒反问。
没办法,他实在是对她眼前这丫头越看越喜爱。
人一旦喜爱,就越是想要深入的了解,想要去多问。
不过,还好九寒没有让他失望。
她脑海中思绪十分清晰地对他答道:“若是真只谈起它们二者之间的相同之处,自然好寻。”
“无非其中祝之术皆为病患着想,以安辅宽慰之由,使其先入为主,再对其深信不疑。最后再针对其病灶下药,皆为药到病除。”
九寒的这一番回答听到余振的耳里,可以说是十分完美。
但他却是不会想到,关于这其中的钻研,却是在早几年前,他一点一点亲手教给她的。
而九寒对其所做的,无外乎融会贯通之理,再对其仔细运用。
余振这会儿就算对九寒想挑刺,短短一时之间,也难以再挑出来了。
尤其是,九寒最后还自己总结了一句,对他说道:“余神医,自古巫术多乱灶,自古庸医非良药。我想,这才是我今天特意前来找你,并愿意拜你为师的最主要原因。”
有了九寒这样一说,几乎可以称,余振对她的拜师,就算想要拒绝,也是绝对说不出口的了。
因为,她这一字一句的话,无不说到了他的心坎儿。
哪怕他身边平日里跟着个秦王世子来当他的徒弟,但他心里在教导他文治武功的同时,难免也是对其医理的不通而深感遗憾。
这倒是让余振再对他一边感叹是个武学奇才的同时,又一边不断地寄予厚望,只愿他日后能再寻个徒弟,在医理上也能关辉如此。
好在,在他余振自个儿主动躺进棺木之前,总算等到这一天了。
虽然整件事情发展的过程,和他料想中的有所不同,但好歹他对此的心愿,总算是成功达成了。
于是,余振也便没再多推脱,关于九寒想要拜他为师的这个提议,在他们简单的行过了一番拜师礼之后,也便点头应了。
当然,在这之后,重头戏也就来了。
他们师徒三人眼下最应该解决的关键问题,无非是雁门关这突然爆发的瘟疫。
九寒端坐在屋里,对他们说道:“私以为我们首先要弄清楚的,理应是那突然出现的巫师到底是谁。”
“他不可能没有半丝踪迹可循,只要是个人,他做事多多少少都会留下一点痕迹。”
秦王世子对九寒所提出的这一点,显然也非常赞同。
他语意兴奋地道:“师妹这句话说得没错。师傅,不妨我们动用一下关系去查一查,那突然现身于此的巫师,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来历。”
余振似是早就知道了他们两人会打算这样做一般。
他将手一摆,不禁默然着脸,说了声,“不可!”
“或许……我知那人是谁。”
“是谁?”九寒和秦王世子齐齐皱眉追问。
余振沉默一口气,叹息了半晌,认真抬眼看了他们俩几次,这才不得不张唇说道:“若是我没料错的话,那人……恐怕该是我的师弟。”
“师弟?”九寒和秦王世子听到这一称呼再次齐齐反问。
不过,他们二人之间,前者对此是感到怪异的惊诧,后者则是对此单纯的好奇。
毕竟,九寒身在后世,她是知道的,他的师傅在早前曾有怀疑过陈穆风背后指点他的那位高人,很有可能是他的师弟。
而她师傅和他的师弟因为某种原因,已经走散了多年。
后来,她师傅曾专心寻找,但却无一丝所获。
而现在,她在这里乍然间得到这个消息,算不算对此有了些收获。
九寒的心,在这时隐隐跳动得有些快,但她还是十分及时的稳住了。
她面上的表情,这会儿尽量伪装的一丝不漏,还好秦王世子和余振二人这会儿都在忙着思考姓金的那位巫师的事儿,一时之间,倒也顾不上她。
九寒听到这里,在暗自缓了一口气之后,不免追问道:“师傅,敢问那位巫师的全名是什么,您可曾知?”
余振抬眸,目光有些怪异的看了九寒一眼。
他在纠结半晌之后,叹了口气,却从嘴里吐出三个字,道:“金不换。”
“金不换?这名字有点奇怪。”秦王世子皱眉,说着自己内心真实的感受。
九寒却是站在原地,静静思虑一番说道:“师傅,实不相瞒,我这里有个打算,我想,就在明日,我们该好生的去与这个金不换接触一番……”
九寒一边说着,一边在心里盘算。
她总觉得金不换这人的到来,应该不是偶然,否则的话,这又该如何解释这里的世界与现实世界所联系的必然。
九寒想到这里,不禁眯了眯眸,为了能早点走出这里,看来,她是得尽快回去好生准备准备。
于是,他们师徒三人在仔细探讨了一番明日的具体行动之后,该早行歇息的便歇息了,该回去准备的,便回去准备了。
九寒这一晚,难得的在这个世界里夜宿得心安。
在她再次得到了余振的认可之后,总算稍稍放下了自己那陷入迷茫的心情,反而还重新找回了一个专心做医者的自信。
心不负,则医道不负!
若医道不负,则天道不负!
九寒从自己屋里起身之后,在心里默念着这两句话,又很快出门去找余振他们了。
这会儿才一大早,天边的晨光都还刚刚放亮。
余振和秦王世子这是早起习惯了,却是也不曾想到,原以为要磨磨蹭蹭许久才能赶来的小姑娘,竟是这般准时。
于是,他们两人对九寒的印象,在脑海里不由变得更好了。
不过,此时的九寒却对此毫无所觉。
她这一路在和余振跟秦王世子碰完面之后,一行三人便相约着去了他们雁门关的最东边,那个独家小院儿。
眼瞧着,他们这一路还没有走近,在半途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听了太多的呜呼哀哉。
院子里边,果然有个青年男子在里边儿开坛做法。
秦王世子和九寒都对此看得皱眉,唯独站在一旁的余振却似是对此若有所感。
“你们是谁?”
在流民拥挤的人群中,九寒他们一行三人的打扮,似乎格外显眼。
守在这院子旁边的少年,似是一下就把他们认出来了。
这个时候,他不禁冷着个面容,恼怒着声音,张嘴对他们呵斥。
早先的时候,若单是这么个守门少年,并不会引起九寒的注意。
关键是,九寒在那里停留一瞬之后,便很清晰地发现了,那少年的容貌,竟然是陈穆风?
这一刻,九寒不由得再度相信了她眼下所处的这个世界应该是个幻境。
不然,她又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的碰着和自己在现实世界里有所相关联的人。
其实,当然,若这个时候九寒遇见了真的陈穆风,那她此刻最想问的问题,定然便是他的师傅到底是不是金不换?
他又是在现实里怎么认识的金不换?
他为什么又要拜下金不换为师?
九寒想到这里,不禁偏头,看了一眼自家师傅。
她其实总觉得,自己师傅和他的师弟之间,并不像他当初告诉她的那样轻描淡写的样子。
在有了少年“陈穆风”的那么一嗓子之后,院子里的巫师很快就停止了手里的作法。
他此时面上蒙着一层白面纱,对于他的容颜,似乎是摄于神灵威严,在场的人,没谁敢去贸然窥探。
但偏偏九寒却是和他们这群人不同的。
她现在正眼神直直的落在那金巫师的身上,单从气质上看,她发现这和成年之后的陈穆风很像。
一样的温润,一样的待人有礼,一样的对待自己不熟悉,或者不感兴趣的人,皆是表面温和,实则冷淡相待。
这一刻,九寒的思绪十分复杂,她甚至有一种想要直接上去掀开那位金巫师面纱的冲动。
站在不远处的巫师,似是察觉到此刻她脑子里所想。
蓦地,他竟隔着人群,对她敛眸一笑。
不知为什么,九寒在这一刻,竟然对这样本该充满神圣的笑容,反而厌恶极了。
她蹙眉,心下虽有不适,但却并未曾张口对谁诉说。
金巫师一放下手中法器,便不顾屋外难民们对他的百般呼唤,直接转身就进了门。
他这一进去,为他守门的少年自然也得跟着进去。
只不过在他进去之前,他却是极为高傲的对着在场的众人说了一句:“子伯国雁门关的百姓们,今日,你们暂且先回。”
“巫师他昨天在施了那么多法术之后,略有疲惫。容他今日小憩片刻,再问一下神的指令,之后再来召集你们!”
本来少年在说到前半句的时候,在场的众人心里边儿大多是冤屈不服的,可是,直到他往后一说,还要再询问一下神的指令,他们这些害怕天罚的人,便立马不敢再造次了。
一时间,他们不由得齐齐缩了缩自己的脖子,以示自己明理懂事得很。
少年在转身进门之前,能看到这样的一幕,也算是比较满意了。
他在安排完这些事情之后,紧接着,便轻扬着下巴,然后再对九寒他们三人眼神用力一瞪,用嘴型道:“今日暂且绕过你们,哼,你们暂且先行进来吧!”
少年在一交代完这些事情,转头便进了屋内。
他倒是也不愿慢下自己的脚步,对九寒他们师徒稍稍等等。
然而,却是等九寒他们一踏进这独家小院儿内,便不知从哪儿听到一阵空灵且又冷漠的声音传来。
“此心为至邪行医,此生因极恶施救。但无为者不治,无能者不治,此乃吾内心之坚持。”
“因此,这样一来,鄙人十分想问,尔等三人究竟是作何想要专程前来我这小院里一探究竟。鄙人扪心自问一番,此生虽未救人无数,但好歹却并未害过人。”
“尔等此番,似是恶意满满。”
九寒他们师徒三人,自然明白金巫师这番话怕是只为试探。
不过,他既然都已经抛出第一招了,那么无论如何,他们还是要接的。
未等秦王世子反应过来,九寒竟是率先鼓起勇气开口道:“巫师实在是太过善于揣摩人心。咱们之间还素未谋面,你竟就认为我们的来意,是对你恶意满满。”
“我们此番,不过是前来诚心相求,皆为雁门关此刻正深陷瘟疫之中的百姓。”
“金巫师,我们师徒三人,只不过是单纯的想要见你一面,你,又何须如此?”
九寒的最后一个反问,似是在暗指此人毫无机智应对的勇气。
他之前所做那一切,此刻,他若是不敢出面承认,那岂不是在自打自脸。
果然,在九寒说了那句话之后,之前还在这小院儿内躲躲藏藏,一直和他们玩儿神秘的金巫师,此刻终于肯露面。
只不过,他的脸上仍是蒙着那一层厚重的白纱,只露了一双神秘的眼睛。
他敛眸向他们说道:“你们如何想是你们的事。”
“呵,我该如何揣摩你们的意图,那则是我金某人的事。师兄,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又何必让你手底下的人管我这么宽?”
金不换在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眉宇之间,显然是有些愤怒的。
而在他出现之后,本来就没怎么开过口的余振,在见了他后,则是更加的垂首保持沉默。
他那样子仿佛是在说,师弟,是我的错,以至于后来让你走上了歪路。
然而,金不换却偏偏最见不得的怕是就是他眼前之人如此。
他眸光转了又转,最终不过眼神愤恨。
他咬牙对他说道:“师兄,你这是做什么?”
“我出手救与不救他们,实则不过在我一念之间。”
“不过一笔勾销的生死簿,千金亦是难改!浮生如梦不过尔尔,哪怕是这天下苍生,生死在你我面前,又有何骇?”
这时候的金不换情绪明显激动。
他的嘴里此刻正说着让人听不懂的话,但余振身为他的师兄,却是懂的。
沉默半晌后,余振终是睁眸,对他说道:“不,你错了!天下苍生,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们生,或者死,自由他们的权利,你并非他们的主宰!不换,醒悟吧!你这样走下去,真是错的!”
听闻余振这话,似是在劝慰他。
不过,道不同,不相为谋!
金不换在“哈哈哈”地大笑三声之后,陡然敛下自己面目的猖狂快意,睁眸直视着他道:“不,余振!应该你才是错的!”
“你不信是吗?要不咱们这次不妨就拿雁门关的这些难民们来看一看,咱们之间到底谁把他们医治得更好更快。”
余振听到他这话,不免摇摇头,叹口气,说道:“没有意义。”
“没有意义?是吗?怎么可能没有意义?”金不换咬唇,猛地运起他身体里的巫力,逼近了余振身边。
“师兄,难道你忘了吗?我们俩,虽然同出一师,但我们从一开始修习的东西便完全不同。”
“打从一开始,我们师傅就最为偏爱你。你看直到现在难道不都是你一直在世人面前,享尽尊称,时时刻刻的听着他们余神医余神医的把你叫着。”
“可是又能怎么样呢?我们俩,医术之间,终有高低的。”
“不然,你信不信就在这不久之后,世人只会信巫,从而摒弃医术!医算个什么?草药算个什么?呵,在这世界上,只有神灵才是可以免除他们一切苦难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