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家人在紫云岭的大门附近,接连守了两三天。
这对刚得知了这一消息的九寒来说,对他们这番难得的耐性,倒是有点出乎所料。
她正为陆家人这次竟有着磨人心性的耐心而感到不解,不曾想,他们那边倒是已经按捺不住,彻底躁动起来。
在这边熬着夜,苦苦守了三天的陆远明,这时候正黑着个眼眶,一脸的烦躁不爽。
眼看时间都已经过去三天了,着跟在自己身边的兄弟,一直辛苦蹲守在这里,是鲜少能看到这里里外外有人进出。
更遑论,他们想要找的陆远志他们一家人了!
陆远明半蹲在地上,心情格外烦躁的呲了一口唾沫。
这时,路边偶尔过来一个行人,瞅见他了,还未等仔细一瞧,登时便被他那格外凶狠的眼神,给吓得几乎是“蹭”的一下,飞快跑远。
陆远明这时正眯着个眼睛,心想,那天,他们可是好不容易难得在这里遇见一趟进出的车。
他们这边刚抬手把那车拦下,不曾想,竟是运气倒霉的,遇上一个小白脸。
那人打起架来,没想到,竟是比他们这些在乡野里混的蛮汉子都还要凶狠。
那天到了最后,陆远明实在没办法,为了他不那么快早死的,没眼色的惹上这边的贵人,被逼无奈,只能先开口向对方一个劲儿的求爷爷告奶奶的不停讨饶。
好说歹说的,眼看那人终于打算把他们就这样放过了,谁曾料,这时早前他们曾特意找上过的麻烦进去通融一声的人,竟然快步走回来告诉他,他要找的人根本不在。
或者,他们这里根本就没有他陆远明要专程找上的人。
那时的陆远明,一听这消息,顿时便暴怒的啐了一口,“你给老子瞎说!这根本就不可能!”
“我家那媳妇儿,昨天可是亲口给我说过了,他陆远志就是住在这里面!当时还有好些人在外面亲眼看见他们一家,就是从你们这里进去了的!”
陆远明一番气怒之下,话却是说得格外肯定。
早前,把他收拾了一番的那个小白脸,这时却并没急着开车走。
他只眯着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眸带警告的听他把嘴里的这些话说完。
陆远明这时尤不自知的继续在大门外嚷道:“我给你讲,不要以为你能在这里给天王老子看门,趁主人不在的时候,不就能做一条恣意撒欢的狗!有本事,你就给我把陆远志他们一家叫出来,我们当面对质!”
“他这简直就是自己发达了,就不愿意要自己兄弟,自己妈了!你倒是让他出来,给我想想,咱妈当年到底是怎样含辛茹苦的把他那混小子给带大的!”
陆远明暴怒着一张脸,眼神凶狠的嚷完这番话,四周仿佛是早已悄无知觉的陷入了一片寂静。
原本兴许还因为陆远明嘴里说着是刚搬到这里的陆家人的亲戚这么一回事儿,愿意搭理他那么一两句的老大哥,这时一听他嘴里这么折辱人的一番话,顿时便皱紧了眉,同样恼得怒从心起。
他不由冷声一张口,忿然怒问:“你这人到底是怎么说话的?有像你这样因为事情不顺,就随意张口折辱人的吗?”
“哼,咱们别提你要找的人,现在根本就不在。要是我家,真有你这样的亲戚,恐怕早就恨不得对你这辈子都永不相见了!”
老大哥刚一说完这句话,他立马便遭到了陆远明那股仿佛来自饿狼般的眼神,狠狠一瞪。
老大哥登时眼一撇,嘴一哼,心想着最好这人以后别再有什么事情找上他。
啧,居然敢骂他这退休老干部是狗?
这要换做早些乱世的时候,这人在他的面前,怕是不用再活了。
所幸,对紫云岭这边所住着的权贵,哪怕是在被他面前的小白脸收拾了一番之后仍旧不怎么识时务的陆远明,也并不会对此有着什么藏龙卧虎的担忧。
他压根儿就不知道自己祸从口出,在达到他想要的目的之前,俨然已经彻底得罪死了人。
在场的人中,唯有陆远明最是看不爽的那个小白脸儿,在见到这样的场面之后,竟然莫名的勾唇笑了。
那人不知什么时候,坐回了他自己的车上。
而就在那辆四轮小汽车里,已经有人等了他半天。
“外面怎么了?竟然值得你出去费神半天?”
秦骁这时正半靠在车后座的座椅上,微敛着一双如同猎豹般的锐利双眸,带着点不耐的声音对自己的好友发问。
刚出去肆意挥洒了一身汗的郑楚航,一听他家骁老大这样埋怨人的调调,忍不住朝他眉眼一抬,状若随意的冷嗤一声。
“你居然问我做什么去了?啧,骁哥,刚才你坐在车里难道你还没听见吗?我居然都被人当成小白脸了,难道你还不准我对那人出手?”
郑楚航嘴里一边说着话,一边抬眸用眼神向秦骁示意。
“看见没?就是他!那个人,他居然敢在这里自称他是你家寒妹妹的亲戚。啧,这若换做了是我,那是绝对想不到,人这一辈子,能有多倒霉,才能在一开始的时候,就碰上这样的极品。”
从郑楚航这不靠谱的人的嘴里冒出来的话,秦骁一贯得把其中精髓打个八折再去听。
一会儿后,他意识到郑楚航话里的重点,顿时抬眸,冷声发问:“刚才把人收拾得怎么样?够不够狠?”
“当然。”郑楚航一听秦骁的回话,他登时就打起精神来,看那眸子里嚣张的样子,俨然是有些得意洋洋了。
他冲着秦骁抛了个媚眼,当即潇洒一笑,道:“我郑家小爷出手,难道什么时候还有差的吗?”
“是,虽然我的身手可能赶不上你。但若比起这空有一身蛮力的弱鸡,小爷的武力值,那简直就是爆棚。”
郑楚航状若表忠心的刚向秦骁说完这番话,顿时,他脑子里一抽,又像是猛地想起什么来一般,黯下眼神,张口认真询问秦骁,“那咱们接下来的安排怎么办?”
“距离上面要求我们要去a市安镇的时间,现在可是只剩五天了。要是这些人一直守在这里……”
“你放心,他们不会。”秦骁知道郑楚航这次肯情愿不在京城潇洒,反而一路坚定地跟着他到这里来,是为了什么,无非,是想着他们郑家。
只是,到底他们该办的正事要办。
他秦骁做事,从来都不会让人失望。
“咱们先去许叔那里住个几天,大不了,三天之后,我们再来。”秦骁眼神不明的说完这番话,便让刚开车来这里的郑楚航,又从这边调头回去了。
而对于彼时车子里面的人,对某些事的安排与笃定,始终守在紫云岭附近的陆远明正浑然不知。
果然,等他们这一群人辛辛苦苦的在这里僵持了三天之后,仍旧没有看到附近有什么值得可疑的人之后,便有好几个兄弟,在这些人里面,开始叫嚣着发泄自己的不满了。
“陆二哥,咱们可是在这里守了好几天了,也没见到你说的你家弟弟和侄女。我早就说了应该是嫂嫂那里拿过来的情报有误。要不然咱们还是撤吧?继续守在这里,怎么能有咱们在赌场里待着有意思?”
“对啊,陆二哥,你这次可得好好想想,咱们县城打哪来这么有钱的人能住在省城里边儿这么好的别墅?就算不说咱县城里有没有,你想想,就咱们省城里能住上这里的房子的又有几个?这些人定然只会是凤毛麟角,总的加起来,绝对不会超出来咱这五个手指头。”
陆远明听到他们的发声,只是沉这个脸,并没有说话。
半晌,他阴着眼,抿抿唇,冷声道:“那你们又想过没有?就我家陆老四那小子,当初他有钱的时候,我被困在赌场,我妈他们都那样求他去帮忙,他居然还敢见死不救!”
“后来要不是咱们新上位的武爷仁慈,又哪里来的咱们如今兄弟的这些好日子?”
陆远明把话说到这里,声音微顿了顿,半晌,他又道:“况且,今天我带着兄弟们过来找他这件事,除了是为了找到他,得我媳妇儿换首饰的那点钱以外。咱们还可以勒索他,找他报仇,甚至是从他手里拿到更多的钱!”
“只是咱们这几天来这里的运道不好!哼,咱们在大门外等了他三天,居然都没把他人见到!现在果然是人发达了,亲戚就不用认了。背着我们一大家子人,偷偷搬家也就算了。手里挣了大钱,竟然都不知道接济咱们这些兄弟。”
陆远明一边张嘴说着,一边阴沉着脸色抬了抬眸。
他的眼神如同毒蛇般,注视上紫云岭上面那道把他们这些富人与穷人隔开的庄严大门。
倏地,他冷笑一声,说道:“咱们先走!最好他陆远志这一辈子都不要让我找到能够逮住他的机会,不然,有他的好看!”
陆远明走的时候,似是为了掩饰他失败遁走的灰暗色彩,终是被逼得在他的这些兄弟面前,撂了一句不知何年何月能够实现的狠话。
毕竟,自从那一次职工下岗的风波以后,陆家人本以为他陆远志这次卖了厂子,肯定欠了一屁股债,以后穷得会连鼠蚁都懒得找他下口。
然而,这就导致了现在,陆远志那厂子一转手,家再往外一挪,他们根本就不知道他们那家人到底躲去了哪儿。
不过,多亏得他家里的女人会打主意,竟然拐着弯着想了个办法,把这些话问到他们村东头江家附近的院子去了。
无疑,这是陆家二婶想办法从江家的邻居嘴里,好不容易琢磨出来的消息。
当然,她们这些乡下妇人,就算听说过他们陆家要搬家,要没有旁的目的,一时也不会有人会闲得去打听人家具体搬到了哪儿,只是他们当时在得知了省城这一大范围的前提下,便再一用心打点,很快就从别人嘴里套出来了话。
倒是陆家老太太躺在床上,始终都没有想到,她那许久不见的小儿子,什么时候竟然能变得这么狡猾?
看来,他果然是被他家里那两个女的给教坏了!
陆老太太如是想。
与此同时,九寒他们一家在得知那群突然找上门来的人已经灰溜溜的走了之后,总算是齐齐松下来一口气。
眼瞅着,她这刚开始不久的两个月暑假,一解决完这些烦心事,几乎是转眼,距离又一次的古玩大比已经没几天。
她这又要赶着去a市安镇那边呆上一段日子。
她根本就来不及在家里多陪陪父母,免不得这一晚上,九寒过得有些不开心。
好在,陆父陆母倒是能理解她的。
他们这边刚对她宽慰了几句,第二天,秦骁和郑楚航倒是不出所料的专程过来接人了。
他们准备出发的时候,九寒和秦骁二人都问了余振一句,说是要不要这次跟他们一起。
然而,余振摆摆手,叹了一口气,便紧跟着拒绝了。
他说:“不用,我能料到现在就算有他出山的苗头,但也不到他现身的时候。”
“罢了,我大不了再对他多等等,这么些年下来,命运,总会有让我们再相见的时候。”
余振故作高深的说完这句话,便放手让秦家小子和郑楚航两个人把九寒一路送走。
这一次,他们从紫云岭这边出发,临走的时候,九寒自然去县城那边,也告知了翁爷一声。
当翁爷从九寒这边听到她又要出发的消息的时候,他面上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是眼神却是在秦骁的身上停留了又停留。
半晌,他冷哼一声,竟然晾着他们这几人,独身进了屋。
接着,众人只见他面色严肃的捧着一样什么东西出来,态度十分认真地将它交给了九寒。
“小丫头,这是你翁爷爷亲手交给你的东西,你定要把它随时带着护身,千万别忘了!”
九寒对于翁爷的这一番教导,欣然接受。
她眯了眯眼,当即把翁爷手里的东西同样严肃着小脸接过来。
她不用看,其实也知道,能让翁爷如此认真对待,又亲手交到她手里的,只能是那一把——斩龙!